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是一种修炼。”

当记者问到韩国文化与书法的关系时,李完雨如是回答。李完雨是韩国书艺理论博士,专注朝鲜中期的书法研究(明朝中末期)。他深知书法在朝鲜中末期时就已经深受政治影响,开始有意识摒弃一些不规范、破坏法度的作品,更多引进一些表象相对平和、温润的书风作品。而这一切全因统治阶级对“规范”的需要,想以此稳定社会意识形态,不产生分歧。

在先前说晚清书法的文章中便提及过,书法曾被当时文人当做一种工具,借“复古”“出新”之口,以彰不满现状之实。在矛盾频现的封建社会,无论是复古风还是倡新风,都是不满时风。韩国古代与中国古代时有所不同,在中国古代书法是文人的工具,而在韩国古代书法是统治者的工具,所以在明朝提倡复古风去追求魏晋平和的作品时,韩国选择追附,而当明末尚态创新渐起时,韩国认为这种不规范的作品不适合本国现状,转而选择书法文化民族化的道路。此番类似“闭关锁国”之举,导致韩国书法再无源泉活水,无可避免的走上了下坡路。

在政治方面,韩国政治背景对书法的影响可分为光复前和光复后(1945)两个阶段,上段所讲为历史政治原因,而新政治原因在光复后受美国统治时所产生,南韩所有的政策均由美国制定,影响最深一项便是“韩文专用”的语文政策。

韩文专用的语言政策

麦克阿瑟发表了相当于军政宪法的“告朝鲜人民书”,宣布英语为韩国官方语言,这直接导致“翻译政治”怪相的蔓延。充当英韩翻译的人士因职务之便得到了更多的权利,有人从中得利,有人插手政治,如此环境之下,亲美派自然生活的滋润一些。这个世界从不缺少为利益和权利出卖文化的人,亲美派在外国势力授意下直接在教育审议会中废除汉字教育,所有标注专用韩文,把韩文作为“独立自主”的标志,把汉字界定为反动或者亲日。从此韩国人民戴上了“独立自主”的帽子,失去了文化“本真”,身处汉字文化圈却失去文化载体,书法没了创作媒介,没了文化传承,又何谈发展呢?

国立大学教授博导金炳基说:这是传统文人精神的丧失。在韩字专用后的五十多年间,我们成了睁眼瞎,连站在朝鲜艺术高峰的作品都不会读,也无从学起,因为理论都是用韩字写的。

既由外国势力掌握政治,则政治影响的背后,还有西方文化的侵袭,前狼后虎齐聚,书法发展更是岌岌可危。

国民审美西化

中西方文化各有其思想与特点,韩国处于汉字文化圈,自始至终传承的是东方哲学思潮。即便1910年被西化严重的日本统治后,也并没有造成严重的文化侵袭恶果,因为日本也身处汉字文化圈,即便受西方哲学思潮的影响,本质载体是没有改变的。但当政治被西方力量所左右时,文化教育就成了统治的武器,艺术教育开始以西方为主,民族固有美感不复存在,西式美感成为社会主流。

如果此上几点政治、利益、人性的纠缠可算书法发展的外部影响,那韩国书法圈内部也是有很大瑕疵的。

学问研究不纯粹

韩国书坛内部在光复后,不曾着力对外国书法思潮的研究,也无理论翻译,且由于韩文专用的原因,时人对本国历史书法理论也从不整理,直接使得书法文化断层。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时,才开始逐渐研究外国书法。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部分自发研究书法的名家,很快就掌握了书法界的话语权,而韩国书法教育纯靠师徒关系继承发展,也使得这部分人围起小圈,叠起象牙塔,开始操纵书法展览。

韩国书法作品展中,有很多作品是学生按照老师所写范本临摹而入展的,也有一部分是经过特意安排入展的,所以真正水平高的一些大家,或者对文化尊重的大家,几乎很少去做评委,年轻人沉溺于入展,即有范本可抄的捷径,也就不再费心创作内容了,而且在全国展的展览中也出现了很多加入西方思想的自由体式的创作入展,使得韩国有“守古法”与“不做法奴”的分歧,展览水平始终无法提高。

其实在汉字文化圈中,高丽自古就是最早一批接触书法、学习书法、频繁引进历朝历代书法的国家,这一点可能要比日本更有优势,但是当日本书法开始对“技”进行“道”上追求创造时,朝鲜书法还没能走出来,如果非要找一些原因的话,可能是由于日本统治者对艺术有一定的包容性,而韩国在朝鲜时期就已经被政治手段限制,导致前期发展不利。光复后本该潜心整理民族文化,却又因亲美者的利益导致“翻译政治”出卖文化,使书法发展雪上加霜。政治自主后终于有了渺茫的机会,但话语权最终落到了一小部分书家手里,垒砌象牙塔,操纵书法审议,最终也没能再次繁荣。

嗟叹之余想想,书法的发展虽然不顺利,但也挺符合韩国范儿的,抛开中西方思想碰撞等客观原因不说,本国内政治与人性的纠葛就已经为结果埋下了种子,即便是韩国书法走向消亡,我也丝毫不会诧异,因为这个国家的神奇之处,编剧都得虚心学习。

(以上三图来源为十九世纪朝鲜书圣金正喜,水平确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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