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3]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5頁。[7]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6頁。

孔子辦學,起初規模不大,所收弟子均爲魯人[1],食宿問題較易解決,學校經濟壓力也許不大。然而,隨着學校影響越來越大,四方來從學者日衆,辦學規模也逐步擴大。有不少弟子來自其他諸侯國,如楚、秦、晉等國,距離魯國都很遙遠,他們的食宿問題即使不要學校負擔,也需要學校提供相應的條件保障。

而無論教學場所,還是食宿場地,無不需要辦學經費。那麼,孔子辦學經費是如何籌措的?這無疑是研究孔子教育的一個重要而基本的問題。由於可以落實的相關材料太少,我們只能提供一些可能的線索。

01

首先,孔子在私人辦學前已經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或者說積累了一定的辦學資金。這些資金主要來源於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他年輕時做過小吏,可能有一些積蓄。
孟子說“孔子嘗爲委吏矣,曰:‘會計當而已矣。’嘗爲乘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2]司馬遷說孔子“嘗爲季氏史,料量平;嘗爲司職吏,而畜蕃息”。唐司馬貞《索隱》雲:“有本作委吏,按趙岐曰:‘委吏,主委積倉庫之吏。’”[3]
所謂“料量平”,大概是記載倉庫貨物的進出,相當於今天的會計出納之事。
所謂“司職吏,而畜蕃息”,《周禮·牛人》:“牛人掌養國之公牛,以待國之政令。凡祭祀共(供)其享牛求牛,以授職人而芻之。”[4]司職吏即此職人。職讀爲樴,義與杙同,蓋系養犧牲之所。

所謂職人實際上就是負責餵養準備祭祀時用於犧牲的公牛的人。這和孟子所說豢養牛羊的乘田也差不太多。
二是孟懿子、南宮敬叔拜孔子爲師,從其學禮,大概會有一些贄敬之奉。
由於孔子影響擴大,魯國其他貴族也會有所饋贈,以表示他們禮賢下士。據《孔子家語》載:“孔子曰:‘季孫之賜我粟千鍾也,而交益親;自南宮敬叔之乘我車也,而道加行。故道雖貴,必有時而後重,有勢而後行。微夫二子之貺財,則丘之道,殆將廢矣。’”[5]
季孫氏賜贈孔子粟千鍾,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古代六鬥四升爲一鍾,千鍾合計六萬四千升,可供三四百人一年的糧食之需。南宮敬叔與孟懿子兄弟師從孔子,孟孫氏的饋贈當不會少於季孫氏。
三是孔子赴齊,齊景公準備“以季、孟之間待孔子”,甚至打算以尼谿田封孔子,儘管景公的計劃沒能施行,但也不會不給孔子較高的待遇,讓他能夠體面地在齊國生活,以體現齊國禮待賢人,以擴大齊國影響。綜上各項推測,孔子早期辦學是有一定的經濟基礎的。

其次,孔子招收弟子要收取一定的學費,這也是辦學資金來源之一。
《論語·述而》載:“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脩即乾肉,束脩指十條幹肉。邢昺疏雲:“案《書傳》言束脩者多矣,皆謂十脡脯也。《檀弓》曰‘古之大夫,束脩之問不出竟(境)’;《少儀》曰‘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賜人’;《穀梁傳》曰‘束脩之問不行竟(境)中’。是知古者持束脩以爲禮,然此是禮之薄者。其厚則有玉帛之屬,故云‘以上’以包之也。”[6]
束脩本是古代親友間相互饋贈的一種禮物,孔子說“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是指求學者自願繳納一定的學費,即使是很少的學費,只要誠心向學,他都會接受他們爲弟子,並給予教誨,並非一定是必須繳納十條幹肉。後人以“束脩”指稱入學或學費,便導源於此。

至於有弟子家境富裕,願意多繳學費,自然是多多益善,來者不拒。例如,孔子在陳,弟子公良孺“以私車五乘從孔子”[7],受到孔子歡迎。再如,孔子弟子子貢是個富商,很會做生意,孔子曾說:“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臆)則屢中。”[8]意謂顏淵爲人是很不錯的,卻總是窮得沒辦法。
而子貢不安本分,囤積貨物,猜測行情,卻總是被他猜中。《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也說“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9],即善於買賤賣貴,隨時轉貨,以殖其資,故家累千金。他自然能夠提供孔子辦學的資金資助。

03

其三,孔子在魯國做官期間積累了一定的財富,可以作爲其辦學資金來源之一。
魯定公九年(前501年),51歲的孔子任中都宰,一年後又出任小司空、大司寇,直到定公十三年(前497年)離開魯國,這四五年間,孔子有俸祿,有采邑,積累的財富理當不少。

孔子在魯做官俸祿多少,有一條資料可作參考。孔子去魯適衛,“衛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祿幾何,對曰:‘奉粟六萬。’衛人亦致粟六萬”。唐司馬貞《索隱》雲:“若六萬石,似太多。當是六萬鬥,亦與漢之秩祿不同。”唐張守節《正義》雲:“六萬小鬥計,當今二千石也。周之斗升斤兩皆用小也。”[10]
即使以小鬥計,“奉粟六萬”相當於唐代郡守秩祿二千石,待遇也屬不低。總之,孔子官魯期間,待遇是頗爲優厚的。
除了俸祿,還有采邑的收入,孔子安排弟子原憲(字子思)爲邑宰,幫助他管理采邑。據《論語·雍也》載:“原思爲之宰,與之粟九百,辭。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11]
孔子給原憲(字子思)祿粟九百,一說九百鬥,一說九百斛(一斛十鬥),反正數量不少,原憲推辭不受,孔子認爲是他該得的,要他不必推辭,拿去分給鄉黨鄰居們好了。
何晏注引包鹹說,此事發生在孔子任魯大司寇時。不管此事發生在何時,它證明孔子這時已經有相當強大的經濟實力,則是可以肯定的。

其四,孔子周遊列國期間,得到所居國貴族的支持,這種支持既包括政治上的聲援,也包括經濟上的資助。
例如,孔子居衛期間,不僅有衛國君給予的俸祿,還有衛大夫提供的居處便利。孔子一行先住在子路妻兄顏濁鄒家,後住在衛國大夫蘧伯玉家。蘧伯玉是衛國有名的賢大夫,孔子曾稱讚他:“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12]
蘧伯玉提供居處,不僅是對孔子一行的政治聲援,實際上也是一種經濟援助。“孔子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歲餘”[13],同樣得到陳國貴族的資助。
人們常說的孔子厄於陳蔡,在陳絕糧,並非孔子辦學出現了經濟困難,以致到了斷炊的地步,而是另有隱情。

據《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遷於蔡三歲,吳伐陳。楚救陳,軍於城父。聞孔子在陳、蔡之間,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疾。今者久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設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國也,來聘孔子。孔子用於楚,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孔子講誦絃歌不衰。”[14]
若果真如司馬遷所說,那麼,孔子在陳、蔡所遇到的困境就是政治造成的,而不是經濟造成的,與辦學經費問題自然無關。
魯定公十一年(前484年)春,齊師伐魯,孔子弟子冉有“爲季氏將師,與齊戰於郎,克之”,季康子問冉有從誰學來,冉有回說學於孔子,並向他推薦孔子,於是季康子派公華、公賓、公林“以幣迎孔子歸魯”[15],此時孔子已68歲。
孔子回魯後,魯尊孔子爲國老,給予了豐厚待遇。孔子則接受魯定公與季康子的政治諮詢,並不從事具體政務工作,而是繼續辦學授徒、整理古籍文獻。

他的弟子冉有、子貢等早已仕於魯,宰予仕於齊,子路則先仕於魯而後仕於衛;仲弓做了季氏宰,宓子賤做了單父宰,子游做了武城宰,子夏做了莒父宰;而澹臺滅明“南遊至江,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明施乎諸侯”[16]。
孔門的弟子春風得意,孔學的影響也如日中天。這時的孔子學校人氣旺盛,資金充裕,就更不必懷疑了。
註釋:
       [1]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孔子家語?弟子解》均謂子路是卞人,而卞爲魯邑,卞莊子食邑於此。《左傳?僖公十七年》載魯君“夫人姜氏會齊侯於卞”,即此地。
       [2] 趙岐注、孫奭疏:《孟子註疏》卷十下《萬章章句下》,《十三經注疏》本,第2744頁。
       [3]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5頁。
       [4] 鄭氏注、賈公彥疏:《周禮註疏》卷十三《地官·牛人》,《十三經注疏》本,第723頁。
       [5] 郭沂編撰:《子曰全集》第三卷《孔子家語?致思第八》,第136頁。
       [6] 何晏集解,邢昺疏:《論語註疏》卷七《述而》,《十三經注疏》本,第2482頁。
       [7]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6頁。
       [8] 何晏集解,邢昺疏:《論語註疏》卷十一《先進》,《十三經注疏》本,第2499頁。
       [9]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六十七《仲尼弟子列傳》,《二十五史》本,第253頁。
       [10]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6頁。
       [11] 何晏集解,邢昺疏:《論語註疏》卷六《雍也》,《十三經注疏》本,第2478頁。
       [12] 何晏集解,邢昺疏:《論語註疏》卷十五《衛靈公》,《十三經注疏》本,第2517頁。
       [13]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6頁。
       [14]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7頁。
       [15]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二十五史》本,第227頁。
       [16] 司馬遷撰,裴駰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正義:《史記》卷六十七《仲尼弟子列傳》,《二十五史》本,第25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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