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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部劇《清平樂》帶火了一個“背誦默寫天團”,就是那些天天在語文書上見到的人。別看他們分屬於不同單元、不同年級,但其實都很熟,相互之間都在聯繫人裏,是一個小小的朋友圈。

  這個圈究竟有多小?不用電視劇的視角,拿大家比較熟悉的蘇軾來舉例,來翻翻他的通訊錄,就比較好懂了。

  蘇軾當然是認識仁宗皇帝的。蘇軾參加制科考試,成績一般、大宋第三,入了第三等,但已經是“百年第一”的成績。他和他弟弟蘇轍成功地引起了仁宗皇帝的注意,仁宗說:“爲吾子孫得太平宰相兩人。”出道的起點就很高。

  曹皇后也是知道蘇軾的,仁宗的這句評價,就是到宋神宗時——此時她已是太皇太后,轉述給宋神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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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視劇裏沒有露臉、卻在臺詞裏一閃而過的“柳三變”,其實是柳永,寫過特別難背的“楊柳岸曉風殘月”,蘇軾沒有見過,但卻讚賞過他:

  人皆言柳耆卿俗,然如“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唐人高處,不過如此。

  正是這位柳永,拜訪過劇裏戲份頗多的晏殊,希望看在大家都是“背誦默寫”級別的,推薦一下自己。結果晏殊拒絕了好友申請,說:我也寫詞,但是寫不出“針線閒拈伴伊坐”這樣的句子。

  “針線閒拈伴伊坐”這句是柳永寫的,晏殊嫌他太俗,不夠典雅,柳永求職失敗。

  不過沒關係,這種感覺蘇軾也懂。劇裏晏殊的小兒子晏幾道一閃而過,後來他名氣也大了,蘇軾也想拜訪他,晏幾道說:今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

  好友太多,聊不過來,蘇軾就算了吧。拉黑別人,晏家祖傳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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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團裏的其他幾位,蘇軾當然也非常熟悉。

  比如歐陽修,是蘇軾的人生導師。蘇軾科考時,主考官就是歐陽修。歐陽修看了蘇軾的卷子,驚爲天人。但又懷疑是自己的弟子曾鞏所寫,爲了避嫌,置於第二。歐陽修還和別人說:吾當避此人出一頭地。

  蘇軾終生懷念這位導師,多少年後,蘇軾來到歐陽修待過的潁州,此時歐陽修已去世。蘇軾寫下:欲弔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這是千古名句,知識點請注意。

  其他幾位,范仲淹、韓琦、富弼,蘇軾也有交集。

  當蘇軾還是個小鎮青年的時候,他就聽過范仲淹。老師跟他說:“韓、範、富、歐陽,此四人者,人傑也。”可見這位老師的功力,精準押中考點。

  等蘇軾到汴梁參加考試的時候,范仲淹已去世。蘇軾讀了范仲淹的墓碑,淚眼汪汪,說:吾得其爲人,蓋十有五年,而不一見其面,豈非命也歟?

  但是韓琦、富弼,蘇軾通過歐陽修的引薦都見到了。韓、富二人,都以國士待蘇軾,交往頗深。宋英宗時想任用蘇軾,韓琦保護了一下蘇軾,調整了他的官職;而富弼去世後,他的墓碑就是蘇軾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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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軾與其他人之間的往來記錄,也不勝枚舉。劇中出現的司馬光,蘇軾也熟,他們曾經同朝爲官。司馬光去世後,蘇軾寫了他一生的記錄——《司馬溫公行狀》,評價很高。

  和司馬光意見不合的王安石,蘇軾竟然也熟。在朝時倆人天天吵架,但王安石歸隱金陵之後,倆人的友誼發生大逆轉,天天膩在一起。倆人一起遊山玩水,出沒於各大景點,來來回回寫下不少詩。

  “背誦默寫天團”是當代人的說法,其實明朝人就有意讓這批人正式成團了。

  明朝的茅坤,編了一部《唐宋八大家文鈔》,讓這一時期的人整整齊齊出現。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就是其中宋朝的六位。他們都在彼此的好友列表裏。當然,韓愈、柳宗元作爲唐朝選手,力抗六人的宋朝組合。順便說一句,牛人往往都是組團到來的,韓愈、柳宗元也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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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史就是這樣,人才可能會爆發式出現,到某個時期,課本突然變厚,考點急劇增多。上學時背分散的課文沒感覺,但是一捋年表,發現他們原來都差不多同時代的人,相互那麼熟悉,往來那麼頻繁,交流那麼密切,連吵架都是那麼暢快淋漓。

  可見,文化源於交流。他們不是一個個宅在家裏、然後突然出道的。相互之間的切磋砥礪、幫襯扶持、討教過招,構成了一個士人圈層,塑造了一個文化系統。只有置身於這個系統,才能找到追攀的楷模,定位自己的座標,最後各自出彩、彼此成就。所謂羣星閃耀,星星之間不是孤立的,必然有引力在相互作用。

  所以,選擇什麼樣的圈子,就是成爲什麼樣的自己。

  文字:易之

  圖片:網絡

  責編:張永羣

  編輯:常瑩、朱曉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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