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焦虑于自己没有手艺。

放眼望去,周围人都有,写字的,翻译的,弹琴的,画画的,摄影的,做心理的,干设计的,搞研究的……我羡慕他们有个可以一辈子琢磨的活儿,做豆腐、修摩托那样的,结实可靠,只要不断修习、打磨,就能换给你一个安稳日子的手艺。

我很焦虑,我没手艺。就我没有手艺。

念书的时候四处找事做,真·兼职,不是现在小孩儿们一进校就琢磨的那种和前程有关的实习。

做时间较久的有几个:给一个退休语文老师开的课外辅导班批作文,每周一摞;给两个认不全拼音的韩国人教汉语,交流靠字典、图画和比划;给一个当过兵的小老板创作的半自传体小说做校对,其实是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把稿子重写了一遍;给一个卖韩装的小店当店员,客人不多,每天就是晒晒太阳,和隔壁店主店员们聊天。

那差不多是十几二十年前了,几个事赚的钱加起来也十分可怜。当时不知道,这些充满偶然性的小活儿,都是隐喻,或者说预言。所谓道路选择,一开始就没得选的,就是要走的路。

说回手艺。

二十来岁时,曲曲折折当了图书编辑,终于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手艺人的样子了:做书做书,有个做字,看起来就很手工啊。

我急不可耐地打磨这好容易才寻来的手艺。策划、编校、版式、封皮、文案、纸张、工艺、宣传、发行,力争一个人一支队。练手艺嘛,累点才成。在编辑的各类毛细事儿间,又夹杂了各类其他事,以及随之而来的其他手艺。几年后,我按了停止键,带着打磨圆熟的手艺们,退出了这条道。

对塑造我最深的,我的质疑最多。又是推翻又是遗弃,搞了许久,很多也还是无解。事关道路,杂乱多端,无迹可寻。但新的总会自己浮现。确定的是,我又没了手艺。

手艺的故事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