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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定開元寺南廣場出土井陘宋代天威軍瓶,還有太多的迷!
古驛陘風昨天
就在石家莊人身邊,有這樣一處考古現場,發掘5年以來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新發現,不但在業內備受矚目,還吸引了北京等地的省內外文史愛好者與遊客紛至沓來。這就是正在發掘的正定開元寺南廣場遺址。日前,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發佈了該遺址考古發掘新成果,再度引發各界關注。昨天上午,記者走進開元寺南廣場遺址發掘現場一探究竟。

金元時期開元寺南門。
【直擊】
出土陶瓷瓷片分類整理比拼圖難多了
正定是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開元寺爲正定八大寺之一,坐落在正定城中心偏南燕趙南大街西側,始建於東魏,唐代改名爲開元寺,這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正定城內現存寺院中始建年代最早的寺院。2015年正定將開元寺南側規劃爲綠化廣場,受邀而來的河北省文物研究所進行考古勘察時,爲今人揭開了一個大寶藏,這便是開元寺南廣場遺址。開元寺南廣場遺址考古發掘是河北省歷史上首次大規模的城市考古發掘,也是正定古城內首次主動性考古發掘。
開元寺南廣場遺址位於正定開元寺的南側和西側。該遺址考古項目負責人、河北省文研所副研究員陳偉介紹說,2016年11月開始,經國家文物局批准,對該遺址進行主動性考古發掘。迄今,開元寺南廣場遺址發掘面積3000餘平方米,發現了唐、五代、北宋、金、元、明、清七個歷史時期連續的文化層疊壓。發現遺蹟現象270餘處,出土文物6700餘件。“經過五個年度的考古發掘工作,對開元寺南廣場遺址的遺存佈局及演變過程有了深入瞭解,對正定古城唐五代以降的城市佈局、功能變化以及居民的日常生活都有了新的認識。這些新發現和新認識不僅豐富了正定古城的文化內涵,也爲華北地區中古以降的城市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材料。”
記者看到,冬季的考古現場依然一片忙碌景象。發掘區西側的探方內幾位考古人員還在緊張發掘,陳偉說這裏正在進行發掘的是幾處灰坑遺蹟,“通俗說就是古人的垃圾坑,每天都能出土幾十件遺物,以生活用瓷器爲主。這種灰坑遺蹟在開元寺南廣場遺址十分常見,從唐代到明清都有。”附近一些工作人員則在進行出土文物碎片的分類整理和統計,看着他們在一堆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陶瓷碎片中挑挑揀揀,感覺比拼圖難多了。
其實今天很多我們看到的完整文物,都始自出土後專業的碎片分揀和細緻的文物修復,這需要細心耐心,還需要一定的技術。“碎片分類要先分材質,有陶器和瓷器。瓷器的分類先看釉色,把一樣的分到一起,分爲白釉、青釉、醬釉等;然後再根據殘片判斷原屬於哪一種器物,按照器型可以分爲碗、盞、盤、碟、杯、盆、瓷枕等。也因此復原一件文物往往需要很長時間。”陳偉笑說,資料整理經常比發掘時間還長,“我們常說發掘是把孩子生下來,後期整理材料則是把孩子撫養成人。”
陳偉表示,開元寺南廣場遺址2019年度考古發掘將於今年12月底結束:“2020年度的發掘規劃已經上報,我們拭目以待。”

晚唐五代時期城牆城臺。
【搶眼】
燕趙大街晚唐時期就已是正定古城中軸線
正定開元寺南廣場遺址的發掘結果表明,該遺址有開元寺寺廟建築系統、晚唐五代城牆防禦系統和晚唐至明清民居建築和街巷系統等主要遺存。其中晚唐五代城牆防禦系統,發現了始建於晚唐時期並於五代時期進行擴建的城牆和城臺(城門)。明確了城臺經歷了始建(晚唐)、擴建幷包磚(五代)、廢棄(北宋)、再利用(宋金元)的過程。結合考古勘探並查閱相關文獻,基本可以確定該城牆防禦系統是正定古城晚唐五代時期的子城城牆,燕趙大街晚唐時期就已經成爲古城的中軸線;晚唐至明清民居建築和街巷系統,以道路、房址、水井、灰坑和窖藏爲主。通過考古發掘,基本還原了開元寺南廣場遺址自唐代以來街巷和民居佈局的變化情況,發現了大量的與商業、手工業有關的遺蹟現象,明確了宋金元時期開元寺南廣場遺址應屬於城內重要的商業區和居民區。
陳偉示意記者留意遺址南端發掘出的一條從宋代沿用到清代的道路。“大家可以看到這條道路南側鄰近的就是開元路,至今仍是城內的一條重要街道。由此可知,從宋代至今,這條道路的大體位置沒變過。還有一些房子,下面是北宋的,上面是金代的,兩個時代的房屋牆基都是重合的。這些都說明了正定古城在佈局上存在着延續性。”
在今年的發掘中,考古隊還發現了一座北宋的小院子,“是一個保存比較好的庭院的遺蹟,很少見。”陳偉說,目前只揭開了一個角落,發掘出一段3米左右的院牆,房屋面積都不大,這也說明當時這一帶寸土寸金。宋代人們基本在城牆南側生活,到了金代,人們越過城牆到了北邊,但燕趙大街一直是城市的主幹道。“通過今年的發掘,對遺址範圍內的街巷佈局及其變化過程有了更爲深入的瞭解。”
開元寺在唐代等級相當高
開元寺寺廟建築系統發現了唐代開元寺池沼、金元時期開元寺南門,對開元寺的邊界、軸線問題有了新的瞭解,爲探討開元寺的佈局和朝向提供了新線索。此外,還發現有大量唐代的大型建築構件,這表明唐代開元寺的規制和等級處於很高的地位。
“基本明確了金元時期開元寺南部邊界是考古中的重大收穫,”陳偉表示,唐代開元寺池沼範圍在金元時期開元寺南牆之外,金元時期開元寺南牆在現今開元寺南牆之外(明清時期開元寺無南牆,範圍與現在基本相同),可見開元寺的南界自唐至今經歷了一個不斷向北退縮的過程。而金元時期開元寺南門與現今的開元寺中軸線重合,這表明金代至今,開元寺的中軸線基本未發生變化。
蓮花紋瓦當、獸面紋瓦當、筒瓦、板瓦以及龍形建築構件……在開元寺附近出土了大量唐宋時期的建築構件,蓮花紋瓦當與龍形建築構件體量龐大,這些應當用於大型廟宇之上的建築構件,無不精美大氣。

一家金代店鋪重見天日
“九朝不斷代”“真定府城周圍三十里,居民繁庶,佛宮禪剎掩映於花竹流水之間,世雲塞北江南”“千里桑麻綠蔭城,萬家燈火管絃清”……歷代的傳說和記載,爲今天的我們一遍遍講述着正定的繁華綺麗。如今正定開元寺南廣場遺址考古,則將千年古城的煙火人間真實還原。
站在開元寺南廣場遺址的發掘現場,目睹灰坑、水井、房址等遺蹟,濃郁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陳偉介紹說,開元寺南廣場遺址發現了各類遺蹟現象二百多處,多爲古代居民的生活遺存。年代跨越唐代到清代,以宋金元時期最爲豐富。宋金元時期的居民活動遺址以道路、房址、水井、灰坑和窖藏爲主,房址主要有民居、商鋪和民間寺廟這三類,發現了大量的與商業、手工業有關的遺蹟現象,進一步明確了金元時期開元寺南廣場遺址應屬於城內重要的商業區。可以想見,當時這一帶商鋪林立,市井百姓往來其中,熙熙攘攘,一派熱鬧景象。
“仔細看一下那邊靠邊位置”,陳偉指向遺址東牆臨街的土層,“那裏是一處金代房址,在當時也處於臨街的位置,房址地面堆滿了被火燒過的磚瓦,初步推測可能是曾經遭過火災。在這個房址室內的地面上發現了百餘件文物,包括一批精美的白瓷燻爐以及成組的日用瓷器和陶塑玩具。瓷器出土時成摞放置,且數量大、成規模,所以推測這處房址可能爲商鋪一類的建築。”這位店主不會想到,800多年後的今天,考古隊員的發掘,讓這些歷經劫難的物件重見天日。

陶質壁掛燈。
金代壁掛燈在河北屬首次發現
唐五代執壺、瓷罐,宋代牡丹紋印花瓷盤,金代白釉點彩碗,清代青花瓷盤……開元寺南廣場遺址出土的衆多瓷器以日常生活用具爲主。多數爲民窯瓷器,但其中不乏精品。而看似不起眼的陶器中也有很多珍貴文物,其中50餘件金代陶製壁掛燈十分搶眼,在河北地區屬首次發現。
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翟鵬飛介紹說,開元寺南廣場遺址出土的壁掛燈大致分爲四類,一種是牌狀壁掛呈連體的雙魚形象:“雙魚形象是金代十分常見的一種裝飾圖案,將雙魚形象用在燈上面,除了考慮到裝飾之外,應該也存在一種厭勝的理念,藉助魚生性喜水的特點來表達避免火災的願望。”一種是在牌狀壁掛上有“慎火停水”四字銘文,根據文獻可知,“慎火停水”在宋代相當於一條防火標語。“還有模印二十字銘名壁掛燈,上有‘慎火停水吉/點燈無憂心/若將家使用/萬禍永不侵’等20個字的標語,是目前已知的一條較爲完善的早期消防標語。”他表示,這批陶壁掛燈最大的特點是在設計上表達了強烈的防火意願,“這與當時的社會情況分不開。宋代以來,火災成了繁榮城市的一個巨大隱患。這些表現防火意圖的壁掛燈如此集中地出現在開元寺南廣場遺址,也從側面反映出了當時古城的繁榮。”
同時,遺址出土的兩件天威軍官瓶,其中一件的“瓶”字寫作“倂”,較爲罕見;唐龍朔四年紀年造像和金大定十四年墨書紀年瓷罐填補了同類文物的空白。“天威軍是北宋時期井陘的駐軍,天威軍官瓶一般被認爲是軍隊定製的器物。此次開元寺南廣場遺址出土的是金代的,而且出土地在正定,這是爲什麼?有太多的謎題需要解答。”陳偉說,龍朔四年造像也是一件很奇特的文物,唐代的龍朔年號只有三年,爲什麼會出現四年的造像?“有可能是因爲這件造像是改元消息傳到正定之前製造的。”

白釉鏤孔蟠龍座燻爐(金代)。
【延伸】
夜訪考古工地成正定熱門“打卡地”
玻璃圍擋內幾米遠就是充滿歷史氣息的考古現場;圍擋外咫尺之遙,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到了夜晚,多個黃色射燈照進遺址內,帶給人們一眼千年、似真似幻的感受……今年在正定縣委、縣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河北省文研所與正定縣文化廣電體育和旅遊局共同推動了正定開元寺南廣場遺址考古工地的夜景亮化工程。這是河北考古史上首次開展考古遺址夜間亮化工程,在全國也屬鮮見。夜訪考古工地吸引了八方遊客前來“打卡”。
正定縣文化廣電體育和旅遊局的佘俊英透露,8月14日開元寺南廣場遺址通過玻璃圍擋對公衆開放,從8月19日開始,開元寺南廣場遺址完成亮化工作,正式在夜晚開放:“這裏已成爲新的熱門景點,不但本地的男女老幼聞訊而來,很多外地遊客也慕名前來,每天有數千遊客來此參觀,真正拉近了大衆與考古之間的距離。”
值得一提的是,陳偉他們還與正定縣文化廣電體育和旅遊局合作開發考古動漫宣傳片,在考古工地安置大屏幕滾動播放,吸引了很多孩子與家長前來。在他看來,讓民衆認爲考古不再神祕,讓大家有渠道、有機會去了解歷史、觸摸歷史,才能讓考古工作者們的工作和辛苦有更高的價值。
文/燕趙晚報融媒體記者黃鎣 圖/開元寺考古隊 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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