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逸

《錯愛》裏的小濤曾經撿過麪條票。

當時他的後媽周佳麗一定要說他是偷的,並且要把這件事鬧大,她拉着孩子去道歉,說孩子不學好,這樣的孩子就該狠狠教育。

這個電視劇,是我很多年看過的。

很多情節都忘記了,但是這個情節我始終記得。周佳麗真的是爲了孩子好嗎?

作爲母親,難道就該把這樣小的孩子定義爲小偷,然後到處去宣揚,讓自己的孩子承認自己就是個小偷嗎?

這到底是教育,還是傷害?

周佳麗是後媽,她的行爲從頭到尾都是傷害和報復,從來不是愛和教育。

可如果做這種事情的是親媽呢?

來自父母的傷害,會成爲孩子的童年夢魘。而這種夢魘直至孩子成年,都很難走出來。

讀者留言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反覆在猶豫要不要寫下來。我又該以怎樣的角度,去描寫這一類的父母。

他在七歲的時候,拿過家裏的50塊錢。

那50塊錢在他爸爸的口袋裏。他拿着那50塊錢去小賣部買了小汽車玩具,買了泡泡糖,買了很多自己想喫的東西。

我不想用“偷”這個詞。

因爲在我的小時候,我也曾經在父母的口袋裏拿過錢。那是我的父母,我想要買好喫的東西。我看到了父母的口袋裏有錢,於是在我六七歲的懵懂孩童,我拿了父母口袋裏的錢。然後,我的父母就要把我的這種行爲定義爲“偷”,並且要到處宣揚,逼着我承認自己是小偷嗎?

我的父母雖然輕微的重男輕女,但是他們不會。

因爲,那時候的我,還太小。

而他們是我的父母。

他們只是到處找不到錢,最後發現是我拿了買好喫的。然後他們沒有生氣,沒有訓斥,沒有說我是個小偷,只是告訴我:“你是不是嘴饞了,嘴饞了不要自己拿大人的錢。你要拿的話,也要讓大人知道。不然大人以爲把錢丟了呢。你可以給大人要錢,但是不要自己拿。”

我那時候大概也知道這是一件錯事,於是我再也沒拿過父母口袋裏的錢,我真的會跟父母要。

這件事過去了很多年,如今我回憶起來,也只覺得是自己小時候做的糗事,因爲饞,去拿了父母的錢。

這件事,在我這裏,在我父母那裏,因爲年齡太小,是完全可以付之一笑的。

但是,有的家長卻不會。

當他從他父母的口袋裏,拿了50塊錢。他的父母把這件事定義爲偷,並且逼着他承認自己是小偷。不僅如此,他們還跟周圍很多人說了這件事:“這個孩子從小就品性不好,這麼小就不學好,偷大人的錢,長大了也成不了事。”

如此這般,這件事依舊沒有過去。他的父母徹底把他定義成了小偷,但凡他做了什麼錯事,這件事就會被重提。

而那些事,比如他跟兄弟姐妹吵架,比如他學習不好,再比如他後來在高考時候的失利,他父母都會說這樣的話:“他就是個小偷,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就不可能有前途。”

他說:“我父母把所有我做過的錯事,都歸咎於我是個小偷,並且爲了讓我承認這件事,他們用了無數的事情來證明這件事。”

我幾乎無法想象這種傷害。

用他的自己的話說:“我長大了一直在做一個夢,一個別人說我是小偷的夢。我時常在這種噩夢中驚醒。”

有些父母自己傷害孩子,還不夠。他們還想要孩子自我傷害。

我初中時候的一個同學,做錯了事情的時候,會自己打自己。

那時候,我們三個人睡兩個合起來的牀鋪,她睡在中間。她父母對這件事非常不滿,一直罵她爲什麼不找那種睡一個人的牀鋪。

他們罵她笨,罵她沒本事,罵她活該受欺負。

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自己不去找老師,或者是跟學校去協調,他們只是把自己的不滿都對準了自己的女兒。

他們覺得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就是無能,就是沒本事。

那時候,我這個同學自己打了自己。

她後來跟我解釋這種行爲:“只有我自己打了我自己,以這種方式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我爸媽纔會偃旗息鼓。我有時候做錯了事情,我媽也會自己打自己,用這個來讓我難受,讓我痛苦。而只有我自己打了自己,我才覺得沒那麼痛苦。”

有些父母自己傷害了孩子還不夠,她還想要孩子自己去傷害自己,以此讓孩子來確認自己的無能,自己的窩囊,甚至於自己就是個小偷。

唯有親人能傷你至深。

父母的傷害,對於孩子而言,已經是非常大的一種傷害。當父母嫌這種傷害還不夠,讓孩子去自我傷害,這個孩子承受的該是怎樣的天塌地陷。

當一個孩子以自我傷害的方式,去達到父母滿意的時候,這是作爲父母最大的失敗,而非最大的成就感。

我曾經問過我那個同學一個這樣的問題:“你爸媽看着你自己打自己,難道他們不心疼嗎?”

她的回答是:“在他們看來,我自己打自己纔是最有誠意的道歉。”

孩子的自己打自己,成了父母打壓孩子的成就感。當孩子自己打自己的時候,他們才覺得自己完全是對的,孩子完全是錯的。

他們到底是在愛孩子,還是在傷害孩子。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原來不是最悲傷的語言。最悲傷的語言是,有些父母以傷害自己的孩子,爲快樂和成就感。

說回這個讀者,他在描述這段經歷的時候言語是混亂的。我理解這種混亂,當我寫自己的家史,涉及到了親人對我的傷害,我也是混亂的。因爲寫自己家人的錯誤,把自己的原生家庭剖解出來,示於衆人,對自己來說,就是一種傷害。

他說:“30年過去了,一直到現在,我已經有出息了。我父母對於我依舊是不肯定的。他們甚至會對別人說,他這樣的人能成功,真是不公平。我有時候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覺得我的成功,都是偷來的。”

有一些父母,到底有多“奇怪”。

他們給自己的孩子叫了30年的小偷,逼着自己的孩子去不斷地承認自己就是個小偷。

他們如此傷害自己的孩子,即使孩子成功了,他們都要說孩子的成功是偷來的,真不公平。

但是他們卻理直氣壯地要求要享受孩子的勞動成果,理直氣壯地要求孩子給自己養老。

“我爸媽覺得他們生了我,我的一切都是他們的,我就該給他們養老。如果我做不到,我就該把命給他們”,他悲涼地說道。

可他卻是如此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父母如此對待自己,於是在這30年裏,他承認了自己是個小偷,是個壞孩子,並且告訴父母:“我是小偷,我什麼都不好,我沒辦法養你們。”

他沒有跟父母徹底斷絕關係,因爲父母畢竟養大了他。但是,他也完全沒有按照父母的想法去跟他們相處。

他父母是打壓的,他是抗爭的,父母子女一場,他們沒有和解,而是反目成仇。

有些父母對孩子能有多狠?

你以爲這已經是父母對孩子最大的傷害了嗎?

並不是。

有些父母看到你過得好,他們都會接受不了。他們要破壞你的這種好,以此來證明他們口中的,你就是個小偷,你就該一輩子沒出息。

張韶涵的父母,王傑的母親,都曾經以“毀掉”孩子的方式來傷害孩子。

而這個讀者的父母,在跟孩子反目成仇後,也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傷害。

他的父母會跟着他,到他工作的地方去宣傳他的無情無義,去宣傳他是個小偷這樣的事情。

他說:“《安家》裏的潘貴雨算什麼,潘貴雨至少知道不能讓她女兒沒有工作。我父母的想法是,最好能讓我失業,讓我過的特別落魄。因爲他們只有看到我落魄,才能證明我就是個小偷,他們纔是對的,這個社會纔是公平的。”

這到底是父母還是仇人?

這是父母。

他們不怕你受到傷害,他們就是要看到你受到傷害,他們才覺得解氣。

這“深仇大恨”到底從何而來?

從父母的懦弱而來。

讓孩子自己打自己的父母,在面對情緒失控的時候,她也會自己打自己。

她用這種傷害自己,傷害孩子的行爲,來表現自己的強勢,來讓孩子屈服。如同這個讀者的父母,他們用傷害孩子的方式,讓孩子承認自己的弱小,承認自己的“錯誤”,以此來證明他們是對的,他們是強大的,他們是能未卜先知看出孩子的未來的。

當一個人用了無數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強大,只能說明這個人無比懦弱。

因爲真正強大的人,永遠不會用壓迫別人來達到這樣的目的。

《月上重火》裏的薛烈以爲自己禍害了整個武林,他就是最強大的。其實,當他去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就是最懦弱的。

有些人真的適合做父母嗎?

上官箏自始至終都沒告訴薛烈自己有了孩子,她帶着自己的孩子自盡了。

因爲對於上官箏而言,薛烈這樣“懦弱”的人,就不適合爲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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