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魔女傳》，早已不屬於這個浮躁的世紀，也只有在某個懷念的夜裏，黯然憶起。

戲還未上演，張國榮低沉的歌喉已先聲奪主——《紅顏白髮》。

整部戲，全是夜景，沒有陽光，陰暗的藍調。

諸多鏡頭都沉寂在落寞與混沌之中，幽暗中的夢幻，讓人心蕩神移。

那激烈纏綿的愛，某一刻，彷彿真的看見了天上人間。

兩個人的世外桃源，那樣令人癡醉。

然月夜離人，誤會重重生，一正一邪，早已註定了一個悲劇的結局。

曾經那樣的柔情繾綣、海誓山盟，最後卻敵不過一個謊言。

爲了和卓一航在一起，她經歷了被刀割，被火燙的痛苦，可換來的是摯愛之人的不信任。

前塵往事，匆匆掠過。

再也回不到過去的親密無間不離不棄，再也走不到憧憬的退隱江湖天涯遠走。

於是這般——一夜青絲成白髮，紅顏未老心先死。

挺過最後一關的兩人，最終還是分道揚鑣。

信任，尤其是無條件信任，也許是世間最難達到的境界。

走在如今燈紅酒綠的都市裏，難以有人再相信愛的傳奇。

也只有在夢裏，纔能有那片刻迷亂。

也許，終究迷戀的還是那個爲愛可以耗盡一生的年代。

回到現實，觸手可及處，一片荒涼。

卓一航遇上狼女，是幸，抑或不幸？

如若他不曾遇上狼女，少年子弟，英俊瀟灑，深得師傅器重。

師姐雖然有些任性刁蠻，可對他實在是一往情深，如此也算是青春俊朗的一對璧人。

小小的卓一航，夕陽下看師父練劍，花瓣和衣袂一起飛揚。

迷路的夜晚遇見站在山頂吹笛子的女孩，她甩着辮子在狼嘯聲中旋轉的樣子傾國傾城。

還有偶然相識的將軍朋友，年紀相差那麼大卻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吹牛。

年少的時候，記憶裏都還是讓人快樂的事情。

他這一生的路，原本走得極度得意，惹來無數羨慕眼光。

童年的歲月迅速流逝，一轉身，卓一航已經是個風一般灑脫不羈的英俊男子。

有着迷人微笑的卓一航，自負、聰明、善良、玩世不恭。

他有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有一直暗戀他的師姐，有拿他沒辦法的師父師伯，這樣的人生一直過下去其實也未嘗不可。

但是遇到了練霓裳，那個如夢中仙子一般的長髮飄飄女孩。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遠遠的高山之巔，一抹月光灑在潔白的衣裙上，故而纔會有“霓裳飄渺，美人無暇”。

兩個人一起纏綿過的石洞、一起穿梭過的樹林、一起發過的盟誓，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他曾指劍向天，說：“我卓一航永遠不會辜負練霓裳”，對，他沒有食言，他到死都只愛她一個。

只是，他看着陪伴自己長大的師父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全部死在眼前，他不是恨她，他只要她一句話，只要她說沒有，他就一定會相信。

但她就是不肯說這一句話。

這份固執耽誤了彼此一生。

無關誰的設計陷害，也別說江湖的殘酷、命運的捉弄，這純粹只是因爲個性不合而導致分裂的一個愛情故事。

於是，那個翩翩公子、春風得意的卓一航，爲了練霓裳，爲武林正道不恥，被師兄弟排擠。

曾經太多的美景良辰，如今回首觀望，只見斷壁頹垣，冷冷清清。

曾經的愛情甜蜜快樂，契合到像夢境，一轉眼，只空餘滿腔內疚，滿腹心酸，滿懷疲憊。

曾經少年瀟灑、笑傲此生，今日落魄潦倒，一夜老盡少年心。

餘生只想摘到那六十年方開花一次的幽檀金花，方可減輕內疚之心。

他們之間的愛太強烈太決絕，真像一把火，非要把兩人都燒成灰燼才罷休。

白骨放射出赤色的火焰，燒不盡前世的戀與怨。

恨不能一夜間白頭，才能夠——永不分離。

我也不知道愛情是不是曇花一現，只是覺得，原本結局可以不是這樣。

流了那麼多無辜的血，不過是爲了一對愛人心底的愛與恨。

狼女遇上卓一航，是幸，抑或不幸？

她生於狼羣，長於魔教，所以她個性從小就像狼一樣銳利直接。

她從不說謊，所以平生最痛恨別人不相信她。

狼女是未經世事的孤傲仙女，一眼見他，一心相許，竟然會第一次嘗試到什麼叫做刻骨銘心。

卓一航給了她什麼？

一個名字——練霓裳，而她失去了整顆心。

是的，她本身便不幸福，本身便是個悲劇罷了。

可是那個時候，她沒有希望，麻木至極的任人宰割，痛也好，傷也好，她也不期望有一點點甜。

可是，卓一航給了她希望，他把她從水深火熱中帶出來。

剛剛習慣了外面的月亮與微風，然後再次推入絕望的谷底，這纔是殘忍，這纔不可饒恕，這才讓她這麼恨。

不是不允許傷害，是不允許卓一航，那個她深愛的人，傷害。

所以她一人被整個武林圍攻的時候，依然傲氣逼人。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被自己最愛的人質問，她的心一瞬間跌入谷底。

練霓裳眼中寒霜凍結，慘然地問：“你爲什麼不相信我？”

卓一航打練霓裳的那一耳光，至今迴響起來仍震耳發聵。

而接下來刺中她肩膀的那無心一劍，印象最深的倒不是她的紅顏白髮，而是卓一航喫驚心痛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如果不是因爲愛，如果不是關心和傷心，難道還會是怨恨和懷疑？

兩雙眼對視，可期間已經錯過多少？

那把刀接着被她狠狠地捅進自己身體，身心劇痛之下，瞬間白頭。

滿腔的愛意都變作了恨，愛有多熾熱，恨便有多強烈。

紅顏易老也需時間，青絲白髮卻只有剎那，前一瞬的滿懷深情，轉眼已萬箭穿心。

誰是誰非？

爲情所困到如此地步，也屬悲極。

從小和狼羣一起長大的女子，美麗卻偏激，可以爲愛犧牲一切，卻不能容忍愛人一絲一毫的不信任。

但是如果讓她處在卓一航的角色裏，面對至親之人臨死前的指證，她是不是可以連問都不問一聲就絕對信任對方？

若假設卓一航早早知道這個結果，會不會依然在洞中對着狼女喊道“姑娘，美麗的姑娘，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我叫卓一航”。

會不會？

沒有遇見的遺憾和遇見後再分開的懊悔，哪種結局會更悲慘？

如果是我，我不會，我寧願得不到，也不願意失去。

說什麼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說什麼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

說什麼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然而到那時她還是隻默然再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此，青絲白髮。

她一生學不會後悔，也不懂得回頭。

姬無雙，和姐姐是連體人，兩人時時刻刻在一起。

在外人看來他是妖孽，但他也有深情的一面。

他從小收養狼女，但對狼女動了心，一直想把她留在身邊。

只可惜，狼女的心思全在卓一航身上。

當卓一航爲她取名練霓裳的時候，她愛上了卓一航。

爲卓一航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一心一意想和所愛之人長相守。

可是，武林中人不允許，姬無雙不允許，嫉妒矇蔽了姬無雙的雙眼。

他咽不下被人奪愛的惡氣，也爲了報仇，他從魔教重歸中原。

第一件事就是殺掉武當所有人，並嫁禍給練霓裳。

武當大殿瞬間血肉橫飛、屍體遍佈，幾乎沒有一人逃生。

卓一航質問練霓裳爲何要殺掉武當派？

可是，換來的是，練霓裳冷冰冰的不解釋，以及後來因卓一航的不信任而對剩下人的趕盡殺絕。

而最後一刻，便是姬無雙一念之間，狠不下心殺了練霓裳，終落得被卓一航將他和姐姐一劍分開的結果。

離死之前，他躺在地上說，“原來，這樣躺着，真舒服。”

是的，他壞、裝扮奇怪、殺人無數。

但那一刻，我發現，他也是可憐之人。

他對狼女的愛，絲毫不少於卓一航，只是連體之身的他，無法正確地表達。

於是用刀割在自己的手臂上，讓愛與痛融在一起。

愛情、親情、事業，全部在手邊卻得不到。

練霓裳一心牽掛卓一航，從未正眼看過他一眼。

姐姐一直冷眼看他笑話，從未真正關心過他。

不管是卓一航和練霓裳感天動地的虐戀，還是姬無雙的一廂情願，都爲電影添加了悲情的色彩。

說到底，卓一航、練霓裳、姬無雙都是愛不得的人。

可是爲這一段感情糾葛，太多人付出了血的代價。

君不見，多情總爲多情傷，青絲紅顏似猶在，白髮遲暮已非昨。

多少人曾夢想從黑髮如瀑，到白髮如雪，能有一真心人相伴。

有幾人能似卓一航這般真情真心，又有幾人能似練霓裳如此敢愛敢恨。

這樣是不是算白頭到老，這樣是不是用餘生苦戀。

問世間情爲何物，只道是此生不換。

還記得《倚天》裏芷若是怎麼對無忌的麼？雖萬般不願，仍一劍刺了下去，她尊重師命甚於尊重自己的意願。

而卓一航不是，狼女也不是，他們恰恰是尊重內心的人。

他們彼此懂得，在那個充滿爭奪和殺戮的亂世，忠於自己，是多麼可貴的事。

這麼有格調的人當然是重情的。

所以，練霓裳甘願回去忍受凌辱痛苦，因爲她欠下了姬無雙的恩。

同理，卓一航重回師門，爲了給師父一個交代。

看到這裏，真無法想象二人會分開。

好吧，都是愛情的錯。

只是我始終無法釋懷。

是愛讓一個人智商降低嗎？

一句好好的解釋不說，非得說：“他們死不死和我沒關係，我只問你跟不跟我走。”

要知道很多時候，還能聽你解釋，還願意相信你解釋的人，已經對你懷有極大的信任了。

好吧，現實生活中也一樣，你讓有些人好好說句話真的會死。

所以我是明白練霓裳的，一個人若始終說真話，從不屑說謊，她也就很自然的不屑解釋。

你愛我，爲什麼不能全然信任我，何況，我從未騙過你。

你看，愛讓人這麼偏執，這麼瘋魔，我竟無法辯駁。

一切血雨腥風過後，卓一航望向白髮如雪的霓裳，眼中滿是愧疚與眷戀。

而練霓裳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飄然離去，眼中盡是決絕。

練霓裳已死，活着的是白髮魔女。

練霓裳有情，而白髮魔女有痛，絕望到極致的痛，她因此癲狂嗜血。

霓裳站在風裏，雙眸緊閉，髮絲飛散，再沒有比她更驚豔的女子了，因爲她連呼吸都帶着疼痛。

世間決絕的女子，莫若霓裳。

無需任何言語，卓一航一個猶豫的眼神，已傷她至深。

於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長鞭狂舞，魔性大發，一個個敵人陳屍眼前。

魔性何嘗不是人性的極致扭曲？

練霓裳眼中，一鞭鞭擊碎的，唯是自己。

且不論卓一航是否負她，只因她那倔強心性，難免自傷。

那天，她縱身蓮花峯下，不想被最愛的人誤會，也不想相互刺傷對方。

如果恩怨解不開，有時候嘗試分離，或許時光是最好的解藥。

卓一航用十年的時間守在漫天飛雪中等待優曇仙花再開，不是彌補，也不是贖罪，只是兌現那個承諾，給愛情一個圓滿。

而十年裏，練霓裳只是想要他一個解釋，或者說是一份答案。

他們都在等，卻懷着不同的心思，朝着不同的方向，等着不同的東西。

他們都在固執地用自己的方式去愛，愛得越深，傷的就越痛。

如果，他們可以不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如果他們可以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愛，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但是，如果是這樣，卓一航就不是卓一航了，練霓裳也不會再是練霓裳了......

那蕩氣迴腸的愛之輓歌響起，悵然淚下。

原來，那些零星的回憶，早已嵌進心裏。

（所有配圖均來自網絡）

作者：咖啡裏的雲

一直一直

在文字的陪伴中傾述一顆不曾叛離的心

堅信成長才是女人最終的歸宿

願你能在我的文字裏感受溫暖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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