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慶雲

老編劇陳育新自編自導的電視劇《燃燒》，首集播出的時候，我沒敢輕易寫什麼評論文章。主要原因是覺得首集的敘事方法似乎已經落伍嚴重了，敘事主線打不出來，覺得精氣神也沒立住，或者說，不知道陳老師想立誰。可是，老陳是《征服》的編劇啊！《征服》笑傲江湖的時候，好多孩子可能還不會打醬油呢。但老編仗着歲數大，是真見識過當年《征服》的氣概。

《征服》的編劇下手寫《燃燒》，然後自己導演，會不好看嗎？因爲首播的時候，只播出了一集，我沒有看出什麼內容了，所以不敢寫評論。等到了次日，這部電視劇又播出兩集之後，劇情線索基本上算是清晰上，而人物背後隱藏的故事，也算是逐漸呈現出來了。因此，老編想試着說幾句個人看法。

《燃燒》在編劇創作手法上，很像徐兵老師的《新世界》。兩位老編劇都喜歡那種慢條斯理地娓娓道來。《新世界》直接幹出70集去，《燃燒》則幹出51集去。依照一般的青年編劇按着現在比較流行的創作技法，兩部作品的故事體量，其實都是可以在42集甚至於更短的集數上敘事清楚了。

《燃燒》和《新世界》在故事結構上，也非常相似。第一點相似，男主角的往南邊去而去不成的設計。在男主角的行動線上，兩部電視劇簡直是“英雄所見略同”的。《新世界》是男主角要往南邊去，但被自己未婚妻的被殺牽住了，必須找真兇。《燃燒》裏邊，男主角要往南邊飛，到大城市上海當律師去，卻給自己父親當年主導的一個案件牽絆住了，也要找真相。

想跳出，而跳不出，是老編劇們善於運用的人物行動線。這是傳統電視劇筆法當中較爲有趣的一個敘事套路。一直拿這個線抻着角色，然後讓角色以自身的眼光去發現更多的內容，實現衆生相的呈現。這是一種較爲有力量感的“抻角色”做法。

第二點相似，兩部作品都是小線索加大的歷史背景。《新世界》這部電視劇，小的故事線索就是“誰是小紅襖”，要呈現的大的主旋律歷史背景，則是北平的和平解放。《燃燒》這部電視劇，小的故事線索則是“誰殺了那個女屍”，要呈現的大的主旋律歷史背景，則是領導對於冤假錯案的查處力度。

小線索和大背景，是相輔相成的。小線索，最終是爲了呈現主旋律層面上的歷史大背景，而大背景，卻不會用來做直接敘事，都是依靠這些小線索的敘事去完成的。《新世界》裏邊，找小紅襖的同時，實現了北平和平解放。《燃燒》裏邊，找誰殺了女屍的同時，呈現大的主旋律情感。

第三點相似，則是兩部作品都不急於進入自己的故事線索，而願意抻着觀衆，呈現更多的生活羣像。我開篇說，感覺《燃燒》的編劇創作方式有些落伍，就是基於這個層面而言的。我們傳統的電視劇，其實都是這個創作方式，看似講一個懸疑跌宕的故事，實際上，就是用這個故事做案板，呈現生存衆生相罷了。

因爲要呈現衆生相，所以就會出現主線故事之外，其它看似不重要的人物和橋段太多的問題。無論是《新世界》，還是《燃燒》，都是角色衆多的。這是現代那些熱播劇所沒有的氣概。無論是《燃燒》，還是《新世界》，看得都不僅僅是故事，而更多的是衆生相。《燃燒》在三集之後，才把主要人物們基本呈現了一撥兒，實在是因爲這一點。

《燃燒》和《新世界》在編劇手法上，還有很多相同之處，甚至於在具體的人物塑造上，也是相同的。陳育新和徐兵兩位老編劇受的編劇創作技法的教育，應該是相同的。基於這些，若是我們拿《新世界》去對比《燃燒》，其實是可以發現《燃燒》的一些問題的。縮小一點講，就是《燃燒》在敘事上的一些瑕疵。

第一個瑕疵，立主角。無論是《新世界》，還是《燃燒》，男主角都是“跑動”狀態的。《新世界》開篇立主角，是讓他跑動起來，抓一個壞人，繼而得罪了人，從而牽出自己的二哥和大哥。《燃燒》裏邊，是讓男主角開着汽車到處跑，那個汽車的棱角很分明，肯定不是植入廣告，而是陳育新老編劇故意追求的一種劇情質感。

但是，《新世界》通過這樣的跑動，不到一集的劇情，就把男主角的性格立住了。《燃燒》裏邊，第一集當中，根本立不住男主的性格，等到了第三集播出完畢之後，男主才稍微確立了自己的性格特點，但依舊不討喜。兩部作品當中的男主，其實都是一種類似青年俠客的特點，有“艮勁兒”，越進入現代與當下，越容易失真。這在編劇學上，我沒見誰能處理好這一點。

第二個瑕疵，小線索與主角缺少更爲有效的牽絆。《新世界》裏邊，男主角女人被殺了，是即可行爲，男主角要報仇雪恨，是非常嚴肅的人物行爲動機。這樣的劇情模式，讓電視劇的那根弦兒能夠繃得非常緊。

而在《燃燒》當中，牽絆男主角的，是父親當年查辦的一個案件，不是即可行爲，已經屬於陳年往事，而父親也缺少“直接受害”的牽絆感。如果我們更換一下劇情，讓男主角的母親當年莫名往死，而不是男主的父親是辦案者，這種劇情牽絆的力量感就非常強勁兒了。《燃燒》現在呈現一種劇情的疲軟狀態，原因正在此處。

第三個瑕疵，缺少行之有效的反面角色。任何的影視劇作品都是如此，大反派，越強大，劇情就越緊張刺激。《新世界》裏邊，大反派是沈世昌，華北剿總的頭頭兒，男主只是一個小警察，這就刺激很多。而在《燃燒》當中，三集劇情，還沒確立真正的大反派，可能出現的大反派，不過是一個商業集團的老總或者侄子。這就無力了。

而電視劇創作，真正出彩的，其實往往是那些反派角色。比如，陳育新老編劇的《征服》，爲什麼好看？孫紅雷飾演的劉華強是個地痞黑社會啊。主角有痞性，都好看，這是劇作的規律，沒有辦法的事情。王晶導演早就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創作的《追龍》，就是一羣痞性十足的人，所以好看，被很多影迷吹捧爲王晶的經典之作。再比如，《新世界》裏邊，孫紅雷飾演的大哥，上來就殺人，這就是痞性。

《燃燒》顯得溫溫吞吞，就是缺少這種痞性特徵的角色。到了第三集當中，女屍的兒子才略微呈現了一丁點的痞性，但轉瞬即逝了。類似《燃燒》現在這樣，娓娓道來，也符合老編劇們的創作氣質，呈現衆生相，也算可取。但不少瑕疵問題的出現，讓這部電視劇不好看，也是事實。《燃燒》難成《征服》那樣的“經典”，原因，前邊算是聊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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