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集)

小冬自己也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他用雙手狠狠捋過頭頂,待睜眼卻看到王瀝川雙眼通紅,頭髮凌亂,半身泥水,雖依稀可見昔日儒雅紳士的影子,但更多的是狼狽不堪,他嘆了口氣,說:“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別添亂。”他繼續說:“聽到了嗎?有生命跡象。我姐她還活着,還活着。”

王瀝川用力甩掉左手的手杖,嘴裏用德語咒罵,他爲人比較溫和,就算發脾氣,也極少拿物品撒氣。然而此刻,他真的非常非常氣憤。在開車來的路上,小冬不停打着電話,卻跟他不提隻字片語,他就知道情況不妙。他憤恨的是爲什麼當自己放下了一切執着,想認真專心的對待小秋的時候,命運又要將他最在乎的女人奪走,他得病這麼多年,與死神抗爭,頑強到自己都佩服自己,但卻從未怨恨過,指責過命運的不公,即使在他遇到小秋後,求婚前,得知自己病情復發,他都從未埋怨過,因爲他深知,一切都是徒勞。然而,這一次……他真的覺得自己是被命運捉弄玩耍解悶的玩具,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這次是小秋,爲什麼是小秋?王瀝川內心強大,對任何事物似乎都可以消化面對,但唯獨小秋,似乎是他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

當意識到這些後,回望過去的六年多的光景,他深深的無力。然而是誰的執着,誰的自以爲是,妄送了這些靜好而又波瀾的歲月啊,還讓小秋一度活在痛苦與絕望的等待中,日復一日而不可終!是他,王瀝川。是她最愛的那個人啊!回首往昔,你,可曾後悔?現在,也許,他連彌補的機會都可能永遠沒有了。一想到此,他便有了剜心之痛,直疼到他無法呼吸。王瀝川想極力掩飾,但卻猛烈劇咳,如何都停不下來。人間之大痛,莫過於此!心痛甚至比腿部以及化療時的疼痛更甚千百倍!

小冬見勢想上前安撫,但自己也力不從心。此刻已近黃昏,剛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王瀝川整個人被意志支撐,不感覺疲憊,而現在內心恐懼,神經繃緊,竟感覺不到身體的不適。他從緊張到憤怒再到自責,懊惱、無力、絕望……似乎方纔的怨天尤人的氣憤也漸漸消失殆盡,因爲,謝小秋所有的痛苦其實都是在與他的執着和自以爲是在較勁。他看着前方的施救,僅靠一線希望支撐着自己不要倒下。

一片漆黑中不知旦夕,謝小秋只記得當時她站在課椅上,在教室西北方的角落出黑板報,而林望舒在前面的黑板寫着今天早間自習課的自習內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然後就聽到身後的林望舒大叫:“小秋……小秋!”謝小秋回頭就看到奔向她的林望舒以及從教室前門及南面的窗戶湧入的規模駭人的泥石流,瞬間就填滿了半間簡陋的教室。

她腦海中一瞬間得知,完蛋了,可能是山體滑坡了!但當時不容細想,她即刻跳下課椅,拉着林望舒往教室後門跑去,但還未到,後門即刻又被混雜着草木的泥石流瞬間衝開,湧向她和林望舒。而望舒比她更靠近後門,腳底已沒有了水泥地,泥石流托起了林望舒,後門一角砸向她背後,把她往謝小秋西北角方向推送。

小秋還未反應過來,立馬轉身想站回到剛纔出板報的凳子上,右手還拉着望舒。而望舒抽出左手,將手臂兩側撐在小秋周圍,似乎在保護這她免受後門所傷。短短几秒,兩人被灌入的泥土逼到了教室的西北角,兩人站在椅子上,而泥土混合着雨水淹沒到了兩人的胸口處,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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