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非常恐怖的。無論是古人筆墨下的金戈鐵馬,還是今人鍵盤上的萬丈豪氣,多數並不真實。現實是,一旦讓大家上了戰場,恐慌和膽怯就會籠罩心頭,能邁動腿的沒有幾個。尤其是當死亡在身邊發生時,能夠忍住不尿褲子的,應當已經算是人中勇敢者了。

公園215年,曹操西征張魯,孫權帶領十萬大軍圍攻合肥。曹操手下張遼、李典、樂進三人守城,兵力僅7000餘。爲了能夠挫傷孫權大軍的氣勢,張遼、李典兩位將軍決定率領八百人對孫權軍陣發起衝擊。

正如開頭所說,對於死亡和戰爭的恐懼是天生的。東吳軍隊猝不及防,損兵折將之後,士兵開始潰散,孫權部將潘璋在後,馳馬追上,在馬上斬殺了兩個逃兵,軍陣才被穩住。隨後張遼帶着幾十個兵卒殺進殺出後,看到有同伴被圍困,又帶人重新殺回去接應,併成功退走。這一番操作,重創了孫權軍心。

由於銳氣已經失去,軍心難以聚攏,雖然軍隊佔據絕對優勢,但是孫權大軍在包圍合肥一段時間後還是撤走了。黃初六年,魏文帝曹丕下詔追念合肥之戰時這樣說的:

合肥之役,遼、典以步卒八百,破賊十萬,自古用兵,未之有也。使賊至今奪氣,可謂國之爪牙矣。

可見合肥之戰的逍遙津一役,不僅爲曹操爭取了西征張魯的充分條件,讓孫權敗走,更是在許多年以後仍然讓東吳人心忌憚,不敢輕易覬覦合肥。

直到曹丕黃初二年,孫權再次在長江挑釁時,張遼已經生病命在旦夕,但是因爲曹操剛死,曹丕篡位不久,內部不穩固,魏國不得不再次啓用張遼。曹丕親自探望病中的張遼,並希望張遼能夠拖着病軀到長江退敵。張遼果然到前線,拖着有病的身體登船指揮軍隊,孫權聽說之後,對左右說:張遼雖然病了,仍然難以抵擋。

逍遙津之戰的效果,可見一斑!但逍遙津之戰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與張遼一起出戰的李典將軍不久後就英年早逝,退出了歷史舞臺,享年36歲,諡號愍侯。“愍”是痛心的意思,夏侯淵在漢中被劉備所殺,諡號就是愍侯。從時間上推斷,李典將軍當日跟隨張遼出戰,身負重傷不久後不知而亡。加之當日李典明明跟隨張遼一起出戰,史書上對於張遼披甲執戟戰鬥描寫頗多,對李典卻參戰卻沒有描述性記載,可能在激烈的戰鬥中李典早早負傷沒有表現機會。

《三國志》記載,張遼從陣中第一次殺出時身邊只有幾十個人,其他一些活着的被孫權大軍團團圍住,張遼不得不回身營救。不難想象八百人衝擊孫權大軍,損失是巨大的。

曹丕時把逍遙津之戰800人中倖存者全部封爲虎賁郎,六品官。這個職位在漢朝時全國才1000人,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封賜的職位。

當然對古代人來說,從一個在戰場上靠出賣生命換幾口飯喫的普通人來說,能夠憑藉一場戰爭成爲六品的官吏,世代的命運也就此改變了。

活下來的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死者的結局卻則只有被遺忘。

如果僅就《三國志》的記載來看,張遼跟隨曹操以來幾乎全部的戰役都是以極少數兵力戰勝對方多數,堪稱三國第一勇將。張遼靠的是自己的帶兵能力,也靠不怕死。就算戰功一次又一次,曹操仍然會把他放在最前方。等到了曹丕的時候,張遼重病纏身,甚至要派人把他抬到船上去嚇跑孫權。

但曹操唯一一次增加張遼的兵力,就是在這次九死一生的戰役之後,張遼遷到了居巢。于禁等曹操起家時追隨的將領,統領上萬甚至數萬兵力是常見的,而從呂布那裏過來的張遼雖然在軍事才能和勇武上更勝一籌,最多也只能靠這次800戰10萬的勝利,把軍隊擴張到將近5000人。

此時的張遼已經47歲,距離當年奉何進之命去河北征兵,已經二十多年了。如果曹操能夠早一點擴大張遼的兵力,武將或許能夠少受一些傷,或許能夠多活幾年。而曹操的江山,或許會因爲更加重用張遼而擴張的更容易一些。

不過雙方都別無選擇,曹操無法相信呂布那裏過來的人,張遼也必須謹小慎微,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李典就與呂布集團有血海深仇,因而一直看不慣張遼。張遼就像那些投靠了別國,宣誓了效忠,也願意效忠的人,必須要比于禁等人做的好千百倍,纔有機會,但想要達到他們的地位,則是不可能的。

跟隨張遼出戰的八百人的命運類似,他們中的很多人應該一直跟着張遼從河北轉戰到長江,他們也必須做得比別人更多,付出更多的努力,纔有資格享有于禁、李典等人手下的待遇。

張遼在面對命運的選擇時,每一次都做出了最佳的安排。在幷州時追隨丁原,才被安排到何進那裏,得到了獨自領兵的機會;長安大亂時追隨呂布,結果證明長安各股力量中也只有呂布存在的時間最長;呂布死後追隨曹操,也是最佳的選擇。

在那個大亂的年代,在被壓制中耗盡最後一滴心血,是他能通過努力收穫的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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