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山北麓,蘇堤與南山路交叉之處,穿過茂林修竹,便見一座仿清園林建築,白牆,黑瓦,紅檐,松柏蒼勁,建築典雅,這便是杭州章太炎紀念館。在這裏,一件件鮮活的文物彰顯出章太炎不僅是國學大師 和革命先驅 ,同時也是一位頗有影響的“書法大師”和“收藏大家”。

學問淵博 是真名士自風流

章太炎先生堪稱一代名士,學問淵博,常有非常之舉,因而一生留下了許多逸聞趣事。當時的人,把他和嵇康等魏晉時期的名人相比,稱其有“魏晉風骨”,稱頌他在權貴面前不屈服的精神品格。

章太炎第一次名聲大振是在清朝末年,他在上海灘的《蘇報》上發表文章,爲鄒容的《革命軍》作序,鼓吹以暴力革命推翻腐朽的清政府統治,這在當時是一件“極犯忌諱”的大事。特別是他爲了駁斥康有爲關於中國不可革命的言論,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駁康有爲論革命書》,直斥光緒皇帝的名字,並稱其爲“載湉小丑,未辨菽麥”,古往今來,敢於如是指斥皇帝的,也是寥如晨星,章太炎因此被關押在上海租界工部局監獄中三年,這就是令章太炎名滿天下的《蘇報案》。《蘇報》案中的另一位英雄鄒容死在獄中。章太炎做詩說:“鄒容吾小弟,被髮下瀛洲,快剪刀除辮,幹牛肉作餱。英雄一入獄,天地亦悲秋。臨命須摻手,乾坤只兩頭。”慷慨激昂,激奮同盟會士氣,滿清氣爲之奪。

鄒容著《流血革命》

章太炎、鄒容《獄中聯句》

民國建立以後,章太炎爲了維護民主共和制度,不顧個人安危,隻身入京,去和手握北洋重兵的袁世凱做鬥爭。1914年1月,章太炎手執鵝毛團扇,將袁世凱所授的大勳章作爲扇柄吊墜,大鬧袁世凱總統府而被軟禁了好幾年。他的學生魯迅先生稱這樣的壯舉是:“並世無第二人”。

章太炎致袁世凱信

章太炎名滿天下,常有慕名者前來聽其講學,因此學生滿天下,章門弟子多有大成就,黃侃、汪東、朱希祖、吳承仕、錢玄同、魯迅、周作人……個個都是飽學之士,佔據了近代學術界的一大片江山,他們也皆以章氏門下爲榮,章門弟子成爲民國時代一個有影響力的學術羣體。

章太炎學問淵博,著述等身,他的《訄書》,文筆古奧,卻融會中西學術觀點,爲中國尋求救國之途。當時的大學問家嚴復看完此書後,給章太炎寫了一封風采飛揚的信,說:“僕之首俯至地也。”對作爲後輩的章太炎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足見《訄書》學術影響之大。

嚴復致章太炎信

晚年的章太炎,在民族危機的關頭,於書齋中拍案而起,寫下了《告全國軍民電》,指責蔣介石爲首的國民政府“勇於私鬥,怯於公戰”,並警告他們,如再不抗日,就是“真自絕於國人,甘心於奴隸者矣”,表現出了一個老革命家的崇高的民族氣節和民族責任感。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章太炎的這一生體現了他獨特的個人魅力,他是與西湖有緣的諸多名人中,最爲特立獨行的一位。

一字千金 卻不以書家名世

章太炎先生不但是民國元勳,而且文名顯赫,章太炎的書法學習繼承了阮元、俞樾的理論,繼承了碑學傳統,尚碑而輕帖,以厚重質樸、生澀沉穩爲美。章門弟子姚奠中回憶,先生指出“漢碑頭”《石門頌》《天發神讖碑》《三體石經》等,是學習篆、隸不可不讀的,而《鄭文公》《石門銘》則是學楷書的門徑。同時,因爲章太炎是文字學家,很注重從金石文字中汲取書法營養,清以前很少有人重視秦招版、錢幣、古印鑑等古文字,章太炎卻能加以融會貫通,取捨入篆。

章太炎藏《袁安碑》拓本

章太炎藏秦權

章太炎擅長篆書,作品以小篆居多,也有行書、楷書、大篆作品,其篆書以二李(李斯、李陽冰)和二徐(徐鉉、徐鍇)爲宗,字形恪守《說文》,均有淵源可循,但結字往往參考魏碑和隸書的筆意,融會兩週金石及秦漢刻石的體勢,行筆自在。其行書以顏(真卿)爲骨,擷董(其昌)之韻,參以篆書筆意,古樸拙辣,具疏朗淡逸之氣。

章太炎自述說“時亦作字,每日輒寫三四十篆”,他很注重從金石文字中汲取書法營養,對先秦古物文字,加以融會,取捨入篆,因此取得了很高的書法成就。

章太炎篆書《詩經·七月》

章太炎篆書《道德經》

章太炎雖不以書法家名世,卻也得書法家的推崇。書法名家沙孟海認爲章太炎的篆書風格“高淳樸茂”,有別於其他的篆書名家,“作篆運筆結體,與侯馬出土朱書盟詞、長沙、江陵出土楚墨書竹簡,壽縣出土楚銅器刻款,頗多暗合之處,證明其筆法自然近古,自成一家。”

收藏頗豐 以碑拓藏品最珍貴

作爲革命先驅、國學泰斗,章太炎先生有着很多活色生香的生命細節,也許,可以從他的私家藏品展裏尋覓。章太炎其實也並非專業的收藏家,然則他一生收藏甚多,涵蓋碑拓、青銅器、錢幣、印章、玉器等。

其中,以碑拓藏品最爲珍貴。在章太炎的治學生涯中,特別注重以金石證史,且密切關注金石學方面的最新發掘、研究成果,他曾在曹魏《三體石經》發掘出土後,即撰寫《新出三體石經考》詳細論述其學術考證成果,對新莽嘉量等青銅器銘文的考證也給予極大重視。他收藏的碑拓多出自朋友所贈,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爲張鈁所贈。張鈁是辛亥革命著名將領,平生酷愛金石書畫,並以創建收藏唐代墓誌的“千唐志齋”聞名。而章太炎曾經欣然爲“千唐志齋”題額,至今尤存。民國時期的社會名流李根源、于右任、易培基等,也和章太炎有着金石研究方面的交流,這些金石拓本也見證了章太炎與諸多同好的深厚友誼。

章太炎藏《三體石經》拓本

章太炎藏新莽金錯刀幣

另外,紀念館還藏有章太炎的許多珍貴書信,大體上可分四類:其一是章太炎先生在1913年至1918年期間與夫人湯國黎之間的通信,特別是以章太炎被袁世凱軟禁於北京的1913至1916年時期的信件最爲珍貴;其二是章太炎與子女等家人的通信,展現國學大師的天倫之情;其三是章太炎與其革命友人或政治對手之間的通信,與他們或暢談革命,或商榷政事,或堅決鬥爭,表現其革命風骨和革命思想;其四是章太炎與部分學者之間的通信,與他們在學術上互相切磋,教學相長。這些信件既是瞭解章太炎先生人際交往關係的第一手材料,也是研究章太炎生平、思想、學術的珍貴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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