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早期的歷史事件中,“三家分晉”無疑是極具歷史意義的一個,它是周王朝分崩離析的標誌性事件,它直接改變了其後中國歷史的走向。

晉國自文公開創霸業,襄公繼業,一躍成爲春秋強國。到了晉獻公時,曾誅殺公子,晉國不再立公子爲貴族,而是以異姓大夫爲貴族,晉王室的力量也就從此衰落,而異性卿大夫就沒有什麼制約的力量。

當時中原的霸主晉國國軍權力一步一步的衰退,由當時六家大夫(韓、趙、魏、智、範、中行)把持朝政,而這六家就被稱爲“六卿”。晉國的大部分權力和土地都在這六卿手中,比晉國國君的權力還要大,土地也更多。

之後那是不斷的征戰啊,直到春秋末年的時候範氏﹑中行氏兩家出局,晉國國君已經無力掌握國家,權力被智、趙、韓、魏四大家族把持,其中,智家的勢力最強,然後智家就向其他三家索要土地,於是就出現了《資治通鑑》裏的第一個故事“三家分晉”。

智襄子找到了韓康子,讓韓康子割地給他。

韓康子不想給,但又不知道怎麼做?

這時候,韓康子的家臣段規告訴韓康子:“智瑤貪財好利,又剛愎自用,如果不給,一定討伐我們,不如姑且給他。他拿到地更加狂妄,一定又會向別人索要;別人不給,他必定向人動武用兵,這樣我們就可以免於禍患而伺機行動了。”

於是,韓康子給智氏送去上萬戶居民。

智襄子利用家族的實力施展威壓,爲智氏謀取利益,而韓康子在家臣的建議下采取了避其鋒芒,甚至有意放縱智襄子的慾望與野心。

一個得到了自己想到的,一個選擇了忍耐。

智襄子接下來向魏桓子也提出了索地要求。

同樣,魏桓子也不想給,但他的家臣任章給出了一個類似段規的建議:“智瑤無緣無故強索他人領地,一定會引起其他大夫官員的警懼;我們給智瑤地,他一定會驕傲。他驕傲而輕敵,我們警懼而互相親善;用精誠團結之兵來對付狂妄輕敵的智瑤,智家的命運一定不會長久了。《周書》說:‘要打敗敵人,必須暫時聽從他;要奪取敵人利益,必須先給他一些好處。’主公不如先答應智瑤的要求,讓他驕傲自大,然後我們可以選擇盟友共同圖謀,又何必單獨以我們作智瑤的靶子呢!”

欲要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西方的哲言,早在東方就已經出現。

屢屢得手的智襄子又向趙氏的新家長趙無恤趙襄子伸出了手。

這一次,趙襄子拒絕了。

《資治通鑑》記載,智襄子大怒,興兵進攻趙氏。

智襄子採取了一個很聰明的辦法,他沒有單獨進攻趙襄子,而是聯合了韓、魏兩個家族一共進攻趙氏。表示事成之後,大家瓜分趙氏。

這樣既可以增加自己的實力,又可以把韓魏兩家綁上自己的戰車,避免兩家在自己後方搞事情。

面對強敵,趙襄子必須要出逃。這時,擺在他面前的是兩個選擇,一個是去長子城,因爲這裏的城牆堅厚又完整。應該利於防守。另一個是邯鄲城,這裏的倉庫裏糧草充足。

趙襄子搖了搖頭,意識到這些優點背後的問題。

“長子城的百姓精疲力盡地修完城牆,又要他們捨生入死地爲我守城,誰能和我同心?”

“搜刮民脂民膏才使倉庫充實,現在又因戰爭讓他們送命,誰會和我同心?“

最後,他想起了父親留給他的晉陽,那是尹鐸用寬厚經營的城池。

趙氏,還是有先見之明的,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趙簡子派家臣尹鐸去晉陽駐守。

走之前,尹鐸請示道:“您是打算讓我去抽絲剝繭般地搜刮財富呢,還是作爲保障之地?”

趙簡子說道:“做爲保障。”

尹鐸領命而去,他在晉陽少算居民數量,減輕賦稅。

趙簡子告訴兒子趙無恤:“一旦晉國發生危難,你不要嫌尹鐸地位不高,不要怕晉陽路途遙遠,一定要以那裏作爲歸宿。”

“走吧,去晉陽吧,那裏的百姓一定能同我們和衷共濟。”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是歷史曠古不變的道理,很多人懂,但往往最後還是選擇了一時的權威。

大軍很快追到了晉陽。智襄子並沒有選擇強攻,而是引水灌城,晉陽城只差三版的地方沒有被淹沒,鍋竈都被泡塌,青蛙孳生。

但因爲尹鐸在這裏的治理太得人心,所以晉陽人還沒有反叛趙氏的意圖。

但假以時日,晉陽城滅並沒有懸念。

這時候,一向以威壓做進攻勢態的智襄子走出了一步昏招,大概是太得意忘形,在查看晉陽時,他當着魏桓子、韓康子說道:“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讓人亡國。”

此時的魏桓子、韓康子依然成了智襄子的隨從:魏桓子御,韓康子驂乘。

智襄子巡視水勢,魏桓子爲他駕車,韓康子站在右邊護衛。

現在又聽到智襄子的話,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韓康子,韓康子也踩了一下魏桓子的腳。

汾水可以灌魏國都城安邑,絳水也可以灌韓國都城平陽。

兩位努力壓抑着內心的恐懼,但臉上的憂懼卻怎麼也藏不住。

從晉陽城外回來,智襄子還沉醉在勝利的展望中,謀士絺疵<chī cī>向他發出了警告:“韓、魏兩家肯定會反叛。”

智襄子奇怪了:“你怎麼知道?”

絺疵回答;“我只是以常情推測,我們調集韓魏兩國軍隊圍攻趙家,趙家覆亡後,一定會連及韓魏兩家。我們原本約定瓜分趙家土地,現在晉陽城僅差三版就要被水淹沒,城破指日可待,可韓康子、魏桓子兩人沒有高興,反倒面有憂色,這不是必反又是什麼?”

絺疵的話提醒了智襄子,智襄子直接傳喚來了韓康子、魏桓子,質問他們是否有反心。

韓康子、魏桓子當然否認,表示這是有人在挑撥我們的關係。

表完忠心之後,韓康子、魏桓子兩人出去了。

絺疵進來了,劈頭就是一句:“主公爲什麼把臣下我的話告訴他們兩人呢?”

智襄子奇怪了,你怎麼知道?絺疵說道:“剛纔碰到他的時候,這倆人認真看了我一眼,離開的腳步又很匆忙,就是因爲他們知道我看穿了他們的心思。”

智襄子並沒有採納絺疵的意見,他的能力讓他過於驕傲,沒有把威脅放在眼裏。

絺疵只好請求出使齊國,離開這條將要沉沒的巨船。

此時,被大水圍困的趙襄子開始了自己的策反,他派家臣張孟談祕密出城來見韓、魏二人,張孟談說:“我聽說脣亡齒寒。現在智瑤率領韓、魏兩家來圍攻趙家,趙家滅亡就該輪到韓、魏了。”

這一句話說到了韓康子、魏桓子的心裏。

他們紛紛點頭稱是,也在謀劃後路,但是擔心如果謀劃不好,反而大禍臨頭。

張孟談給他們喫了定心丸,表示絕不會泄露機密。

共同的敵人智襄子把三位原本不相干的人逼成了聯盟。

就在這一天的夜裏,趙襄子祕密派人出城,殺掉智軍守堤官吏,使大水決口灌向智襄子的軍營。而當智襄子的軍隊救水時,韓、魏兩家軍隊乘機從兩翼夾擊,趙襄子率士兵從正面迎頭痛擊。

智氏大敗,智襄子身死,最終智襄子的頭被做成了酒器。

這就是三家分晉的故事,這裏面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智慧,就是失敗者智襄子也展現了他的才智跟霸氣。

那他爲什麼失敗呢?

《資治通鑑》的作者司馬光分析道:智瑤的滅亡,在於才勝過德。才與德是不同的兩回事,而世俗之人往往分不清,一概而論之曰賢明,於是就看錯了人。所謂才,是指聰明、明察、堅強、果毅;所謂德,是指正直、公道、平和待人。才,是德的輔助;德,是才的統帥。

所以,當看到一個人道德堪憂而坐上高位時,那往往就是悲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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