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中的下人,几乎个个都很有钱。最有钱的当然要数赖家。赖家的第一代人是赖嬷嬷,赖嬷嬷因为曾经服侍过贾府中的长辈(很有可能是贾母的婆婆),所以她在贾母的房里,都有一个座位,相比较连王熙凤、李纨都只能站着的处境,自然是很有体面的。

体面还是次要的,赖家的财富,几乎抵得上半个荣国府,赖家的花园,有半个大观园的规模,赖家的孙子赖尚荣,从小儿也是丫头、婆子,像捧凤凰一样捧大的。

除了赖家,其他人家也个个都不差,周瑞家里也有自己的小丫头,周瑞自己还在外面买的有地,周瑞家的女儿嫁到外面,成了古董商人的妻子。其实,就连贾府中的一个看门人——柳家的哥哥家中,都有自己的小丫头。

贾府中的这些下人,之所以能这么有钱,无疑是沾了主子的光。贾府中的主子,对下人的赏赐向来很大方。而且,在探春管家的时候,曾经提到,“这一年间,管什么的,主子有一全份,他们就得半分,这是家里的旧例,人所共知的,别的偷着的在外……”

也就是说,贾府中的下人,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分的主子应得之物的一半,另外在外也还有许多好处。林之孝就曾经和贾琏说过,贾府中那些老家人,“在外各有营运”,这无疑都成了这些下人们赚钱的门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这些下人们,自然个个都富得流油。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在如此富裕的贾府下人们中间,也有一家人很穷,这户人家不是别人,正是晴雯的姑舅哥哥多浑虫和嫂子多姑娘。

这户人家究竟穷成什么样子?当晴雯被撵出去之后,贾宝玉来多姑娘家中探望晴雯的时候,曹雪芹有一段非常详细的描写,“宝玉命那婆子在院门瞭哨,他独自掀起草帘进来,一眼就看见晴雯睡在芦席土炕上,在外间房内趴着,幸而衾褥还是旧日的”。

草帘,芦席土炕,这是贾宝玉眼中,对多姑娘家中的第一印象。然而,还有更凄凉的情景在后面呢。

因为晴雯看到贾宝玉来了,让他给自己倒一碗茶,“宝玉看时,虽有个黑沙吊子,却不像个茶壶,只得去桌上拿了一个碗,也甚大甚粗,不像个茶碗,未拿到手内,先就闻得有油膻之气”,不仅穷,里里外外还透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茶壶里的茶,也是“绛红色的,太不成茶”,贾宝玉自己尝了一口,“并无清香,且无茶味,只一味苦涩,略有茶意而已”。

难以想象,在奢华的贾府之中,竟然还有这么穷的一户下人。为什么晴雯的表哥家里这么穷?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因为晴雯的表哥多浑虫不好好干。这位多浑虫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只要有酒喝,就万事足了。当初在外流浪,后来晴雯请赖大家的收了他进贾府,这位多浑虫“一朝身安泰,就忘却当年流落时,任意吃死酒,家小也不顾”。一个人,即便有再好的机会,自己不肯努力,自然也是赚不来钱的。

即便是奢华的贾府,老祖宗给他们留下了高贵的爵位,留下了无数的财富,还有田产房舍,经过了数代人的挥霍,到此时也已经是朝不保夕,青黄不接了。就更不要说像多浑虫这样,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了。

贾府中的其他下人,靠着主子的权势,都在使劲为自己赚银子,所以才能富得流油,不肯好好干的多浑虫,家中这样穷,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其二,为了映射未来的贾宝玉的结局。这才是曹雪芹最巧妙的安排。曾经的晴雯,在怡红院中,吃香喝辣,和主子的生活差不多,还有不满足之处,此时多浑虫家中的这一碗苦茶,却让她如同“得了甘露一般,一气儿都灌下去了”。

贾宝玉看着晴雯此时的样子,在心里感叹“饱饫烹宰,饥厌糟糠”,厌,在这里是满足的意思。殊不知,这将来也是贾宝玉要面临的状况。曾经的贾宝玉,在袭人家中,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茶果,没有可以吃的,后来的贾宝玉,“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贾宝玉的前前后后,和此时的晴雯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也并非是贾宝玉和晴雯是这样的,贾府中那些主子们,又有几个人不是这样的呢?所以,此时晴雯的状况,是很重要的一个伏笔,是贾府被抄之后,贾府的主子们,将要面临的处境。

所以,多姑娘家中这么穷,既有多浑虫懒惰的原因,也有一个重要的映射作用。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