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俑

配图 嘉庆皇帝像

《岂有此理》是一部被乾隆、嘉庆、道光三代皇帝钦定的禁书,一部体现中国知识分子独立精神的经典,作者以戏滤嘲骂的笔调,视一切权威为无物,专门疑人所不敢疑,议人所不能被议,时见“大逆不道”的言辞,作者被三代皇帝定为离经叛道,视为眼中钉,被迫逃亡数十载。这部禁书,到底有多“离经叛道”呢?请接着看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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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刺秦,事败之后以死报燕,后人认为他是烈士,诵《易水之歌》将他歌颂,殊不知荆轲之勇,不过是匹夫之勇,他这是自取灭亡。

荆轲这人,不过是愚妄无知、刚愎任性之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能够从容干成一件大事。

太子丹受不了被送到秦国当人质的耻辱,恨死了秦国,打算暗杀秦王,这是行危而求安,造祸而求福,无异于把肉放在饿虎经过的小道上。

他的老师鞠武劝他从长计议,这才是老成之见,可他却报仇心切,求胜于须臾,势必为侥幸之谋,而无完全之计。

太子丹虽然不足责,荆轲恃血气之勇而甘心就死,实在令人惋惜。

海内一统,天道也,荆轲一人岂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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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史记》不隐恶、不虚美,绝响于后世,这话有点过了。

太史公著国史,实际上是以一己之好恶为天下是非,因私愤而示上下之过,如果说这是不隐恶,那就不知何为恶了。

他在《越王勾践世家》中说,

“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这是以刑余之人颂劫后之主,虚美之辞溢于言表。“

不虚美”又体现在哪里呢?

如此隐恶而虚美之作也能“绝响于后世”,那后世之史,基本上没啥读头了。

《晋书》中说,一个叫郭文的,到余杭深山老林搭了个简陋的草棚居住,虽然没有壁障,经常入室害人的猛兽,却从来不去害他,他独居草棚十多年而安然无恙,曾有猛兽张嘴对着他,他见其嘴里有横骨,便用手帮它取了出来,救了猛兽,第二天猛兽就来报恩,给他叼来一只鹿。

《南书》中说,一个叫庾子舆的,父亲死在巴西任上,他奉丧而归,船至瞿塘峡,虽然时值秋天,却江水汹涌,险象环生,庾子舆忧心忡忡,担心过不去,谁知当夜五更,江山被他的孝心感动,水势减弱,载运父亲灵柩的船,安然渡过险滩,然后那江水,又恢复如初。

这些情节就更离谱了。

如此离谱的情节,却在《南北史》、《宋书》、《南齐书》、《梁书》、《陈书》中比比皆是。

以小说为史,以史为小说,这是史家之幸,还是小说家之幸?

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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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昌黎(韩愈)在《上大尹李实书》中写道:

愈来京师于今十五年,所见公卿大臣不可胜数,皆能守官奉职,无过失而已;未见有赤心事上,忧国如阁下者。今年以来,不雨已百余日,种不入土,野无青草。而盗贼不敢起,谷价不敢贵,百坊、百二十司、六军、二十四县之人,皆若阁下亲临其家。老奸宿脏,销缩摧沮,魂亡魄丧,影迹灭绝。非阁下(当时李实为京兆尹)条理镇服,布宣天子威德,其何以及此!

此“书”对李实可谓推崇备至,说他溜须拍马,也不为过。

后来他作《顺宗实录》,却是这样写李实的:

实谄事李齐骤迁至京兆尹,恃宠强愎,不顾邦法。是时大旱,京畿乏食,实不以介意,方务聚敛征求,以给进奉,每奏对辄曰:“今年虽旱而谷甚好。”由是租税皆不免。凌铄公卿,勇于杀害,人不聊生,及谪通州长史,市人欢呼,皆袖瓦砾遮道伺之。

之前把李实捧上天,后来又打入十八层地狱,前后差别竟如此之大,实在令人费解。

看来,这个所谓的“三代直道之公”,徒有虚名啊。

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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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有人以鲧(gǔn,大禹的父亲)比王安石,说鲧名重,王安石也名重,鲧毁害族类,王安石也毁害族类;

鲧志在平水土而有害无利,王安石志在谋富庶也有害无利。

有人以蜀后主比齐桓公,说齐桓公是个庸主,刘禅也是个庸主;

然而齐桓公虽然宠信易牙、竖刁等奸人,却信任管仲,后主虽然宠信宦官黄皓等奸人,却信任武侯,最终使他们不至于为群小所扰。

又有人以周宣王比唐玄宗,说他们两个,都是“两截人”(言行不一、前后不一之人),周宣王中兴,唐玄宗也中兴,而最后“皆不振”。

此等比喻,虽然在似与不似之间,却极其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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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天命固然不错,不知也没关系,只是千万别成为不辨是非不分黑白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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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养了一条洋狗,毛色雪白,夹杂着黑色花纹,可解人意,能像人那样站立、作揖,或者盘旋跳“狮子舞”。

那人非常喜欢它,一眼看不到它就不高兴,狗也一样,一眼看不到主人就很郁闷。

主人还在狗脖子上挂了铃铛,是金子做的,从早到晚用一把象牙梳,给狗梳毛,人狗同食同卧。

有人笑着对他说,你对这条狗太好了,就像儿子对父母一样。

那人说,此话大谬不然,天底下谁见过如此孝顺的儿子?

但父母之于儿子,我可没见过有不慈的,我对待这条狗,更像父母对待儿子。

这话说得多好啊,可以为溺爱犬子者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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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最不容易,死亡最容易,所以人莫不苦于生,而莫不乐于死。

老天最公平,人人都有一死,只可惜只能死一次。

天天与忘死之人论死,是不会知死的;天天与怕死之人论死,是不会知死的;天天与未死之人论死,也是不会知死的。

骷髅对庄子说,人死之后,就不存在上有君、下有臣了,也无一年四季了,从此以天地为春秋,即使是南面称王的快乐,也不过如此。

由此可见,所谓的死,是心死,不死,是因为心未死。

人生之悲,莫过于恋身,死之乐,莫过于忘心。

人活在世上,无不忆父母,恋妻子,聚财货,为了防死,无不谋求宫室车马衣服器用。

可到了死的那一天,哪个不是丢下这些,飘然而去,再也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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