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尹家祥/文 禹舸/图

应河水潺潺,不舍昼夜。应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在考古人员的发掘下,几千年前的应国往事逐渐在滍阳岭解除“封印”,战车上的应叔、见工、敔衣甲鲜明,讲述着护卫周王室的骄傲和荣光;而应侯闭则手执错金鸟虫书戈踽踽独行,留给历史一个神秘的背影。

|媚兹一人 应侯顺德

从新城区长安大道往南拐入滍阳镇西滍村的一条小路,路东边就是滍阳岭上的应国墓地。陈列在平顶山博物馆第二展厅兵器展柜里的“毁容”矛戈,就是从这里的232号墓出土的。

铜戈

“铜戈、铜矛锋端残断,是在入葬时被故意折断或者人为弯曲的。这是西周贵族墓葬中常见的‘毁兵而葬’习俗。”5月26日,曾长期从事应国墓地考古发掘的平顶山博物馆研究馆员娄金山说,232号墓出土的4个戈和2个矛头都残断了;1个矛头变形;剑仅存前锋;盾牌已经腐朽,只剩钉在盾牌上的饰件——铜盾钖。232号墓主人是应叔,武王之子,应国第一代应侯。《诗经·大雅·下武》曰“媚兹一人,应侯顺德”,歌颂了应侯敬事成王,顺应天理,协助平定叛乱的功德。

据已故的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馆员、两周考古学家王龙正考证,成王继位后,摄政的周公击败了商纣王之子武庚的叛军,杀管叔,放逐蔡叔,平定“三监之乱”,并在“三监之乱”前后,建立了以武王庶子为国君的邗国、晋国、应国、韩国,使它们成为周王朝与殷旧都之间的一道屏障。应国位于殷都(今河南安阳)西侧不远处,其国君可能附带承担有替代“三监”监管殷商遗民的任务。江西省博物馆收藏的应监甗就是应国执行这一任务的证物。

史学界还有一种说法,应国不但没有跟随“三监”起来叛乱,还调集全国兵力设下防线,堵住叛军西进之路,与其激战。应侯功勋卓著,位列“三公”,被尊称为“应公”。

“东方与北方边境稳固之后,江淮、汉水流域的南淮夷与楚国日渐强大起来。周王朝将北方的一些诸侯国迁往南方‘以蕃屏周’,应国从山西长子县南迁至沙汝河一带,拱卫成周南大门。”5月31日,平顶山博物馆副研究馆员孙清远说,应国迁到如今的平顶山一带以后,与申国、邓国、吕国一起,在周王朝南方构筑起一道屏障。昭王南征,应该会得到处于征途上的应国的鼎力相助。应国与邓国、唐国、申国等联姻也印证了文献记载:“申之以盟誓,重之以婚姻。”

|应侯爷孙 征讨淮夷

“这件鼎来自鱼塘,当时我和几名同事跳进水里摸了大半天才捞出来。”在平顶山博物馆“应侯见工之器”展柜前,娄金山指着应侯见工鼎说。

应侯见工鼎

这件鼎器体厚重,器壁内因浇筑的原因气孔较多,口沿下装饰两周凸弦纹,壁内残存有铭文。

2000年9月13日,新华区西高皇村村民陈东风拎着鱼皮袋来到市文物办找到娄金山,说在自家鱼塘内发现文物。“我和几名同事前去调查,带回一些铜器残片。”娄金山说,残片铭文显示作器者为应侯,或许是过于残破,盗墓者将它们丢进了鱼塘,当时共从鱼塘找到铜器5种12件。应侯见工墓多次被盗,当地人称之为“将军墓”。

“为什么叫将军墓呢?”娄金山说,“在西周中晚期,至少有两次征伐南淮夷的战争与应国国君有关。第一次战争的统帅正是第五代应侯见工。”

上海博物馆所藏的应侯见工鼎铭文记载了出征经过,见工奉周王命令率领军队征伐南淮夷毛、衰等部族,俘获很多铜戈。一对美籍华人夫妇收藏的应侯见工簋盖铭文则称伐毛取得完胜,伐衰俘获很多铜戈。见工当时正值壮年,意气风发,以献给姑奶“王姑单姬”礼品、祭祀父亲武侯的名义,将战功记载在铜器上,看作自己的荣耀。

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和日本东京书道博物馆的青铜钟,铭文前后衔接:见工向周王馈赠物品,周王赐给见工马匹和弓矢。藏于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的见工簋铭文记载,周天子赐给见工“马四匹,矢三千”。

“这些铭文是有一定的联系的,可以合到一起来看。天子赏赐见工兵器和马匹是有原因的,说明见工因战功获赏,而且可能不止一次出征。”平顶山博物馆馆员巩镭说。

与南淮夷的第二次战争发生在厉王在位时期,这次的主角是见工的孙子敔(yǔ)——第七代应侯。在平顶山博物馆第二展厅内,应侯见工鼎旁有敔簋仿制品,真品收藏在河南博物院。

敔簋

应河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年轻的敔在武公为统帅的军队中担任先锋官,敢打敢拼。十月敔簋铭文记载,南淮夷侵伐成周南侧,直至洛河南北两岸,周王命令敔追击讨伐,接连夺回很多地方,并斩获敌人首级100个,俘敌40人,夺回被抢走的民众400人。随后,周王举行献俘庆功礼,对敔的战功大为赞赏,赐给敔玉制酒器、100亩良田,还有不少海贝。海贝和骨贝是中国历史上最早使用的货币。

“见工、敔都参与了征伐南淮夷的战争,受到周王的赏赐。这与周王朝分封应国于此的初衷符合。”巩镭说。西周中晚期,抵御并打击南淮夷是周王朝最重要的战略任务之一。应国离南淮夷较近,易于出兵,所以每次都是应国国君率领本国军队或与周王朝的军队协同作战,将敌人赶出去。

|楚人北进 山河飘摇

“那时的箭头怎么这么小?”“这个铜盾钖是护心镜吗?”5月26日,四名年轻人站在平顶山博物馆第二展厅兵器展柜前仔细端详,饶有兴趣。

娄金山说,这一组青铜镞出自12号墓,此墓还出土有铜戈,墓主人应该是一名武士。

铜盾钖

铜簇

进入春秋时代,周王室渐趋衰弱,楚人则狂飙突进。应国北方有春秋小霸郑国,南方有楚人步步进逼。楚国的熊通自称武王,在位期间攻灭州、郧、贰、轸等国,随、唐成为附庸。随后继位的楚文王攻灭申、吕,打到了应国人的门口。战争阴云笼罩,应国人绷紧了神经,但楚人又延缓了北进的步伐。楚国向东攻下息国,接着在申、息设县,修筑楚方城。公元前680年前后,应国也被楚国所灭,其第十三代国君未葬在应国墓地里,不知所踪。

有学者认为,楚平王时期,楚国为了缓冲中原各国的进攻,摆脱被孤立的政治局面,扶植部分诸侯国复国,作为楚国的附属国。应国旧贵族也可能在此时恢复国号,承袭应侯爵位。但也有学者对此持相反的态度。但不管如何,楚风北渐已是事实。

在兵器展柜中,应国墓地321号墓出土的战国中晚期的错金鸟虫书戈锋芒毕露。王龙正先生的《古应国访问记》一书中释读其铭文为“应侯闭作甫戈”。也有学者将其释读为“应侯启之用戟”。

错金鸟虫书戈

“戈上的字形像小鸟,猛一看以为是画。”巩镭说,鸟虫书起源于楚国,是在文字构形中改造原有笔画使之盘旋弯曲如鸟虫形,或者加以鸟型、虫形等纹饰而写成的美术化的字体。巩镭说:“错金鸟虫书戈的发现为楚文化北渐提供了实物证据。”

展厅内还展出了车马器各种配件,一辆马车是由30多种配件组成的。车是王权礼制的重要象征,“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娄金山说,战车始终驰骋在两周的战场上。一般情况下,两军列好阵形,击鼓进军,远处以弓矢对射,近则战车舆侧接敌﹐错毂搏斗,直至一方败退。“我们在修长安大道时进行了发掘,在应国墓地发现了战国时期的马坑。战车代表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调到前线打仗会有损毁,一些配件被带回来随葬在应国墓地。那个时代的战争场面《曹刿论战》描绘很细致,应国最终成为楚国战车下的牺牲品,而历史的车轮仍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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