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在江湖上的又一称号“孝义黑三郎”,就很能代表他的性格特征。忠孝与侠义,在宋江身上是矛盾对立的统一体,但在不同的情境中,突现的方面有所不同,从而勾画出宋江一生充满矛盾变化的人生轨迹。

在社会矛盾尖锐激化的北宋末年,宋江要做到忠孝与侠义两全是不可能的。为了行侠义,帮助江湖兄弟,他就不得不触犯封建统治阶级,尽管这是不自觉的,也是他不情感的。他“舍着条性命”,“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救了晁盖,不过为的是“心腹兄弟”,出于“绸全人性命”的一种仗义行为,并不是有意识地向封建秩序挑战。但晁盖等人不甘被压迫,反上梁山了,这使他感到“于法度上却饶不得",因而怕牵连进去而内心惊恐。不料阎婆惜以他与梁山的关系相要胁,他万不得已而杀人灭口,却终于触犯了封建法律,成了逃犯。但尽管如此,他心中仍然是忠诚于朝廷的。

然而,社会现实却容不得他做忠臣。他投奔花荣,又被刘高陷害。出于对贪官污吏的痛恨和对清风山好汉们的救命之情的感激,他定谋设计杀了刘高,并招降了秦明、黄信两批官军,动员众好汉齐上梁山泊。这是他叛逆性格发展的重要阶段.但就在投奔梁山的路上,一封家书却又使他离开了众弟兄星夜奔丧去了。宋太公怕朱江“被人撺掇落草去了,做个不忠不孝的人,为此急急寄书",假传醒耗。宋太公的一番家训,使宋江又戴上了“忠君孝亲"的精神枷锁,走上了刺配江州的道路。途中,梁山好汉把他劫夺上山,刘唐要杀解差,他说:“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晁盖邀他上山,他认为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忠孝观念把他奴役到愚顽的境地。

豪侠叛逆

宋江的愚忠,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他对封建政权还存有幻想,希望能“遇宽恩大赦”。然而一系列现实斗争的折磨,封建统治者的多次迫害,眼下江州牢城亲身经历的残酷现实,使他的内心又处于更深的矛盾与痛苦之中。为了一个“忠”字,他虽然屡次拒绝了江湖好汉的搭救,但好汉们对他的尊敬与拥戴不能不激起他所固有的豪侠气概。他并不是一个甘于沉下僚的庸人,他有满腹经纶,有雄心大志,而他半生苦苦追求的结果不过是沦为一名囚徒。他在内心失去平衡的情况下,酒后题了反诗,诗中表现了落难英雄忍辱潜伏,待时而动,欲回天地的心情。“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突出显示了他性格中豪侠叛逆的一面。反诗事件将宋江推向了生与死的紧要关头,梁山好汉劫法场,把他从刽子手的屠刀下解救出来。经过腥风血雨的生死搏斗,他的思想性格确实起了飞跃性的变化,”现实的处境使宋江不得不放弃他的忠孝,从而揭起革命的义旗。

替天行道

宋江上梁山之初,坐的是第二把交椅,虽然还不是寨主,但作者描写的中心却在宋江,在宋江领导下梁山好汉打了祝家庄.高唐州,取了青州、华州,获得了很大战果,巩固了梁山根据地。晁盖死后,宋江被推为寨主,更进一步显示了他的组织才能和策略思想。他重新整顿了革命队伍,树立了“替天行道”的旗号。同时它从最根本上又不反对宋天子。宋江自己对这个解释时,也说明了一点“替天行道”也就是要为国除奸,使国家走上“正轨”。可以说,“替天行道”是宋江的“忠”与“义”相结合的产物。

“替天行道”的纲领包含着农民阶级的平等思想和忠君思想两种因素。当前因素起作用时,则显出其积极的一面。在政治上,梁山义军打击贪官污吏、豪富恶霸,为民除害。在经济上,杀富济贫,抢掳官廠,夺取不义之财,“将钱粮一分发送梁山泊,一分给散居民”,“但得府库之物纳于库中公用,其余所得之资并从均分。”在道义上,他们提倡“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不分贵贱,兄弟友爱,暂同生死。这其中体现的农民阶级的平等思想,同钟相“等贵贱、均贫富”的口号在实践意义上有其一致性,是一种农民社会主义乌托邦思想。梁山义军的革命行动,博得了被压迫人民的爱戴和拥护。“乡村百姓,扶老携幼,烧香、罗拜迎接。”不少穷苦百姓纷纷投奔梁山,革命队伍不断壮大。

朝廷忠臣

然而,当纲领的后一因素起作用时,即那种对“好皇帝”、对圣君贤臣的幻想一旦占了上风,则又使革命走向倒退,最终导致受招安的结局。宋江原是受封建文化熏陶的县衙小吏,其最高理想是做国家忠臣,他是被逼无奈才反上梁山的。如今,他已权力在握,站稳脚跟,生的危机感消失了,因而思想、道德、心理都逐渐恢复到原先想做国家忠臣的轨道上来.“改邪归正,为国家臣子”成了他最大的愿望。宋江曾多次表示希望“圣主宽恩,赦宥重罪,忘生报国,万死不辞!”到了“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之后,起义事业发展到高潮之时,他更将这种感望公开化。他在对“天地神”的祝辞中说:“惟愿朝廷早降恩光,赦免逆天大罪,众当竭力捐躯,尽忠报国,死而后已”;他的《满江红》词也写道:“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虽然他的这种做法受到了众弟兄的激烈反对,但他还是决意走这条受招安的路。为了设法受招安,他竟潜入李师师家,企图通过李师师与宋徽宗的特殊关系,乞求招安。这之后,他还领导梁山英雄和官军进行了几次大战役,所谓两赢童贯、三败高俅,把敌人打得丢盔卸甲,但其目的也是为受招安捞得政治资本。最后在朝廷假意的抚恤下接受了招安,并把“替天行道”的旗帜,改为“顺天”“护国”。

受招安标志眷梁山泊农民革命性质的根本改变,从维护被压迫人民的利益的反封建民主革命,转变为维护国家利益的“顺天”、“护国”的改良。这时的梁山义军以忠君报国为指导思想,以“御边幅”、“保国安民”为任务,于是有了“征辽”和“征方腊”,充当了封建统治阶级的别动队。宋江也由一名义军领袖而成为一名御外安内的朝廷忠臣。

功败垂成

然而,宋江的一片忠心并未得到统治阶级的信任和赏识,他的结局是悲惨的。在“军马尽都没了,兄弟们又各分散”,不可能再反的情况下,被赐服御酒而死。但宋江至死都咬住“忠义”二字不放,并且他还担心,他死之后,李逵会造反,“坏我梁山泊‘替天行道’忠义之名”,故而将李逵叫来,喝了药酒,与他同归于尽。这里的“忠义”就是对朝廷尽忠尽义,“义”已不再有济困扶危的积极意义。宋江把“替天行道”与对赵朱王朝的“忠义”相提并论,“替天行.道”的含义自然很明确。正是由于“替天行道”纲领的局限性和宋江固有的“忠义”思想,导致了义军的功败垂成,也导致了他个人悲剧的命运。

宋江的一生,是矛盾的一生,他的性格的复杂性包含着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历史的内容。有人曾论断在《红楼梦》以前的艺术典型,都是属于类型化的典型,而《水浒》中的宋江却是一个具有鲜明个性特点的艺术典型,是一个深刻的现实主义的悲剧典型,是老黑格尔说的“这一个”。这个典型在我国文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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