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須菩提請佛說:“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答他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這一句是《金剛經》的總骨,假使把這句領會了,一卷經文也就明白了。

談《金剛經》,就不得不講禪宗六祖慧能大師。

《六祖壇經》記載,六祖慧能大師初與《金剛經》結緣,是因去客店賣柴,聞一客誦經,六袓心有所悟,乃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又問:客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曰: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五祖弘忍大師在彼主化。

六祖聽後,當即發心要去黃梅修學。

後來六祖到了黃梅,至五祖弘忍大師座下參學,夜半聞五祖講《金剛經》至“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六祖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並表達自己悟道心得,曰:“何期自性本來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可以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句話成就了禪宗六祖慧能大師——中國乃至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一。而且從六祖惠能發心求法,到得法的整個過程,都與《金剛經》有着不解之緣。

那麼,《金剛經》講些什麼呢?

《金剛經》的中心思想,可用五祖啓迪六祖悟道的那句經文“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來概括,這句經文可說是全經的精髄。

爲什麼“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金剛經》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禪宗有一句話說:“一念不生全體現”。就是衆生所有的念頭都是妄念,如烏雲遮日,把我們本來清淨的佛性遮蓋住了,只要把烏雲驅散了,太陽也就出來了。

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本是四大五蘊依各種因緣假合而成,它必然遵循一個成、住、壞、空的過程,一旦因緣離散,這個世界就要解體。對萬事萬物來講,緣在則聚、緣散則離本是自然規律,誰也奈何不了。

而我們世人妄“生其心”,都是把這虛幻不實的的假相當成真實,產生攀援之心,有所掛礙,有所執著,有所污染,不是對外境貪戀,就是對情感纏附,以致靈明矇蔽,本真喪失。

世人一切痛苦主要根源於此。所以,大覺菩薩教導世人,不要執著外相,沉溺客塵;若能了知一切色相皆是因緣假合,虛幻不真,達到見相非相、不有不無、即色即空、非色非空的境界,必證如來妙果。

那麼, 怎麼才能做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呢?

佛在《金剛經》裏反覆教導,不住“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無四相就是無所住。

當你做到四無的時候,你自然就不生而生地生出了清淨心。清淨心不生而生,不求而得。怎麼得呢?當你無四相,不住相、不住法,你就獲得了清淨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個心包括清淨心,包括菩提心,也包括覺悟心,包括一切好的心,都是在“應無所住”之時自發地生出來的。

無所住,生的纔是真心、清淨心、佛心、般若心;

有所住,即有所執著,生的心就是凡心、紅塵心、執著心、束縛心、五毒之心。

但不住相生心,並不意味着一切都不去想,一切念頭都斷滅。因爲進入“無所住”的空性境界後,如果僅僅停留在“無所住”的境界裏,那樣就會陷入頑空邪見,心若不動,則成死水,與草木土石無異。

《五燈會元》記有一段公案,一位老太婆建茅庵供養一位和修行三十年,日常有一位姑娘送飯侍荼。

一天,老太婆爲了檢驗這位和尚修行的程度,就讓姑娘下次送飯挑逗於他。當那姑娘依言抱住僧人,問他的感覺時,誰知那和尚竟說:“ 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

老太婆一聽,非常生氣地說:“我三十年供養的只是一個俗漢。”

於是,一把火把和尚的茅庵燒了。

這個老和尚修行到“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的地步,用世間的眼光看,就是如柳下惠之坐懷不亂,十分難得,但從佛法的角度看,老和尚就陷入了頑空、斷滅空的境界,把活潑潑的生命修行成草木竹石了。這其實是斷佛慧命、大違佛道的邪見魔業。

那麼,那老和尚怎麼做纔好呢,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再看一個禪宗公案。

北宋僧人道潛,詩名遠著,東坡居士遣官妓盼盼支求詩,含挑逗之意。道潛笑作絕句一首,其詩曰:

寄語巫山窈窕娘,好將魂夢逐襄王。

禪心已作粘泥絮,不逐春風上下狂。

意思是說你這位巫山嬌娘還是去找多情種子楚襄王去吧,我的神心已如飛絮粘泥,不會再爲春風輕佻上下搖動了。

這裏,道潛禪師以春風飛絮作比,生命之機欣然,然又了無所住,一塵不染。這就如同鏡子,心如明鏡,涵容萬物,事情來了,鏡中自現,事情去了,又復清靜,無掛無礙,無染無蓍。這就是無住生心。

北宋著名的政治家王安石,一生宦海風波,晚年濡染佛禪,他有一首《即市》詩:

雲從無心來,還向無心去。

無心無處尋,莫覓無心處。

非但無住生心,而且連無住生心也無住了。

所以,六祖慧能大師說:“菩提自性,本來清靜,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般若心經》也說:“無掛礙故,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世人動輒言道,自己已經什麼都想通了,什麼都看破了,其實只是嘴上功夫,一旦事情現前,不但執迷境相,而且更生貪嗔。

如北宋著名理學家程顥、程頤兄弟,一次參加宴會,因見座中有一歌妓侑酒,程頤即拂袖而去,而程顥則喫喝談笑一如平常。這就說明,程頤是眼中無妓,心中有妓;而程顥則是眼中有妓,心中無妓。一個是住相生心,一個是無住生心。

一代理學宗師尚且如此,何況俗子凡夫如我輩者。

我們只有在不執著於任何表相,去除一切妄想雜念時,生其心,善護念,此心不動,隨機而行,就會見到事物的本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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