薩爾瓦多·達利《記憶的永恆》,1931,美國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

不知你可曾想過,記憶是什麼樣子?

記憶或許是模糊的,也或許是清晰的,或許是有顏色的,有形狀的,有聲音的,有溫度的,甚至有氣味的。不過,無論是什麼樣,一定不會像達利的記憶這樣怪異吧。

他的記憶竟然那樣清晰精微,沒有一點恍惚,卻讓人異常難以捉摸和理解。

這是什麼樣的記憶啊。

一片荒灘上,躺着半張臉,既像是一個從海水衝上來的水生物,又像是一個胚胎的樣子,它緊閉着眼睛,看起來像是進入了好夢,卻是一片死亡和腐爛的氣息。

這樣的氣息又感染了它周圍的鐘表,所以畫面中的三塊鐘錶也像是烤化了的奶酪一樣,無力地搭着,唯有那個紅色外殼的懷錶還像在硬撐着,但它也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螞蟻已經聚滿了它的身體,隨時會把它啃噬得只留下一具空殼。

嗯,它旁邊的那隻鐘錶上還停着一隻蒼蠅,它對死亡的嗅覺最靈敏。

處處散發着腐爛和死亡的氣息

我們都說歲月無情,沒想到在達利筆下,卻是這樣一副“軟弱”的面孔,甚至連歲月本身,都還會腐爛變質,或許時間和空間,我們的宇宙都並不那麼堅實篤定。

再沒有什麼,能夠把這種無可捉摸又無力掙扎的狀態表達得更加清晰了,這無疑是夢境和潛意識最好的詮釋。

這是比我們眼見的現實隱埋得更深的現實,它比真實還要真實。

所以,它被稱爲“超現實”。

這是達利畫於1931年的成名作《記憶的永恆》,連時間都在腐爛變形,還有什麼是永恆的呢?

畫面上還是有一些“永恆”的東西,顯然並不是那棵枯樹,它已經早已失去了生命,只留着這半截殘軀,似乎很快就會被海風吹蝕;也不是那張方形的“桌子”,它的表面已經有許多磨痕,棱角很快不再銳利;左側的背景上有一塊平平的“臺階”,像是鏡子,又像是裝着水的池塘,海水漫上來,它便不復存在;那麼,只剩下右側的那一片岩石的岬角,它像是站在八荒中,從來沒有改變過模樣。

它是邊緣那麼銳利,連小碎石都清晰完整地保留着,只有它,冷峻地站在時間的河裏,一動不動。

真正的永恆,就是它!

這是極爲寫實的一座海岬,它來自達利的故鄉加泰羅尼亞,達利的畫作中時常有它的身影,總是定定地站在那裏,任憑天地崩塌,萬物消融。

遠處的這片海岬,站得這樣堅定

《瓦解了的記憶的永恆》,一切都瓦解了,那片海岬卻依然堅定

後來,達利對自己的這幅成名作《記憶的永恆》進行過各種“變形”,比如《瓦解了的記憶的永恆》,對比兩幅作品,軟表連同那枯樹、“桌子”都已經支離破碎,唯有那海岬,卻仍然邊緣清晰,表情平靜。

它是達利永恆的記憶。

達利從小就對這片海熟悉之至,他的第一個藝術工作室,就是父親爲他在海邊小漁村建立的,從一開始,這些禿脊的甚至帶着古老的傷感的海灘和礁石就生長在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改變過。

後來,他成名後又和妻子加拉在加泰羅尼亞海邊定居,並且長眠於斯。

在菲格拉斯小鎮達利故居里,這幅畫被做成的掛毯

故居博物館的外觀,一切都透着怪異

遠看是林肯的像,近看是他的妻子加拉的裸體背影,這種視覺遊戲是達利極爲熱衷又極爲擅長的

達利設計的珠寶都這樣怪異恐怖,心是可以真地撲通撲通跳動的,珊瑚是扭動的人體,而一串葡萄其實是一串骷髏

在他故居博物館的大廳裏有這麼一方石頭,人們踩來踩去根本不會注意,達利其實就長眠在它下面。真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對達利來說就是:不驚人,毋寧死

本期作者:羅米

羅米,北京大學文學碩士、藝術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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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些愛李蕾和她的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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