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德雲社的孟鶴堂和周九良是一件壓力有點大的事情，蓋因這兩位相聲演員在當今的相聲粉絲羣體中的地位不可小覷。兩位非常年輕的相聲演員，卻有着十年以上的相聲從藝經歷，參與過大大小小的喜劇比賽，場場戰績非凡。在當今非常有名氣的相聲團體一德雲社衆多的青年演員中，憑藉着自己獨特的表演風格贏得了觀衆的認可，在競爭激烈的喜劇表演市場中,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對於他們的採訪，就在無數想象的未知與期待中開始了......

孟鶴堂

西服套裝 /CK CALVIN KLEIN

白色襯衫/鄂爾多斯1980

絲巾 /CARVEN

鞋/JIMMY CHOO

周九良

西服套裝、襯衫/均爲CK CALVIN KLEIN

絲巾 /YES BY YESSIR

鞋/JIMMY CHOO

01 “俏皮可愛”周九良詳解“小先生”的真義

2020年5月23日，北京東郊一個專門拍攝時尚人物的攝影棚。

爲了不打擾藝人的化妝和造型，我特意在他們完成造型後才趕去拍攝現場。五月底的北京，週末，天極藍, 空氣中有一種大大咧咧的懶散味道，處處透着滿不在乎的氣息，這是隻有北京纔會賦予人的特有的感覺，突然發現這種氛圍很適合與兩位相聲演員聊天。沒錯，還記得從前同樣的日子，在潮溼悶熱的香港，那樣的氛圍則很適合採訪梁朝偉。

孟鶴堂

拼色上衣/Y-3

周九良

黑白拼接上衣/Y-3

剛到攝影棚，迎面就碰到了剛剛完成造型的周九良,頭髮上還留着髮型師用來定型的幾個透明的小小發夾, 讓看起來老成穩重的周九良多了一絲俏皮，我心裏暗自揣想，這麼“可愛”的周九良估計平時不多見吧。

因爲彼時孟鶴堂已經開始了他第一個造型的拍攝工作，所以我們的釆訪是從周九良開始的。

我是個相聲愛好者，且是個戲曲迷，尤愛京劇，我們的話題是先從戲曲開始的。估計所有熟悉周九良的人都曾被他聲遏雲霄的“龍車鳳輦進皇城”驚豔過，我也一樣，於是好奇地問起他是否特意學過“李派”（筆者注：李派，即京劇老旦演員李多奎的表演流派，以擅長演出《遇皇后》、《打龍袍》等京劇摺子戲聞名。“龍車鳳輦進皇城”的唱段即出自京劇《打龍袍》）。周九良的語速很緩慢，與他在臺上的表演大不相同：“我們這都是非專業的，唱一句還可以，唱多了就不行了。”這個略顯謙虛的答案，不由得讓人想起他的另一個名號— “小先生”。

西裝/ETRO

襯衫/Tommy Hilfiger

通常情況下，相聲迷們將那些在相聲門裏有所建樹的著名演員稱之爲“老先生”,提起來的時候，大多語氣恭敬，多有崇拜之意。周九良在粉絲裏有個稱呼是“小先生”，或許皆因周九良有着與同齡人完全不一樣的老成與穩重吧，於是粉絲們就尊稱這位年輕的相聲演員爲“小先生。”

“這個看法倒是和我的想法不大一樣”，周九良慢悠悠地說。

“我最初知道'小先生'這個詞，是出自我國著名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他曾經說過，何謂'小先生'？生是生活，先過那一種生活的便是那一種生活的先生，後過那一種生活的便是那一種生活的後生，學生便是學過生活的人，先生的職務是教人過生活，小孩子先過了這種生活，又肯教導前輩和同輩的人去過同樣的生活，是一名名實相符的小先生了。我最初理解的'小先生'就是這個意思。”

他們憑藉着自己獨特的表演風格贏得了觀衆的認可，

在競爭激烈的喜劇表演市場中，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孟鶴堂

西裝 /BALMAIN

襯衫 /Xylon Chen

西褲 /Tom Ford

G-Timeless Automatic 系列腕錶 /Gucci

領結/編輯私物

皮鞋 /Jimmy Choo

周九良

西服套裝/Paul Smith

Grip系列米奇版腕錶/Gucci

領結/編輯私物

皮鞋 /Jimmy Choo

02 “仙氣飄飄”孟鶴堂揭開“大堂經理”的真相

我正驚詫於周九良的“小先生”真義說，臨時用來採訪的休息室門開了，一個腳下生風的人“飄” 了進來，頓時整個房間的氣場也變得有點不一樣了。果然，這是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孟鶴堂。說他熟悉，是因爲我幾乎或聽過或看過他們的每一段相聲；說他陌生，則是因爲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的”孟鶴堂。

西裝外套/Ermenegildo Zegna

襯衫/80N8

舞臺下，相較周九良，他更沉穩，也更安靜，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很正常啊，大多數藝人在臺下都是安靜的，郭老師, 在臺下是很少說話的。”

孟鶴堂無疑又是善談的，善於表達自己的觀點，在回答我拋出的問題前，他會深思熟慮，周九良則更喜歡立刻回答。“師父曾經調侃我，說我做過大堂經理，我其實並不是先做了大堂經理才改行說相聲的，而是說了相聲後，纔在空閒時間去於老師的餐館幫忙。那時的我，從釆購到人員管理，什麼活都幹，這些都屬於是出於親情去幫忙，我在於老師的餐館並不拿工資。”說到這裏，孟鶴堂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乾淨明朗，笑容裏既有自嘲又透着幾許認真。

“2008年，我從家鄉來到北京報考德雲社，當時同來的夥伴都是報考中央戲劇學院或者北京電影學院的，大家都在積極準備。我也認真地練習了一個月的太平歌詞、相聲貫口和快板。當時住在一個地下室裏，又潮又熱，結果嗓子就發炎了，考試時只表演了一段貫口。考完後，壓力很大，畢竟總共有 3000多人蔘加考試，只錄取20人。結果我還真考上了，並且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拜了郭德綱老師爲師。'頭鶴'（筆者注：意指德雲社第一批的“鶴”字科學員）裏，我是年齡最小的，大概是師父比較喜歡我吧。以往的拜師大都在私下進行，我們那一年是在北展劇場公開進行的，場面很大，臺下密密麻麻地都是觀衆。”

沉浸在回憶中，緩緩道來的孟鶴堂表現得很從容，也許這纔是他更接近真實的狀態吧。

03 被“祖師爺餵飯”的周九良,私下愛好出人意料

單獨拍攝結束的周九良回到休息室，孟鶴堂站起來打過招呼後就出去繼續拍攝了。這種採訪模式被我戲稱爲背對背“過堂”,好處是,沒有對過臺詞,大家可以私底下說一點真心話。“車輪訪談”再次輪到了周九良。

“現在的年輕人都玩兒什麼？”周九良的問題讓我有些驚訝，

“這難道不是我應該問你的問題嗎？”周九良有點靦腆地笑了笑，“沒有演出時，我喜歡去釣魚，或者去博物館。運動什麼的，我都不擅長，更不要說他們玩兒的滑板了。我還是喜歡安靜一些的東西。”

這麼“安靜”的愛好，在一位90後的青年身上，有點讓人意外。“我從小就喜歡相聲，在德雲社出現之前，相聲的獲取渠道有限，基本上都是電臺和電視裏的各種晚會，去劇場聽相聲的機會很少。後來郭老師火了，我就開始聽郭老師的相聲，學了幾段。在學校時，我是班上的文藝骨幹，經常和班上的小夥伴搭檔說相聲。那時候的我經常從網上去了解相聲， 越往深裏瞭解，越發現這個行業是非常有魅力的，我被這種魅力所吸引，才最終從事了這個行業。”

打開話匣子的周九良少了初見面時的拘謹，“相聲的傳承基本上都是師父帶徒弟，口口相傳，這種模式，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是可以讓學徒能夠儘快地掌握學習要領，一對一的教學，可以根據每個徒弟的個人特點去教授，更有針對性。弊端是在過去，有些師父在教授徒弟的時候常常會“留一手”， 不願意傾囊相授，這會導致很多優秀的相聲技巧失傳。如今德雲社的相聲教學就有效地避免了這種弊端。”

“戲曲曲藝行裏有句話叫，‘祖師爺賞飯’，用來形容那些有天賦的演員，說明你有從事這個行業的潛力。至於說我，‘祖師爺餵飯’，我在相聲方面算是有一些天賦，其實就是平時聽得多、看得多，自然就熟了。學習的時候反覆地說、反覆地練，直到達到最自然的狀態。基本功需要苦練，技巧沒辦法完全靠苦練。比如快板，我幾乎是一上手就會。我的唱功， 比起陶陽、大林和嶽哥，還是差的遠。”

周九良的笑容憨厚討喜，一個喜歡釣魚，喜歡唱戲，愛逛博物館的年輕人，也算是今天年輕人中的“非主流” 了吧。

04 表情管理必須到位，孟鶴堂被指“演技爆棚”

拍攝在進行中，採訪間隙，我特地去觀摩了他們的拍攝。這次的攝影主題是“向喜劇致敬”，這兩位曾經在喜劇類綜藝節目“相聲有新人”和“歡樂喜劇人”中走出來的“贏家”, 在拍攝現場依然保持着無比歡樂的氣氛。

孟鶴堂

西裝 /BALMAIN

襯衫 /Xylon Chen

G-Timeless Automatic 系歹 il 腕錶 /Gucci

周九良

西服套裝、襯衫/均爲CK CALVIN KLEIN

絲巾 /YES BY YESSIR

“我們都是很愛相聲的人，也非常尊重我們的恩師。我總認爲老師說的很多東西都是對的，因爲我們信任老師，他待我們就像孩子，哪有會害孩子的家長。我是德雲社相聲七隊的隊長，我的隊員們各自都有許多關注他們的粉絲，會把他們表演的視頻上傳到網絡上。有時會被郭老師或者社裏的其他領導看到，如果有的隊員在表演中使用了不專業的‘包袱’,郭老師就會找到我。我們平時是有表演上的考覈的。”

“我非常喜歡郭老師的表演風格，所以在表演上也是一點點向郭老師學習，時間久了，就有很多東西融入到我自己的表演中。有人覺得我的颱風穩重，這就是我要的東西。爲什麼有的相聲演員在臺上表現得過於‘亢奮’？爲什麼有的演員喜歡‘聲嘶力竭’地喊，這些其實都是不自信的表現。大家都很喜歡我在臺上的表情，其實很多東西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要拿捏得恰到好處，表情管理必須到位, 才能讓觀衆覺得舒服。”

“我是東北人，東北人有一種特有的幽默，但這種幽默不能照搬到相聲裏，因爲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表演風格， 東北式的幽默更適合二人轉。”

釆訪接近尾聲，我突然很想知道周九良在臺上表演時，有時會有些“放飛自我”,甚至讓臺上的孟鶴堂出現“爲難”的表情，難道“堂主”也有被“卡住”的時候？孟鶴堂笑了笑，還未回答，結束拍攝的周九良走了進來，大聲說道：“他那都是演出來的！”

05 “仙鶴”孟鶴堂與“駱駝”周九良

拍攝很順利也很歡樂，無論是單人照或者是合影。在視頻釆訪中，編輯們設計了 “你問我猜”的環節，來考驗他們的默契程度，沒有任何排練，兩人的表演一氣呵成，現場的工作人員彷彿聽了一個相聲小段。

毫無疑問,這是一對兒特別默契的搭檔,正如孟鶴堂所說, “我們在表演中是沒有規定好的臺詞的，往往是一上臺， 握完手後,只要他一拿毛巾擦手，我就會把手在大褂上蹭，這種默契是由來已久的。我不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規範九良，我可以給他一個支點，他完全可以自己去發揮，開始的時候，九良有一點拘謹，因爲生澀和不熟練，所以肯定需要收着。所謂‘老要張狂少要穩’,必須得穩住，越像老先生越好。後來是因爲演出次數多了，自然也就揮灑自如了。”

米色風衣 /RAZZLE

襯衫 /J.LINDEBERG

相聲創作很難,難就難在你不但要設計表演情節、設置“包袱”，甚至還要掌握觀衆的心理，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要靜靜聆聽，在表演中，捧哏的演員起着控制節奏的作用。

“我在創作相聲時，寫完後會和九良推演，過程中也會有不同的意見，畢竟我們是兩個大腦。但是我們很快就會達成一致，這種默契也是非常寶貴的。”

“有些相聲演員，喜歡事先把要表演的段子都寫成文字，然後照着說，就是‘死詞兒’,我師父就從來不會這樣。他在上臺前，有時候會有一些小紙條，上面記錄着這個‘活’的整體構架，但是那裏面完全沒有於老師的事兒，全靠着兩個人在臺上的默契，每一次演出都不一樣，你永遠摸不透他們會怎麼說，永遠都給觀衆驚喜。”

“我沒有自己‘紅了’的感知，倒是有一次在鄭州演出時, 我感覺師哥紅了，因爲觀衆認識孟鶴堂了，我們在臺上演出的時候，感覺比從前舒服了，我想，他可能是紅了。” 周九良認真地回憶着和搭檔的從藝歷程，孟鶴堂則在一旁淡淡微笑，我想，這大概就是“搭檔”的真正含義吧。

“如果讓你用一種動物來形容孟鶴堂，你覺得哪一種最貼切？““仙鶴!”周九良毫不遲疑地回答，“我覺得他總給人一種仙氣飄飄的感覺，有氣質，又有一點桀鷲不馴。”對於同樣的問題，孟鶴堂則沉思良久：“他，像駱駝吧，具有忍耐力，懂得吸收和儲藏。”

白色風衣 /RAZZLE

採訪結束了，孟鶴堂和周九良走出了休息室，繼續去完成需要補拍的鏡頭。孟鶴堂邊走邊哼着歌兒, 一派雲淡風輕。可惜的是，我沒有聽清他哼的歌兒到底是什麼。

06 後記

相聲，一種以“說、學、逗、唱”爲主要表演手段的民間曲藝形式，形成於清咸豐和同治年間，發源於北京天橋和天津勸業場。從早年間的“揭地”到如今的劇場，這種藝術形式給大衆帶去了歡樂的同時也經歷了各種發展過程中的波折。如今，青年一代相聲演員正在奉獻自己的青春和熱情，爲相聲事業的未來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這是一羣熱愛相聲的人，把相聲看得“比天還大”的人。祝福他們, 娛人者，亦可娛己，希望他們在生活裏，也永遠都有笑聲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