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但以司馬光、王珪爲首的兩制官員則認爲,濮王是王爺,仁宗纔是先皇,從大宗概念上來看,如今宋英宗繼承的是宋仁宗的位置,頂的是宋仁宗兒子的名號,濮王只能是英宗的大伯,因此英宗理應城應稱濮王爲皇伯考。結果自然如宰輔所料,宋英宗剛即位就要翻臉,不認宋仁宗爲父,這事一經宣出,百官頓時炸開了鍋,要麼屈從諂媚,要麼骨鯁力爭,在宋代時期,不少臣子還是很有骨氣的,特別是一個特殊的團體——臺諫,臺諫是真、仁兩位皇帝扶持起來的團體,御史臺加上諫院,上監督帝王,下糾察百官,裏面的官員都是挑刺兒的主兒,平時跟皇帝爭都不怕,又碰上宋仁宗這種好脾氣的,更是讓臺諫裏面的官員,勢力發展到了可以制衡皇權、相權的地步。

嘉佑八年,宋仁宗暴崩,在曹太后和朝臣的主持之下,皇子趙曙被接入宮內,於靈柩前即位,是爲宋英宗,宋仁宗本人沒有親兒子,因此養子趙曙這個皇位其實算是撿來的。

面對先皇龍馭上賓,按理來說,新皇繼承皇位,對大行皇帝至少應該表示一下,掉幾滴淚,意思意思。

然而,此時的宋英宗卻非但沒有絲毫的哀傷,他內心甚至有一絲暢意,因爲對於靈柩裏的那位,他內心其實是早已恨透了。

沒有什麼比給人以希望,最後又將其無情地剝奪而去更令人絕望了,趙曙就嘗過這種從天上跌落到塵埃的絕望滋味,而且這段“難忘”的經歷,就是拜靈柩裏那位名義上的父皇所賜。

一段難忘的經歷

景佑二年,年幼的趙宗實被接入皇宮,交給了曹太后撫養,自他懂事之時,趙宗實便一直以爲,未來這個皇帝的位子,自己還是有希望的,因此他處處以皇子的行爲準則來要求自己,在皇宮之內儘量地表現得像是一個合格的皇子。

然而五年後,寶應二年,隨着宋仁宗二皇子豫王趙昕的降生,自己這個“假”皇子,頓時被打回原形,不久便灰溜溜地被遣送回了王府之內。

一場夢,最終化成空。

當時,年幼的趙宗實內心充滿了失落,也充滿了怨恨,爲什麼你生不出孩子,最終卻讓我成了世人的笑話?

而隨着宋仁宗的年齡增加,沒有後嗣的現狀越來越尷尬,同時朝臣們對先前皇子趙宗實的呼聲也越來越高,這不僅讓宋仁宗很難受,也將趙宗實擺到了一個十分煎熬的位置。

自己這個曾經皇子的身份,此刻是要遭猜忌的。既然是備胎就要有備胎的覺悟,因此,在宋仁宗着急忙着生孩子的時候,趙宗實時刻保持着低調和警惕,生怕自己什麼高調的動作,招了宋仁宗的忌。

這二十來年,趙宗實一直戰戰兢兢地生活着,壓抑、擔心、害怕,各種情緒彙集在一起,讓趙宗實的精神變得有些扭曲了。

因此,當宋仁宗駕崩之後,猛然沒有壓力束縛的趙宗實竟會在靈柩前突然發病狂呼,以至於不能理政,只能由太后垂簾聽政。

直到一年之後,宋英宗的病情才逐漸好轉起來,最終真正親政,而他親政後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件“私事”,宰輔韓琦的提議,官家,您應該考慮下,到底該叫濮王什麼呢?

韓琦這個人是堅定站在皇帝這邊的鐵桿擁躉,先前曾逼得曹太后撤簾還政,此刻提出這個提議,明擺着想討好皇帝,讓宋仁宗跟趙曙換換關係。

宋英宗趙曙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此時離宋仁宗去世還不到兩年,大祥還沒過,民間講算是屍骨未寒,這時候就翻臉,有點兒太快了吧?連宋英宗都覺得不好意思,因此就說了句,以後再議吧。

既然沒否定,就給韓琦留下了個無限遐想的空間。

炸鍋了,拉開隊形開吵

治平二年,心裏一直沒敢忘記這事的韓琦再度上場,又拋出了先前個議題,這種事情宋英宗自然不想點破。

但自己啥意思,韓琦都看出來了,大家還能看不出來?於是宋英宗就下詔,將議案送至太常禮院,讓兩制以上的官員來討論定奪,他本以爲,事情或許沒那麼複雜,然而最終的結果卻讓其明白了,原來只是自己將事情想簡單了。

因爲本來宋英宗不想把這個事情鬧大,在有限的圈兒內,把自己生父的名份給定下來,就得了,因此他纔會將議案交給兩制以上人員。

那麼什麼是兩制人員呢?在唐、宋時期,翰林學士受皇帝之命,起草詔令,被稱之爲內製;而中書舍人與他官加知制誥銜者爲中書門下撰擬詔令,也就是所謂的外製;翰林學士與中書舍人兩者合稱爲兩制。

宰輔提議人加上草詔的執行者,宋英宗把執行環節範圍壓制到了最小,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這裏面也有不同的意見。

以韓琦、歐陽修爲首的宰執們認爲,濮王趙允讓是英宗的生身父親,從血緣、親情上來講,英宗理應稱其爲皇考。

但以司馬光、王珪爲首的兩制官員則認爲,濮王是王爺,仁宗纔是先皇,從大宗概念上來看,如今宋英宗繼承的是宋仁宗的位置,頂的是宋仁宗兒子的名號,濮王只能是英宗的大伯,因此英宗理應城應稱濮王爲皇伯考。

自己是皇帝,大家也都知道自己生父是濮王,讓自己彆扭着叫仁宗父親,親父大伯,宋英宗自然很難接受。

宰輔和兩制官員爭論不休,宋英宗一看,得,別鬧了,咱們把這事兒拿到朝堂上,讓大家一起公論吧,我就不信了,我生父是我生父這件事,還能認不了這個親?

宋英宗把旨意一下,宰輔們的心裏可就涼了,外面朝堂上的那些官員們,新皇帝不清楚,自己可是太瞭解了,真把這事擺出來,那就完了,這下可要出大事兒呀!

結果自然如宰輔所料,宋英宗剛即位就要翻臉,不認宋仁宗爲父,這事一經宣出,百官頓時炸開了鍋,要麼屈從諂媚,要麼骨鯁力爭,在宋代時期,不少臣子還是很有骨氣的,特別是一個特殊的團體——臺諫,臺諫是真、仁兩位皇帝扶持起來的團體,御史臺加上諫院,上監督帝王,下糾察百官,裏面的官員都是挑刺兒的主兒,平時跟皇帝爭都不怕,又碰上宋仁宗這種好脾氣的,更是讓臺諫裏面的官員,勢力發展到了可以制衡皇權、相權的地步。

這些官員說到底都是宋仁宗當年選拔上來的,有知遇之恩,先帝沒有兒子已經夠委屈了,如今連名份都要丟了,自己這些做臣子的能不爲君父爭取一把?

於是,羣臣們便開始了自己的抗爭。

哭諫:同知諫院蔡伉在覲見英宗時,二話不說,跪下來就是一頓痛哭流涕,邊哭邊說說如何稱呼濮王,關係到國家興亡,如何關係到人倫大防,皇帝這如果處理不好,國家、民族、社稷都要危險。

說得宋英宗一臉黑線,過了吧,有那麼嚴重嗎,關鍵人家還引經據典,文縐縐一套一套的,自己還說不過他,上火。

這還不算,有更狠的,臨終前還刷了把存在感,御史中丞賈黯在臨終前特留下遺書,再三請求英宗一定要稱其生父爲伯父,不能寒了仁宗皇帝的心呀。

這個可就夠狠了,人家可就馬上要去地下見先皇了,臨行前還跟自己打聲招呼,千萬別亂來,想到這裏,宋英宗就有些不爽,你說你,臨了臨了,還不歇停一下。

大臣們不光和皇帝過招,下面的人們更是拉開隊形,和宰輔們開撕了,自打仁宗皇帝廢除郭皇后,范仲淹等人伏閣被呂夷簡打擊後,宰輔和臺諫雙方就勢同水火了,這次更是針鋒相對。

侍御史知雜事呂誨、侍御史範純仁、呂大防等人紛紛聯名上奏,指責韓琦、歐陽修等人爲了取悅皇上而“首開邪議”,並對韓琦、歐陽修進行人身攻擊,把他們歸類爲“小人”。

今舉朝之臣自非挾奸佞之心,欲附會政府,誤惑陛下者,皆知濮王稱皇考爲不可,則衆志所欲亦可知矣,陛下何不試察羣臣之情,羣臣……所以區區執此義者,但不欲陛下失四海之心受萬世之譏耳,以此觀之羣臣之忠佞、邪正甚易見矣。

正當百官爭吵個喋喋不休之時,一個最委屈的人站了出來,她也表示反對,而說到這位,確實是一位苦命人,從仁宗皇帝時期就沒有享過福,到了英宗皇帝時期,作爲長輩更是被英宗冷落,整天找到宰輔去哭訴、委屈,這位就是宋仁宗的皇后,如今的曹太后。

在曹太后眼裏,這個趙曙,就是一個不孝的白眼狼,你爹是仁宗皇帝,我是你嫡母,如果你認了濮王作父親,那我這個太后該怎麼論關係?

不甘心的曹太后隨後親自起草詔書,嚴厲斥責韓琦等人,旗幟鮮明地反對英宗稱濮王爲皇考。

太后發話了,拿着以孝藉口來改封親父的宋英宗也沒轍了,要麼不孝親父,要麼不孝嫡母,這矛盾,真是不可協調。

得,休庭吧。

塵埃落定,一場空

治平三年正月,垂拱殿內,宋英宗、歐陽修、韓琦三人在內宮開了個小會,順便把濮王爲皇考的事情給敲定了下來,之前費那麼大勁,搞什麼公投?

歐陽修起草了兩份詔書,一份皇帝簽字,一份送到了後宮太后那裏,很詭異的是,在這份詔書上, 太后最終簽字了,有傳言是太后醉酒,被設計了,酒醒之後追悔莫及,有傳言是宰臣代表皇帝親自跟太后進行了溝通,施壓,沒了老公、又遇到這麼個白眼狼皇帝,孤零零的太后除了抗議,也沒有太多的勢力來抗衡皇權和相權,最終無奈向現實屈服,不管是哪一個原因,趙曙的目的達到了,皇帝、太后、宰輔們都同意了,誰還能說不?

皇權+相權PK臺諫,作爲主角的臺諫官們,自然不甘被跳過、忽視。

得到消息之後,先前一直反對濮王爲皇考的呂誨等人出離憤怒了,也太不重視我們了,這些人紛紛以辭職要挾,一邊“居家待罪”,一邊聯名上奏,並猛烈攻擊韓琦、歐陽修,說他們“詿誤聖心”“欺君負國”,應該誅之以謝天下。

沒想到這幫人,這麼剛。

宋英宗趕緊召集宰輔們一起商議對策,你們說該怎麼辦?

韓琦看着英宗,說了一句:“臣等是忠是邪,陛下自然知道。”

給你出力,到最後你不幫小弟們扛刀,這大哥做得不地道吧。

歐陽修更是表示:既然御史認爲他們與臣等難以並立,若陛下認爲臣等有罪,即當留御史;若陛下認爲臣等無罪,聽候陛下取捨。

到底給不給小弟們出頭,大哥,你發話吧,這是明擺着要求宋英宗攤牌呀,千萬別寒了小弟們的心。

皇權和相權不知不覺間,已經綁在了一起,英宗猶豫再三,最終決定將呂誨等三人貶斥出京,無罪被貶,這下可就捅了馬蜂窩,司馬光等人立刻反擊,他們不僅爲三御史鳴冤叫屈,而且聯手所有臺諫官員,紛紛請求一道被貶職。

一時間,臺諫方面三分之二官員要求自貶,朝堂爲之一空。

本來就身體不好的宋英宗,更是上火鬧心,在一面好言相勸,一面拉攏鬧得最兇的王珪,許以執政,加官進爵,別鬧了,畢竟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

本以爲費盡心思終於爭贏了的宋英宗卻最終輸給了命運,治平四年,還沒來得及給皇考上諡號,宋英宗便撒手人寰、龍馭上賓了,而繼承皇位的宋神宗對自己爺爺究竟應該是誰不感興趣,因爲自己父皇是宋英宗,這就行了。

宋英宗時期,這場鬧了十八個月的濮議最終落下了帷幕,宋英宗精打細算的一場設計,最終化成了一場空。

不得不感慨,有時候,真的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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