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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许朝暮 · 十点读书签约作者

常言道，自古红颜多薄命，绝世佳人世难留。

唐代佳人关盼盼天生丽质，歌舞双绝，才情斐然。

若非遇到白居易，她也许会平淡度日，安稳余生，化作历史长河中不留痕迹的一抹倩影。

而白居易用一首诗，让她成为后人世代相传的贞洁烈女，也毁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千百年来，关盼盼只愿得一人心的痴，深情至死不移的忠，令无数人感动落泪。

这份痴与忠，最终竟把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两情相悦，是一种幸运

关盼盼原本出生于书香世家，是西安一户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

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盼盼自小酷爱诗文，七岁开始识字，十岁就能赋诗作词。

她尤其钟情于白居易的诗文，能一囗气唱出白居易的《长恨歌》，歌声婉转悠扬，绕梁三日。

她不仅才惊四座，还出落得亭亭玉立，无数世家子弟都对她一见倾心，争着抢着上门提亲。

怎奈红颜命薄，一场厄运让她跌进泥潭。

父亲得罪了某位朝中重臣，与母亲双双惨死在他人的追杀之下。

她侥幸躲过一劫，为谋生路，只好堕入风尘，从清高孤傲的才女，沦落为供人取乐的歌女。

幸而她精于歌舞，再加上美艳绝伦，很快便名声大振，江南的官员纷沓而来，渴望一睹她的风采。

徐州守帅张愔，就是前来拜访她的官员之一。

张愔虽是一介武夫，却性情儒雅，颇通文墨。

温柔且不失风雅的关盼盼，如同一股潺潺清泉，缓缓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真正的爱情来临时，反而会让人望而却步。

张愔不介意关盼盼的身份低贱，却因自己渐长的年岁、成群的妻妾备感自卑，不敢向她表露心迹。

没想到，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关盼盼，早已倾心于心思细腻、体贴入微的他。

一番波折后，二人互通心意，张愔花费重金聘礼，举办了风风光光的仪式，将关盼盼迎娶进门。

张愔把关盼盼视若珍宝，他时刻小心呵护，有求必应。

关盼盼把张愔当作知音，她常常轻歌曼舞，抚慰君心。

他们互相爱慕，如胶似漆，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羡煞众人。

关盼盼从未有过如此充实的幸福感，她感谢上天的垂怜，让她历经坎坷，寻得这般好归宿。

当时，著名诗人白居易官居校书郎，因公务远游，来到了徐州。

张愔欣赏白居易的诗才，特意邀请他到府中做客，并大摆宴席。

得知自小仰慕的偶像要来张府，盼盼更是喜不自禁，早早起床，精心梳妆。

盛宴开席，觥筹交错，谈笑风声，气氛热闹非凡。

喝到兴头上，张愔让关盼盼为客人表演歌舞，借机展露一下爱妾的才艺。

盼盼欣然领命，吟唱悠扬悦耳的《长恨歌》，跳起华丽繁复的《霓裳羽衣曲》。

她的婀娜多姿，令席间宾客如痴如醉。

白居易对她的才艺大为赞赏，称她犹如杨贵妃在世，并为她写下千古名句：“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

得诗一首，美名远扬。从此，关盼盼更加香溢四方。

而她依偎在爱人怀里，对铺天盖地的赞誉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行走世间，得一良人，她已别无所求。能与她的张郎长相厮守，终此一生，足矣。

遇到对的人，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更何况她命运坎坷，身世凄凉，未对生活抱有任何幻想。

张愔的疼惜，像一缕暖光，驱散了她心底的晦暗。

而她也懂得珍惜这份运气，全心全意将自己托付，用尽全力经营爱情。

忠贞不渝，凭一腔勇气

关盼盼一心沉浸在爱情中，怎料，恩爱时短，情深不寿。

用情越深，越容易被生活辜负。

白居易离开张府两年后，张愔突然病逝，关盼盼又再度孑然一身。

失去张愔的庇护后，张家没落，府邸易主，他的妻子与姬妾们风流云散，四处找寻下半生的依靠。

唯有关盼盼，无法忘记丈夫对自己的恩重如山，更无法摈弃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立誓为张愔守节。

她被迫离府后，移居到徐州城郊云山麓的燕子楼，身边只有一位年迈的仆人相随，主仆二人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这栋燕子楼，正是她与张愔至深爱情的最佳见证。

新婚燕尔，关盼盼随口提起，徐州西郊风景秀丽，宜人宜居，若能在那里度过余生，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愔悄悄地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特意在此处，为关盼盼建造了一座别院，取名为“燕子楼”。

楼前流水潺潺，沿溪垂柳如烟，仿佛与世隔绝的仙境。

关盼盼惊喜万分，恨不得天天在别院中与爱人耳鬓厮磨。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镶满了他们甜蜜的回忆。

张愔曾陪她在柳树下散步，说着绵绵情话，欣赏落日余晖。

他也曾与她在院子里饮酒，看她在月下翩然起舞，同她伴夜色吟诗作赋。

而今，却已物是人非。

燕来燕去，花开花落，相互依偎的爱侣却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关盼盼痛到锥心刺骨，泪流满面。

她不再唱歌起舞，也懒于梳洗打扮，在灼人的思念中独守空楼。

起初，她独居的日子并不清净。

她的美貌与风姿远近闻名，仰慕她的人不计其数，他们纷纷上门求爱，几乎踏破了门槛。

关盼盼却心如止水，一一回绝，后来干脆闭门谢客，终日躲在闺房中读诗书，亿往昔。

她的忠贞不渝，守节不移，获得了世人的称赞和怜惜，而她心中的孤寂苦闷，却无人能懂。

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她午夜梦回，身边无人陪伴；她吟诗唱曲，身边无人欣赏；她一腔衷肠，身边也无人倾听。

自从守节那天起，她就舍弃了大好年华，远离了尘世喧嚣，把自己困在这寂静无声的牢笼中，收起凡心杂念，独赏春盛秋衰，捱过整整十年。

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有遗憾，却不后悔。

虽流落过风尘，她却坚定地相信爱情，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天人两隔也不背弃承诺。

虽柔弱似扶柳，她却拥有坚强的内心，满怀奋不顾身的勇气，为保夫君名声忍受孤寂。

也许，真正的爱就是如此，不只是你侬我侬的亲密，也不只是花前月下的浪漫，而是不离不弃的决心，坚定勇敢的底气。

人言可畏，铸一场灾难

如果没有与白居易重逢，也许关盼盼可以找到心中安宁，平稳度过余生。

然而，世事难料，最信任的人戳中的痛处，往往最致命。

张愔生前有位跟随多年的部下张仲素，曾与他出生入死，感情深厚。

张仲素感动于关盼盼的忠贞，偶尔去探望她，拜读她所写的诗文。

他得知关盼盼一直仰慕白居易的才华，而白居易也称赞过关盼盼的风采。

所以，当他拜访白居易时，特意提起关盼盼为夫守节之事，还把关盼盼的诗作，拿给他赏阅。

她文风清丽，字句幽怨，失去丈夫的痛苦，生活无望的苦闷，一一跃然纸上，读来令人心酸。

白居易回想当年在徐州，与张愔、关盼盼把酒言欢，不禁感慨万千。

他们一个是风华绝代的佳人，一个是春风得意的名士，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却生死相隔，不复相见。

他为世事无常而黯然神伤，也被关盼盼的情深义重深深打动。

可他转念一想，若果真如此难舍难分，为何不追随他到九泉之下呢？

关盼盼年纪尚轻，美貌依旧，纵使深居简出，还是会有风言风语传出。

若她选择殉情，既能早日脱离苦海，又能成就一世美名，岂不妙哉？

随后，他立即挥毫落笔，写下七言绝句：

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

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张仲素不解其意，便把诗作带回徐州，交给了关盼盼。

收到仰慕之人的诗作，关盼盼欣喜不已，可读完之后，她突然满腹委屈，失声痛哭起来。

她本将白居易视作知己，以为他能懂自己的内心孤寂，而白居易竟以为她贪生怕死。

如今，故交尚且误解她的真心，世人又会如何议论呢？

她感慨世道的不公正，为夫守节却遭人误会；哭诉自己的命太薄，洁身自好却反被污蔑。

她把愤怒写进诗里：“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污汗雪毫。”

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白居易啊白居易，你也不过幼稚如孩童，看不穿一个痴情女子的苦衷和难处。

她又气又恼，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任凭仆人含泪相劝，仍无法平复心中怨愤。

徐州一带的知情文人也纷纷以诗劝解，而关盼盼已万念俱灰，企图以死明志。

绝食十日后，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太过在意他人的看法，是一场灾难。

关盼盼忠于爱情，勇敢决绝，已是千万人所不能及，她值得拥有一个问心无愧的归宿。

但她将自己禁锢在他人的目光里，束缚于外界的评价中，亲手书写了凄苦悲凉的结局。

人生终究是一场孤独的跋涉，陪我们走到最后的，只有自己。

谁都无法完全满足他人的期待，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无异于作茧自缚，给自己的生活徒增痛苦。

不论何时，放下旁人的看法，忠于自己的内心，才是一个人最好的活法。

关盼盼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白居易耳中。

他追悔莫及，自己随手写下的诗句，竟像一把把刀子，深深刻在了伊人心间。

为了补偿关盼盼，也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感，白居易托人帮忙，把她葬在了张愔身边，了却她生前的心愿。

回望关盼盼的一生，苦难与幸福交织，勇敢与怯懦共存，令人扼腕叹息。

从云端坠入泥潭，她如同一件被赏玩的器物，卖力讨好虚情假意的看客。

被爱情拯救后，她以为从此可以岁月静好，可惜幸福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认清了生活的残酷，她决定坚守自己的爱情，而心中勇气，终究是敌不过人言可畏。

其实，好坏无关别人的评判，对错也不由别人说了算，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才能过得畅快淋漓。

人生短短几十载，不在意他人目光，为自己而活，方能少一些痛苦，多一些洒脱。

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有选择生活的勇敢，也有捍卫选择的笃定。

从容活在属于自己的节奏里，自在通透，潇洒恣意，便是生命最优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