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件來源： 王雷生 中國企業家雜誌

閻志代表當面向總書記彙報，一個充滿活力的武漢正在回來。但他同時明白，武漢和湖北面臨的陣痛是非常痛苦的，且將持續幾年。不過他相信，湖北、武漢大部分企業一定能夠挺過去。

　　對話|《中國企業家》雜誌社社長 何振紅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王雷生

　　編輯|李薇

　　頭圖攝影|史小兵

閻志代表對於一天前向習近平總書記彙報的細節歷歷在目。

5月24日下午，習近平總書記特意提出到湖北代表團參加審議，全國人大代表、卓爾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閻志作爲第二位發言代表，向總書記作了彙報。

讓閻志感到驚訝的是，總書記對於武漢的情況非常熟悉，甚至在閻志介紹卓爾的情況和業務時，還問到他武漢卓爾足球隊的情況。

"總書記表揚我們踢得不錯。"5月25日中午，閻志接受《中國企業家》雜誌社兩會對話節目時，對《中國企業家》雜誌社社長何振紅表示。

在彙報中，針對疫情後湖北和武漢的經濟重振情況，閻志表示，當前湖北武漢的實體企業面臨的困難很大，因此建議要加大對湖北實體企業的稅費減免力度。

在這些實體企業中，閻志尤爲關注小餐飲店、小百貨等數量巨大的小微實體商戶的困難。閻志提出，應該根據承租經營面積或安排就業崗位數量給予每店1萬元到5萬元標準的現金補貼。

讓閻志感到暖心的是，聽到自己反映的困難和建議後，總書記拿出中央剛剛出臺的支持湖北經濟發展的一攬子政策，現場做出安排部署，要求有關方面關注政策能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不能全部解決，要進一步地研究政策解決，直至問題都得到很好解決。

閻志向總書記反映的第二個情況是，"湖北武漢目前出行仍然不方便，很多地方不認湖北健康碼，不認湖北的核酸檢測結果，到哪裏去還要重新檢測，有的地方還要隔離"，因此他希望中央能夠幫助解決這個問題。

閻志預測，湖北和武漢面臨的陣痛"是非常非常痛苦的"，"我覺得最痛苦的可能是（未來）一年兩年，比較痛苦的可能是三年四年，整個緩過來可能需要五年"。

同樣需要走出困境和壓力的也有卓爾控股。

閻志坦陳，卓爾的主業是商貿物流，旗下的批發市場、商場、會展中心等幾個月沒有生意，"坦率講，我們還是有很大壓力的"。

在2月疫情最嚴重時，閻志向卓爾全體員工表示將按時正常發工資、不裁員等。同時考慮到湖北大學生今年的就業壓力，決定卓爾今年的招聘就在湖北省內進行，名額也比之前公佈的增加了幾倍。

"我們卓爾要立足於保證現金流，保證企業的正常運行，要熬過去，要挺過去。"閻志表示。

在這樣的困境和壓力下，閻志覺得湖北人武漢人有韌性，"就像一個彈簧，現在壓得很低，但一定會有很大的反彈。"

攝影：鄧攀

以下爲閻志代表參加"何問西東·連線兩會"與何振紅對話實錄，有刪節：

　　總書記表揚卓爾足球隊踢得好

何振紅：昨天總書記參加湖北團的審議的時候，你作了發言，能分享一下你的發言和建議嗎，你有些什麼感受？

閻志：總書記在參加湖北團的審議，我是第二個發言的。我首先向總書記報告了武漢現在的情況，現在工廠企業復工復產了，學校陸續開學了，醫院開始接診了，商場超市開門了，一個充滿活力的武漢正在回來。

我也向總書記表達了武漢市民的感謝，武漢市民都感謝總書記，感謝援鄂援漢的醫務工作者，感謝全國人民的支持。

接下來我彙報了一下我們卓爾抗疫期間做的一些工作。我介紹完企業工作和情況時，總書記很關心地問我企業的主營業務，沒想到總書記又特別問到，你們卓爾有個足球隊吧？我說是的。他說衝超了吧，我說是的，去年中超聯賽第6名。總書記表揚說踢得不錯，這表明了總書記對湖北武漢的情況非常熟悉。

隨後我提了三個建議：第一個就反映了當前湖北武漢的實體企業面臨的困難很大，建議要加大力度減稅降負。我建議對湖北實體企業給予稅費減免，減免湖北製造業和商業服務業2020年和2021年的房產稅和土地使用稅；對社保費用企業繳納部分免繳期限延長到2021年12月31日。

我特別反映了小微實體商戶的困難，它們的確是現在最困難的一個羣體。大中企業可以爭取貸款，也可能還有些餘糧，還有地方黨委政府的支持關心，但數量巨大的小微的實體商戶們，小餐飲店、小百貨、小門市、小汽修、小理髮店太難了。

他們現在4個月沒有開門，開門了之後沒生意，但有的地方租金還要照交，水電費要照付，一家幾口靠這生活，有的還要養幾個人，他們太難了。當時我就提出建議，按照每個店安排的就業人數，直接給予現金補貼。

我反映了這些困難之後，總書記也非常關心，他拿出一份文件說這是中央剛剛出臺的支持湖北經濟發展的一攬子政策，要求有關方面要做好一攬子政策的落實，現場就做出安排和部署。

我反映的第二個情況和建議是，湖北武漢目前出行仍然不方便，很多地方不認湖北健康碼，不認湖北的核酸檢測結果，到哪裏去還要重新檢測，有的地方還要隔離，建議中央幫助解決這個問題，也要更大力度地支持採購湖北和武漢的產品。

我講到這裏，總書記又專門問，這個問題是個別情況還是普遍的？我們反映是比較多的地方。總書記很關心這件事。

第三個，我建議在武漢設立全國應急物資的儲備中心。

整個向總書記彙報和互動中，我有幾點感受：一個非常暖心，非常親切，問到了我們的球隊，我們反映的這些困難，我反映問題還是比較直接的，總書記當時就拿出文件，這個文件能解決，更好，如果還不能解決，還要繼續研究政策來解決，這個舉動非常暖心。

第二，總書記非常瞭解非常關心湖北武漢。總書記是直接報出來頭一天武漢的檢測數據和查出來的無症狀感染的數據，非常清楚也非常關心武漢的情況，特別是對疫後綜合症，總書記要求要特別重視，要關愛這個羣體。

第三點感受是，堅定了我們疫後重振的信心，總書記說再大的困難也難不倒英雄的湖北人民，總書記還強調了要把政策優勢轉化爲發展優勢，湖北武漢不能永遠靠喫政策的飯，還要立足於自力更生，立足於發展，在中央一系列好的政策的基礎上，要加快疫後重振，走出困境。

　　武漢的陣痛期將長達數年

何振紅：你看到中央支持湖北經濟社會發展的一攬子政策有什麼感受？

閻志：政策力度超乎想象，稅費的減免優惠非常大，財政的支持也是非常大，感覺應該是非常有力度的。甚至超出我們的預期。

何振紅：你覺得武漢或者湖北目前遇到的困難是一個暫時的困難，還是說會比較長期？

閻志：當前的困難是巨大的，甚至有些企業面臨的是慘烈的困難，直接關乎一批企業的生與死，我們必須要正視。我這一次當面彙報了這樣的一些情況，也請求中央支持和關心。

我覺得影響會持續一個時期，任何一個產業鏈、企業組織、人才結構、產品面對的市場，這種破壞是直接的。半年沒有了一家企業的身影，在產業鏈條裏面就沒有你的位置了，這很直接的。

面臨這樣直接、巨大困難的時候，它是一個陣痛，但陣痛是非常非常痛苦的。它不會是長期的，但也不會是幾個月、一年兩年就過去了。我覺得最痛苦的可能是（未來）一年兩年，比較痛苦的可能是三年四年，整個緩過來可能要五年。

我不是經濟學家，我也沒建模型來分析，這是作爲武漢市工商聯的一個負責人，作爲一個企業的經營者的感受。

但我也說過，湖北人也好，武漢人也好，他就是有韌性。他就像一個彈簧，現在壓得很低，但一定會有很大的反彈。我也相信湖北武漢企業，大部分是能夠挺過去的，特別是有了總書記和中央這樣的關心與一攬子政策，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何振紅：現在中央提出來六保，其中很重要的是保市場主體、保就業，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做些什麼？什麼樣的動作可以幫助湖北武漢來重振經濟？

閻志：我覺得在國家政策層面，首先是要同等對待，要消除（對湖北武漢人的）歧視，我們的人能夠出去談業務，別人也能到湖北到武漢談投資項目，能夠放心地來。現在湖北企業要做融資，需要別人來做評級，他們來不了，來了又回不去，所以我覺得首先最基本的要保障平等對待，消除歧視，自由流動。

第二，要增強政策的真實有效的傳導，傳導到位。我給總書記彙報時也提到，比如說現在投放貸款，一定要有一定的比例，有多少到湖北到武漢，又有多少到民營到實體到小微，這要有剛性的指標。要加強這些好政策的落實力度和真正的落實。

第三，我們要有更多普惠性的政策和措施。普惠，不能說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喝，也不能說是捱得近的孩子有奶喝，所有的湖北企業和工商個體戶，所有的湖北人都能夠公平地獲得這些政策，所以我一再強調是稅收政策（要）是比較公平的、比較普惠的，按一個標準發放補貼，一定要有普惠性的政策。

何振紅：最近直播變成一個特別熱鬧的事情，你怎麼看這個熱潮？接下來你有沒有可能出來直接爲湖北直播帶貨？

閻志：在目前大家關着門的時候，直播帶貨是一個很好的形式，至少能夠帶動市場交易，是個好事。但是現在逐漸解封了，我覺得大家還要多出去到實體店買東西，不然的話實體店怎麼辦？線下的商場怎麼辦呢？

　　保證現金流才能熬過去

何振紅：卓爾自己遇到了什麼樣困難，採取了什麼樣的措施呢？你們今年的目標會不會調整？

閻志：坦率講，我們還是有很大的壓力。因爲我們的主業是商貿物流，我們的漢口北大市場、商場、碼頭、會展中心都是實體，幾個月都沒有生意，大部分都沒開門。

除了碼頭在保障民生物資的運送之外，其他都沒有開門。開城之後復工復產了，但批發市場外地人不來，怎麼批發呢？商場大家不敢進去，怎麼賣東西呢？還有，我們兩個會展中心做了方艙醫院，現在還在休艙中。所以對卓爾的影響還是非常大的，我們不迴避。

第二，我們是湖北武漢自己的企業，我們是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所以在2月份疫情期間我就給我的員工寫了封信，我們不裁員，不減薪，就要熬過去。而且今年湖北武漢的大學畢業生就業壓力非常大，出不去，我在公司提出來，今年就在湖北武漢招，而且增加名額，比過去增加了幾倍。

第三，作爲我們自身企業來說，我們還是要立足於保證現金流，保證企業的正常運行，要熬過去，要挺過去。

在目標方面，因爲我們目標是疫情之前定的，疫情直接衝擊了四個月，說百分百完成可能性不大，但是我們還是要力爭說得過去的成績單。

何振紅：看得出你的壓力其實還很大的，四個月基本上沒開工，又不裁員不降薪，還要加大湖北的大學生的招聘，卓爾怎麼扛？

閻志：就是熬。一個現在有疫情債，可以增加點負債。第二個看能不能瘦點身？有些項目能不能夠做些合作，還有是加大去化，企業能有的辦法也就是市場化的辦法。

何振紅：線上這一塊你們有沒有做一些新的拓展，疫情期間非常多的公司從線下轉線上，你們在上面有沒有做一些嘗試？

閻志：我們衆邦銀行線上做得不錯，在疫情期間也沒有停，因爲它本來就是個互聯網銀行。我們原來做了B2B交易平臺，但實話實說，B2B再怎麼線上，離開了線下貨物的交割和物流，線上也沒有支撐，所以壓力還是很大的。

何振紅：前天總書記看望了政協經濟界的委員，也參加了他們的聯組會，其中談到了民營企業，希望民營企業在當前的形勢下不斷的去拓展，你注意到總書記的這一段講話了嗎？你有什麼樣的感想？

閻志：我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總書記講話，這是在特殊時期又給我們民營經濟、民營企業發展加滿了油。

可以說這一次疫情湖北武漢受影響是最大的，但全國的民營企業受影響也是非常大的，現在面臨錯綜複雜的國際國內經濟形勢，大家的精氣神兒、大家的信心非常重要，發展的環境也是非常重要。

這個時候總書記作了重要的講話，這就是給我們廣大的民營經濟和民營企業家，實際上做了一個很好的動員，讓我們鼓足勁加滿油，打好疫後重振經濟發展的這一仗。

何振紅：總書記這樣一個講話背後，其實可以看到這次疫情期間，有一個特別閃亮的羣體，就是民營企業，行動的速度和力度都是非常強的，我們都認爲你是抗疫英雄，不管對捐贈物資，建應急醫院救治病患都起到非常好的作用。你覺得未來民營經濟將會發揮什麼樣的作用？

閻志：我覺得總書記這次講話應該是讓大家看到了民營經濟重要性。

通過這次疫情民營企業的表現，也說明了民營企業家真的是自己人，我們與這個國家休慼與共，用事實證明了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的擔當和社會責任感。

何振紅：我們看到中央提出積極穩妥推進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過去幾年，卓爾在資本市場舉牌漢商集團、華中數控等原來的國資企業，這個過程中有哪些經驗，你認爲民營企業應該如何抓住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機會？

閻志：我認爲混改是一個很好的模式。是一個用好盤活國有存量資源，用好民營企業的創新理念和體制機制優勢，從而推動一家企業健康發展的很好的模式。

在混合所有制改革中，有的地方走得快，有的地方走得慢，有的走得成，有的走不成，我覺得這都是一個過程。這還都需要時間。混改不同於20年前的改制，因爲現在市場化程度特別高，法制化程度特別高，一切都是按照市場規律辦事。

我相信需要時間來磨合，包括我們自己舉牌收購的兩個上市公司，有的磨合的很好，有的也還在磨合之中，在經歷這麼一個過程過後，大家再回頭來看，可能會有一些經驗和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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