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下獄後,先是被關在錦衣衛北鎮撫司,後因祖大壽東潰,待遇變好,轉移到刑部。崇禎命錦衣衛都指揮劉僑負責查辦此案。劉僑奉命之後,先提審原兵部尚書王洽,王洽把他和袁崇煥往來書信一齊交出,但矢口否認和袁崇煥同謀斬殺毛文龍及同後金議和的罪名。劉僑轉而審問袁崇煥,袁崇煥倒很痛快,把干係都一人擔了下來,說和王洽無關。
袁崇煥交代,斬帥一事,是錢龍錫和王洽頻頻寫書信給他,就如何處理毛文龍交換意見,他認爲如果毛文龍能乖乖的接受節制,一切好說,如果拒不接受,他會使用斷然措施,後來在雙島用尚方劍殺毛文龍是他一人所爲,與錢王二人無關。至於與後金議和,是他主動與錢王二人商議,而二人並未明確同意。
漢語文化,博大精深,有些詞彙沿用千年至今,但古今意義卻大不相同。比如“鍛鍊”是現在人們經常怪在嘴上的一個詞語。喫飽喝足,出去鍛鍊鍛鍊,意指活動身體。但在古代,鍛鍊卻另有所指,它和活動身體毫不相關,而是和案件有關,往往又是冤案。是指一個人本來無罪,但有些人出於某種需要,多方捏造、羅織罪名,把無罪變爲有罪的這麼一個過程。就像鐵匠打鐵,無論多麼堅硬的鋼鐵,在熊熊烈焰之下,經鐵匠高舉數十斤的鐵錘狠命打砸,終會軟化成型。
袁崇煥案就是如此,中間出現了諸多蹊蹺詭異之事。崇禎二年臘月初十,袁崇煥被逮後第十天,巡城御史史範拿住一人,據稱是山西人張思棟,隨身暗帶火刀火石潛入京師糧倉,行跡甚是可疑。經審訊,供稱是受袁崇煥家人周彪指使,因家主被拿,心懷不忿,身帶引火之物潛入糧倉重地,意圖縱火燒糧。負責掌管糧倉的倉場尚書孫居相上報朝廷,崇禎命錦衣衛嚴加審問,務得真情。
又一天,京師巡捕營抓住一名木工,報稱是袁崇煥派來的奸細,崇禎傳旨命嚴加打問,巡捕營將這名木工奸細奉旨移交錦衣衛。錦衣衛指揮李若璉負責審問。李若璉是崇禎元年的武進士,在初步瞭解案情之後,感到不解。問原來捉拿住木工的巡捕營人員說“袁崇煥原先督師遼東,他在北京照例有常駐辦事的差官,怎麼用一名木匠作爲奸細?”巡捕營一口咬定,木匠就是奸細。於是,李若璉親自提審,木匠招供“袁督師修蓋衙門,戴方巾,穿白綾袍。知我常在京中,遂差打聽京中有多少人馬。欲起手反叛”。
李若璉還是不信,再三詢問,並說只要他如實招來。就不用刑。木匠的精神瞬間奔潰,嚎啕大哭,說他本是山西人,在北京做木工,從未到過遼東,更沒有見過什麼圓督師、扁督師,大街之上,無端被巡捕營緝拿,並交代他如此這般講述,如敢違抗,立時用夾棍夾死。
李若璉記錄下來,如實上報。崇禎傳旨,讓劉僑複審,劉僑審問之後,很快上報說木匠確屬奸細。幾天之後,木匠被處決。李若璉因失察之罪,降兩級,趕出錦衣衛回原來所在衛所。雖然被處分,李若璉卻不在乎,說他不能用無辜性命博取官職。幾年後,又被召回錦衣衛,崇禎十七年,死於李自成入京。
幾天後,江西道御史曹永祚據稱拿住七名奸細,爲首的叫劉文瑞。供稱是奉袁崇煥之命,持其親筆信要交與後金,約定裏應外合,打破北京城。第二天,崇禎命衆文武進行會審,上午辰時(7-9點)大臣們聚集朝堂,左等右等,也不見那七位奸細,後來聽說七人早已逃脫。衆人紛紛驚異不已,試想錦衣衛衙門是什麼所在?別說區區七名奸細,就是七十名、七百名也插翅難逃難。其中究竟有何奧妙,不得而知。
袁崇煥平臺被拿,三天之後即有祖大壽之變,朝野震驚。崇禎皇帝大失面子。待到四城收復,後金軍完全退出內地,局勢才正式穩定下來。期間兵戈擾攘,危機重重,在遼軍二次入關勤王之後,袁崇煥好像已經被人遺忘。好像都在等待最後的裁決,而紫禁城中的崇禎皇帝也在等待。
在遼東關外,不斷有官紳軍民來到山海關求見孫承宗,聯名上書爲袁崇煥申雪冤枉,遼軍將領,自祖大壽開始,紛紛請求用自己的官爵爲袁崇煥贖罪。孫承宗好言安慰,說皇上明照萬里,自有聖裁,爾等勿憂。北京城中,萬馬齊喑,朝中並沒有什麼重臣爲袁崇煥保本。倒有幾位小人物冒死上書。有一位身份不詳的何之璧,帶着全家四十多口跪在皇城前請願,自願以全家性命爲袁崇煥坐牢。
崇禎二年十二月,袁崇煥的門客布衣程本直,上書崇禎,力陳袁崇煥身遭不白之冤,請求皇帝按照處理宣府總兵侯世祿的例子,釋放袁崇煥出獄,責其戴罪立功。在最後,程本直說他與袁崇煥生平意氣,豪傑相許。崇煥冤死,義不獨生。請求崇禎和袁崇煥一齊斬於鬧市。則袁崇煥不失爲忠,程本直不失爲義。他與袁崇煥雖然蒙冤地下,但含笑有餘榮矣!
程本直不知何許人也,自稱布衣,想必沒有功名。在袁崇煥聲名鵲起之後,仰慕其名,前去相投,袁崇煥開始三次都避而不見,後被他的誠意感動,收爲門客。收復四城,雖說是各路援兵共同作戰,但祖大壽、馬世龍統率的五萬遼軍是絕對主力,明朝其他部隊只是配合作戰,天下有目共睹。隨後,宮中傳出消息,說崇禎得知遼軍浴血奮戰,一舉收復四城,大爲高興,對身邊人講“看來守遼還是非袁蠻子不可”!此言一出,朝野紛紛猜測,似乎袁崇煥的命運又有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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