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演藝圈裏有誰外在表現和真實性格出入太大,戴軍一定可以算一個。
1992年,那時他和朋友北漂住在一塊,每天都要湊一起打面的去夜總會趕場駐唱。
一個冬天,他們打着面的去京城三大場之一的大富豪唱歌,起的有點晚了,趕着司機一路穿着小巷爭分奪秒。
路上有個騎單車的小夥子,慢吞吞佔着路中央,半天走不了。
司機猛按喇叭,那小夥子乾脆甩了車,指着他們鼻子罵。
朋友喊:打丫的! 戴軍率先衝下了車,打成一團。
一馬當先的奮勇,與我們所熟知眉目溫潤的戴軍截然不同。
戴軍,意想不到的“硬氣”
1995年,一個神奇的年份。
孫浩《中華民謠》、陳少華《九月九的酒》、刁寒《花好月圓》在街頭巷尾日日串燒。
《小芳》李春波又唱紅了《一封家書》,孫悅在《祝你平安》後又續上《心情不錯》。

本土音樂元素塵囂之上,破天荒與港臺音樂殺了個平手。
從此掀起了大陸音樂“黃金一代”,也就是“94新生代”的巔峯。
這些人裏,當然不能漏了戴軍,那些歌單裏,自然不能少了《阿蓮》。
籍籍無名的戴軍,發行了個人第一張專輯《阿蓮·新娘》。
主打歌《阿蓮》《申江水》一經推出,立刻牢牢抓住聽衆的耳朵。
若干年後,都成了回憶純純年代的情懷註腳,無論是伴奏還是嗓音,那種無可替代的時代氛圍裏,撲面一股來自二十多年前的溫暖。
很多背井離鄉的人閉上眼睛,踏踏實實想念走在“申江”邊,緊扣“阿蓮”手的時光。
兩首曲子隨mtv傳播,被“東方時空”欄目評選爲“95金曲”,唱片也在不知不覺中賣出100萬張。
即便張學友和王傑這樣的巨擘,當年專輯銷量也不過幾十萬張,戴軍徹底紅遍南北。
1996年春節聯歡晚會也投來了目光,在年底與戴軍接觸發出邀請。
戴軍明白這邀請意味什麼,憧憬中遞交了唱片資料。
幾天後組委會有了回覆,通知他和高楓、伊揚等五名歌手一塊上臺合唱《九月九的酒》。
得到消息的戴軍有些忿忿,一來這首民俗類型的歌跟自己風格不吻;二來不習慣跟這麼多人大聯唱。
戴軍提出反對,音樂總監對他說,你個新人,不唱的話,後果自負。
到彩排的時候,組委會給他打電話要來彩排,戴軍梗着脖子就是不去。
很多圈內朋友來勸他,胳膊擰不過大腿,再說上去露露臉,也比根本沒節目好太多。
誰也沒有想到,唱着綿長情歌的戴軍骨子裏的硬氣,更沒想到骨氣發作什麼也不管不顧,就這樣挺着,錯過了當年的春晚。
在小品類,有陳佩斯;在歌曲類,又多了戴軍,一個是路見不平一聲吼,另一個是打碎門牙和血吞。
對戴軍來說,忍無可忍時絕不屈就。
綿裏藏針的性格,很大程度來自於家庭和經歷。
60年代,一位高大帥氣的男子憑着雙手,擺脫窮苦孤兒出身,成爲上海市鋼鐵工人,迎娶了大戶人家的女兒。
小家有了一雙男孩,弟弟是戴軍,出生在1970。
懸殊的背景,讓婚姻性質等同入贅,一對親兄弟,在那個保守時代罕見有了不同姓氏。
哥哥隨媽媽姓鍾,弟弟隨爸爸姓戴。
從小,哥哥佔盡寵愛,神似鄧超的帥臉引來導演拍戲。
因爲鍾姓備受外公一家寵愛;單眼皮又嬰兒肥的戴軍被遺忘角落,敏感內向。
戴軍出生後的幾年,是“十年浩劫”的最後瘋狂,外公受到衝擊被抄家,原本幸福的小家因爲情感和經濟的雙重打擊,變得愁雲慘淡。
孩子們衣褲只能靠戴爸爸發的勞保手套洗洗拆了做,生活的艱苦讓戴媽媽不免怨天尤人。
她常抱怨嫁錯了人,要不是有兩個兒子,早就離婚了。
戴爸爸默然垂頭,沒有日夜地加班和操持,以期多賺收入,減輕妻子勞作。
幼小的戴軍看在眼裏,在心間埋下了一根針,愈發的寡言。
常年勞累,戴爸爸患上了肝臟和心臟病,在戴軍17歲時病情惡化,永遠閉上了眼睛。
1987年的高考季驕陽如火,父親的離世讓戴軍如墜冰窟,更讓他遍體生寒的,是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因爲母親一句:“實在負擔不起兩個人學費,你還是別上了”,大學夢破滅。
“只因哥哥姓鍾,就可以上大學,而我姓戴,就被當成外人?
心裏的那根針橫衝直撞,戴軍選擇了以死來發泄不滿,他吞食安眠藥來結束自己,所幸發現及時才死裏逃生。
醒來時戴軍第一眼看見的,是母親淚眼婆娑:“軍軍,對不起啊,媽不該不讓你念書。”
壓滿心壑的恨沒了,戴軍突然覺得母親也只是可憐人,鬼門關走了一遭,既然地府不收,那就爲自己,爲這個家做些什麼吧。
發展速度一日千里的深圳,是無數年輕人的應許之地,急於離開傷心上海的戴軍也不例外,南下做了一名“深漂”。
一天打3份工,早6點去流水線做工人,刷上千張網面;下午4點馬不停蹄海豚樂園當訓練師,扛1噸多鹽給水池換水,能凌晨1點休息算早睡。
逞年輕拼命壓榨自己,戴軍每月可以賺到80年代令人咋舌的1000元,他幾乎分文不留,統統寄給母親家用,給哥哥學費。
一次偶然的機會,命運朝他打了個響指,在工廠組織的歌唱比賽中,戴軍意外拿到一等獎,臺下有個人覺得唱的有意思,介紹他去夜總會唱歌。
他的聲音磁性,有穿透力,學會打扮以後,結合183的身高顯得很有味道,在夜總會里混成最有人氣臺柱子後,漸漸向着深圳以外輻射。
1992年,戴軍參加全國“先鋒杯”卡拉OK比賽獲得最佳颱風獎;第二年,又參加“全國歌壇新秀邀請賽”獲得通俗組金獎。
深圳終究裝不下夢想,戴軍啓程走上“北漂”。
24歲,沒有錢,他和吳秀波、滿文軍一起,窩在3塊錢一天的陰冷地下室,晚上跑場演唱,回來昏天地暗打一場麻將,白天睡覺、練歌。
蛇龍混雜的皇城根潛伏着未知,乃至危險,戴軍遇到過黑社會打劫,一次近似貓抓老鼠似的戲弄,對方不求財,只要他唱50遍歌。
唱到10多遍時,臺下扔上一把斧頭,戴軍躲了過去,斧頭砸中音響,一下報廢了設備。
戴軍慘然表情震住了對方,沒有再橫加暴戾。
社會和原生家庭遭遇傷害,戴軍看似人畜無害的沉默內向,實則在身體深處藏着一股狠勁。
絕地求生
1994年一天,大藏藝術公司幾名高管對着眼前歌手愁腸百結。
高管們竊竊私語,這孩子看起來太內向了沒法做。
最後還是劉儀偉一言定音:“就籤他吧,光看長相就能紅。”
簽約的戴軍,被公司要求上門拜訪刁寒創作歌曲。
結果戴軍在他家裏坐了兩個小時,一共只說了兩句話,逼得刁寒給劉儀偉去了個電話,一遍遍確認有沒有籤錯人。
刁寒
讓大藏高管和刁寒都看走眼的歌手,憑《阿蓮》專輯一炮而紅,次年又憑其中和楊蔓的《像你這樣的朋友》餘熱,拿下央廣電臺“全國聽衆最喜愛的歌手”。

戴軍唱起歌,聲音款款均是流連。
自帶風骨的戴軍,在97年打造個人第二張專輯《知己·掛念》,本以爲會迎接凱旋,等來的卻是嘀笑皆非。
考慮到第一張專輯的大賣,爲防止脫銷,公司早早準備幾十萬張卡帶。
然而唱片出來後根本賣不動,完全砸到了手裏。
公司不得不成箱成箱拿去天津填海,周邊漁民打漁時經常打撈到唱片,他們充分挖掘剩餘價值,致使塘沽海鮮排檔門口高掛牌子,寫着:買基圍蝦,送著名歌手戴軍唱片一張。
戴軍想不通錯在哪兒,接受首張專輯“靡靡之音”批評,這張專輯明顯有了改進,製作人小曾在《知己》裏明顯提升了填詞造詣,仔細斟酌;曲調的起伏,明顯有了港臺的浸淫,悅耳新潮。
戴軍也去一分柔情,多三分清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給了聽衆一個陽光男孩的熱情。
唯一能解釋失敗的,是港臺音樂愈來愈高壓侵入的背景,連同他在內的“94新生代”稍顯幼稚的製作,根本無力一戰。
“黃金一代”頹勢明顯,戴軍和孫浩、林依輪們一起,被戲謔“最快過氣歌手”。
更雪上加霜的,是曾拒上春晚的“劣跡”,讓演唱事業每況愈下。
戴軍陷入絕境,手裏胡亂抓着救命稻草,他與老東家解約,加盟喜洋洋唱片公司,次年又與其解約,雙方發生法律糾紛。
1998-1999,沒有新歌,到處走穴。
以蔡明的話打趣,他只有《阿蓮》拿得出手,主辦方要求上臺二十分鐘,歌三分鐘唱完了,剩下十七分鐘被逼的只能講段子。

其他時間,戴軍就在北京神路居一家喫酸湯魚的館子,和雪村等幾個朋友湊一塊寫本子,他聽雪村的話看了很多書,不知不覺翻開了不同的世界。
在樂壇,戴軍從人物,淪落成流星,這顆流星飛逝,落在了主持的土地上。
一次聚會,戴軍遇到從央視退下來,準備創業的李靜,同齡同氣場,相見恨晚的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合開公司合作節目,於是有了綜藝《超級訪問》。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做主菜,加上相互擡槓的佐料,搞笑且自然的主持狀態,受到觀衆強烈簇擁。
“主持人”代替“歌手”,成了戴軍知名標籤。
隨着戴軍在節目裏越發遊刃有餘,從前存在肚子裏的書,化作段子噴湧,“段王爺”這個混號,又弱化了“主持人”,成了戴軍更知名商標。
一晃16年,王力宏、那英、金海星、孫浩……不幸淪爲段子裏的主角,引得觀衆每每笑出聲。
嬉笑怒罵皆段子,獨開蹊徑的戴軍,從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殺了一出回馬槍。
2002年開始,戴軍峯迴路轉,他橫跨19個電視臺,主持32檔不同節目,並在影視、寫作領域齊頭並進,頻頻跨界攀登事業高峯。
作爲商人投資火鍋和咖啡店受利匪淺,在《天天向上》,戴軍透露融資進了1.58億。
他調侃變成有錢人的感覺特別好,在臺上說話也有底氣了。
很多人都感慨,但凡戴軍鬆鬆口,也不會一直空窗至今。
S級別的“鑽石王老五”,對於男女之事僅能評定爲D。
他不是不會和女生接觸,朱丹生日,戴軍留言“老婆生日快樂”,黃小蕾馬上跟帖“質問”她是老婆那我是什麼,接着李靜駕到“呵斥”:“我出現了,你們兩個趕緊閃開”。
雖說是朋友間的嬉笑打鬧,也側面證明了戴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事實上,戴軍是一個對待感情特別嚴肅的人。
有人這麼評價戴軍和李靜:“情誼到了這一步,比友情深比愛情淺,是風雨時分手中最後的一把傘。”
這也許就是戴軍對“紅顏知己”“男閨蜜”的一種態度,他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要什麼,從而自律情感,絕不會放任廉價的曖昧去傷害情義。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忙着報答雪村的提示,開公司捧紅了《東北人都是活雷鋒》。

忙着跟吳宗憲學習主持,琢磨提問圓場和製造效果的門道。

也忙着練習泰語,哪怕被李靜媽媽聽成了英文。

如果一定要追溯戴軍的愛情,也許永遠停留在了人生最低谷1998-1999,他在北京,與深圳認識多年的女友因異地分手,再也沒有回頭。

2004年,他推出《阿蓮2004》,是爲自己、也是爲了那個女孩而唱。
只不過,與《阿蓮》迥異的音符對比,是十年後的戴軍在送別十年前的自己。
少年不知愁滋味,爲賦新辭強說愁,95年的戴軍,用刻意的溫柔打動了你我。
驀然回首,那人不再燈火闌珊處。
04年的戴軍,咬字間的滄桑讀懂了阿蓮。
轉身、回眸、微笑,如他所說:
“很享受目前的生活,有着可以給大家帶來快樂的事業與愛好,這就夠了。”
活在當下,無問西東。
好不好看,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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