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爲迪士尼之前,泡泡瑪特要先成爲一個能活5年的生意

礪石導言

泡泡瑪特董事長王寧曾公開表示,再過五年,泡泡瑪特會成爲國內“最像迪士尼的一家企業,擁有很多非常有價值的超級IP”。這個對標有些過於唐突。在成爲迪士尼之前,泡泡瑪特當前的最大挑戰是,要先保證在未來的5年內,成爲一個能夠持續活下來的生意。

礪石商業評論作者 劉戈 | 文

張軍智 | 編輯

搞清楚泡泡瑪特到底是幹嘛的,我用了很長時間。

即使看過不少相關文章,還專門跑到商場裏參觀了它們的店鋪和自動售賣機(它們自稱爲售賣機器人),對於爲什麼會有年輕人以蒐集塑膠娃娃作爲業餘愛好,我依然不能夠產生實在的代入感。

但不管是否真地理解其中的邏輯,作爲一種商業品類,“潮流玩具”開發和售賣的商業模式已經因爲這家公司的快速崛起而建立起來。

今年6月1日,泡泡瑪特向港交所遞交了招股書。去年4月,這家公司從新三板退市,顯然那個時候,它們已經強烈地意識到,半死不活的新三板已經根本無法存放它們對未來發展的期待。

捲土重來的泡泡瑪特,交出了非常漂亮的成績單。2019年,公司營業收入16.83億元,淨利潤4.51億元。其中,2018年和2019年營收增幅分別爲225.4%和227.2%,淨利潤增幅分別爲611.9%和353%,可以用“一夜暴富”來形容。

一家販賣塑料玩偶的零售企業公司,是靠什麼撬開了上億的市場規模?這種模式可持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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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玩來襲

這其實是個零售小店的成長史。

泡泡瑪特誕生於2010年,創始人王寧到香港旅行,在一家時尚小超市,看到消費者拎着購物籃,往裏放化妝品、創意玩具和文具,這種新穎的集合店形態啓發了王寧。

在此之前,在鄭州上大學期間,他曾經和同學一起開過“格子鋪”。這種來自日本的零售寄賣店模式在10多年前被引進中國,在一些二、三線城市曾經火爆了一把,但很快就煙消雲散。

格子鋪的模式是,店主租下商業街的一小間旺鋪,用貨架分成上百個格子,再分租出去。每個人都可以租用一個小格子來售賣從市場批發來的小物件、小飾物,賣二手貨也可以。其實,這種店可以理解爲地攤兒進屋,也可以理解爲共享營業員。

但在短暫的火爆之後,這種商業模式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集體消亡了。顯然,中國沒有支持這種商業模式的土壤,店主僱來的營業員根本無法像地攤兒攤主一樣和顧客產生交流感,來歷不明的繁雜產品既不好管理,也無法建立起一家格子鋪的口碑。當然,淘寶的大行其道也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

但開過格子鋪的王寧卻堅信線下零售小店的價值。泡泡瑪特的初期門店中,除了玩具,還有家居、數碼、零食等8個品類。公司內部還建立了一個買手團隊,到全球各地挖掘潮流玩具和百貨。在2015年之前,泡泡瑪特基本按照每年3到5家店的速度擴張,每家門店面積都在200平米以上,SKU(存貨單位)1萬個左右。

轉折出現在2015年。泡泡瑪特通過內部數據分析發現,公司利潤增長已經碰到天花板,但玩具品類卻保持了高速增長,幾乎佔到50%的銷售額。更有趣的是,購買玩具的消費者,會到官方微博去留言,用戶之間時常發生互動。就在那一年,泡泡瑪特大刀闊斧清掉了其他品類,只留下潮流玩具,自此成爲一家潮玩公司。

其實“成人玩具”一詞可能更適合描述這類商品的本質,但因爲被其他產品佔了先,只好起了“潮流玩具”這樣一個門類。潮流玩具起源於上世紀末的香港,也被一些人稱爲藝術玩具(Art Toy)或設計師玩具(Designer Toy)。它和手辦不太一樣的地方是,手辦模型大多依賴於動漫、書籍電影等已有IP,比如蜘蛛俠、海賊王,消費者購買動機通常出於對人物原型的喜愛。潮流玩具則沒有這些著名IP的基礎,其源於設計師的靈感和創造。潮玩不像手辦具有設定的故事背景,因此,設計本身就成爲購買的主要理由。

近幾年,隨着以B站爲代表的二次元文化興起,包括潮流玩具等在內的“二次元”核心用戶迅速增長。泡泡瑪特算是趕上了這個風口。

2016年1月,泡泡瑪特在微博上向粉絲徵集喜歡收集的玩偶。數百條評論中,有50%的人都提到了Molly。

Molly是一位香港設計師創作的一個小女孩形象,湖綠色的眼睛,金黃色的捲髮,撅着嘴,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這類形象似乎很能引發消費者的共鳴。Molly當時只是泡泡瑪特採購的商品之一,發現她的潛力之後,團隊很快簽下了Molly的設計師,開始進行IP開發。泡泡瑪特則包攬從開模、生產、宣傳到銷售的其餘環節。

同年,泡泡瑪特推出Molly星座系列(Molly Zodiac),天貓旗艦店上線當天,200套預售產品在4秒內便售罄。而這其中的奧祕,則歸功於泡泡瑪特之後最重要的銷售模式——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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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盒的魔法

盲盒並非泡泡瑪特的首創。實際上,它一直是潮玩最核心的玩法之一。日本的扭蛋玩具,國人小時候喫小浣熊乾脆面集卡,或《陰陽師》抽卡,都屬於盲盒的玩法。

盲盒的玩具通常以系列的形式出現,在拆盒之前,消費者無法判斷會獲得哪一款玩具,因此,它既有未知的賭博感,也能刺激消費者的“收集癖”。在潮流玩具展會上,常常看到有人在展會的角落瘋狂地拆盲盒,並不時發出驚喜的尖叫。

同時,收集和收藏的願望也提供了後續交易的可能性。抽盲盒很難不重複地集齊所有款式,因此,希望收集全套,或想要心儀款式的買家便會進行二手交易。盲盒玩具本身的價格相對低廉,但如果抽到稀有款,可以以超出原價幾倍的金額賣出,這對消費者而言也是一種鼓勵。

泡泡瑪特雖然不是盲盒的首創,但在國內,它應該是盲盒玩法的主要推手,也或許是最早對盲盒玩法做規範化的團隊。泡泡瑪特大多數產品都以盲盒爲基本形式,採用統一的包裝、價格、尺寸和隱藏款比例,以便於量產。

泡泡瑪特通常會按照不同的系列推出盲盒,例如春節假日或開學季,十二星座等等,每個系列的數量爲12只。而爲了增加用戶的驚喜感,每一箱盲盒裏還藏了一隻沒有公佈圖片的隱藏款,消費者只有整箱購買才能提高買到的幾率。

盲盒的價格設置也非常微妙,單件50塊左右,相比手辦便宜不少,花小錢就能獲得的“小確幸”,也縮短了消費者做決策的時間。因爲盲盒的概率,人們往往會購買到相同的人偶,需要互相交換,這就衍生岀了潮流玩具的流通和社交屬性,同時也幫泡泡瑪特積累了核心粉絲羣。

在泡泡瑪特銷售盲盒前期,門店的導購會邀請購買盲盒的消費者加入微信粉絲羣。每一位店長都管理着1到3個500人左右的微信羣。當有新品上市時,店長會在羣內發圖片做宣傳,同時,也讓用戶有一個平臺,可以交流愛好,互換購買到的玩偶。在這樣的互動中,核心粉絲越來越多。

王寧認爲,盲盒所帶來的期待感和滿足感,超過了產品本身。這也是未來零售的方向——“從傳遞商品到傳遞情感,從輸出產品到輸出娛樂。”

依靠盲盒這種營銷模式,泡泡瑪特業績一路飆升,然而,這樣的模式,是否能長久地支撐公司發展?情況或許並不那麼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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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挑戰

第一個挑戰來自IP。前文提到過潮玩與手辦的區別,手辦依託於影視動漫作品,IP可以無限衍生,並且能夠同時擁有多個熱門形象。美國著名的潮玩公司Funko Pop,就擁有星戰、復仇聯盟、哈利波特等5000多種熱門影視授權IP。

相比之下,潮玩更倚賴於設計本身,而原創設計週期更長,推陳出新的速度相對慢,設計師靈感也容易枯竭。並且,在潮玩行業,IP的頭部效應非常明顯,泡泡瑪特旗下運營80多個IP,排名前7的IP總共貢獻了近83%的收入。其中最受歡迎的Molly系列,在2019年貢獻了4.56億元的收入,佔總營收的27%。

這正是風險所在。

潮玩屬於流行文化,既然是“潮”,就是易變的,當新的熱點出現,老的潮流就會消退,如果大IP熱度衰退,由於頭部效應,新的IP無法複製這種偶發性的文化現象,危機就會出現。上世紀90年代,小浣熊乾脆面的水滸卡盛極一時,然而發行完畢之後,便再也沒有能力推出同樣火爆的產品。

第二個挑戰,則來自盲盒。它最重要的兩個特性——賭博感和收集癖,都存在隱患,如果得不到良好的維繫,整個營銷所依賴的邏輯便會崩塌。

盲盒的賭博感讓消費者上癮,但也帶來了政策風險。手機遊戲很多都存在扭蛋抽卡機制,在監管要求下,需要披露物品出現幾率,保證一定程度的透明。泡泡瑪特盲盒最大的賭注在於隱藏款,但泡泡瑪特並沒有公開具體數值,根據玩家的統計,隱藏款出現的概率爲1/144,也就是說,至少要買12盒整套的盲盒才能抽出來,而12整盒的價錢爲8496元。

這是一個兩難:如果明確掉落幾率,那盲盒的意義就大打折扣;如果概率不透明,又容易引起輿論和消費者不滿,可能引起監管注意。

泡泡瑪特董事長王寧曾公開表示,再過五年,泡泡瑪特會成爲國內“最像迪士尼的一家企業,擁有很多非常有價值的超級IP”。

這個對標過於唐突,讓人啞然失笑。畢竟泡泡瑪特現在還只是一家賣塑膠小玩具的連鎖零售店,而迪士尼是全球第一的娛樂帝國。但誰又知道當年拼裝山寨摩托車的李書福,日後會打造出第一大本土汽車品牌呢。

不過,在成爲迪士尼之前,泡泡瑪特當前的最大挑戰是,要先保證在未來的5年內,成爲一個能夠持續活下來的生意。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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