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負債也要大盈利,寧夏首富還能賭對明天嗎?

文 | 華商韜略 俞

短短一年,寧夏首富、教育首善、比爾·蓋茨的席上客,身家折損300億。

【高光時刻】

2020年1月9日晚,北京朝陽區,時尚設計廣場裝飾一新。

這座文化創意的產業園,正迎來“2019十大經濟年度人物”的盛大典禮。

前排主客席上,娃哈哈的宗慶後與五糧液的李曙光,正探討挖掘飲品行業新生意;新希望劉永好拉着李寧,圍繞跨界營銷聊得火熱……

角落裏,一個把紅圍巾敞開搭在西服兩邊的西北漢子,打量着會場,他是寶豐集團董事長黨彥寶。

北京時尚設計廣場,與黨彥寶還頗有關聯。

新中國成立時,這裏還叫“751廠”,通過產銷煤氣,爲全北京提供熱電能源。

黨彥寶同樣靠煤化產業起家,並在寧夏,締造出寶豐能源這個能源帝國。

但政策、市場的詭譎變幻,使得寶豐能源未能像751廠一樣,找到轉型發展的最佳路徑。儘管貴爲“煤化首富”,黨彥寶可謂壓力山大。

▲曾經的751煤氣廠,變成文化創業廣場

一年前,寶豐能源經歷着高光時刻。

2019年5月16日,企業以11.12元發行價登陸A股,頭日漲停,翌日報收16.57元,市值躍升1236億。實控人黨彥寶,身家870億,一舉坐穩“寧夏首富”的寶座。

二級市場的肯定,是對寶豐能源彼時業務佈局、業績趨勢的一定看好。

爲“把煤喫幹榨淨”,寶豐延展出烯烴、焦化、精細化工三類營收,而“煤制烯烴”一度被市場視爲緩解依賴進口“石油制烯烴”的契機。

財務數據也一片大好。上市前三年,招股書顯示,寶豐能源年化淨利增幅達30%,由17.18億元飆升至36.96億元,爲持股人提供了後續盈利的想象空間。

黨彥寶長袖善舞,也不僅僅侷限於能源,而是在地產、股權投資等多領域佈局拓展。這也被解讀爲“幫助企業抗風險”。

▲黨彥寶榮獲“2019十大經濟年度人物”

但不到一年,企業就急轉直下。

在大盤起飛的近況下,寶豐能源市值盤桓在780億元,比上市時縮水40%,黨彥寶的身家,也因此縮水到530億上下。

2019年,依據官方數據顯示,寶豐能源的財務增長被按下了暫停鍵。過去三年,營收同比增速從53.23%、6.11%,滑落到3.95%;歸母淨利增速由70.1%、26.4%,下沉到2.88%。

但在北京時尚設計廣場的頒獎典禮上,黨彥寶依舊舉起了“2019十大經濟年度人物”的獎盃。

身處順風時,這是市場對其業務模式高舉高打的過往肯定。

但時值逆風,帶着這座“千斤重”的獎盃,寶豐能源能否繼續飛翔?

【大事業、大布局】

起初,黨彥寶並不是能源行里人。這個自稱“祖宗八代都是土裏刨食”的西北漢子,也是靠勤奮改變命運的時代受益人。

1993年,他被寧夏財經學院錄取。因勤奮努力,又對貿易天生敏感,畢業僅3年,26歲的黨彥寶,就成了靈武市天力商貿公司的總經理。

之後,黨彥寶轉戰省會銀川,出任寧夏燕寶建材總經理,在物流、房產領域大展拳腳,其經手的寧夏最大物流中心西夏建材城、燕葆花園、花半里等商業樓盤,名噪一時。

雖然在商貿領域攻城略地,但黨彥寶心裏始終不踏實。在他看來,“實業”纔是切合社會所需、彰顯個人能力的大事業。

很快,改寫命運的機會來了。

伴隨“西部大開發”深入,地處中國煤炭資源“金三角”核心區的寧東基地(銀川靈武境內),被確定爲國家14個億噸級大型煤炭基地之一、寧夏傾力打造的“一號工程”。

自治區政府的期望是,通過大能源產業與循環經濟,“再造一個新寧夏”。

這樣的超級工程,一舉點燃了黨彥寶夯實“實業”的雄心。

2005年,他成立寶豐能源,開始向煤炭行業進軍。

爲了在寧東基地開工建廠,他拿着一紙規劃,把包頭、鄂爾多斯的能源企業考察了遍,登門拜訪多位專家後,終於敲開了相關批建辦公室的門。

2006年春天,規劃投資727億元、佔地1.4萬畝的“寧夏寶豐能源循環經濟工業基地”,打下了第一根樁。

彼時,煤炭業正由粗放邁入精細的蝶變期。黨彥寶的眼光很前瞻,認定只有把“黑碳”變成“白金”,從1塊煤中榨取出100多種化工品,把每噸煤的價值增加到1500元,企業才具備競爭優勢。

於是,沿着“原煤-焦爐氣-甲醇-烯烴-精細化工”的思路,2007年,寶豐能源由單一煉油廠轉向了現代煤化產業,不但延展出近百種產品,還讓“循環經濟”成爲企業的特色標籤。

▲寶豐能源的“循環經濟產業鏈”

產業的轉型升級,驗證了黨彥寶的遠見。

2015年前後,風光一時的煤老闆,開始作鳥獸散。小老闆們轉出煤礦、買入房產,及時止損;大老闆們深陷困境,哪怕是7000萬嫁女、名噪一時的柳林首富邢利斌,也欠債百億、鋃鐺入獄。

而憑藉煤化工的業務根基,押注的烯烴、精細化工的寶豐能源,業績井噴。

但在築構起抵禦風險的護城河時,寶豐也平添了巨大的財務負擔。

譬如,媒體曾報道,2012年動工的煤制烯烴項目,耗資高達141.5億元;2013年奠基的寶豐精細化工產業園,僅煤制甲醇項目也投入了333億元。

而環境保護,則是能源企業頭頂的“緊箍咒”。

生活在寧夏水洞溝5A級景區的附近居民,對2009年水域污染記憶猶新:幾米寬的烏黑廢水,帶着強烈刺鼻的氣味,流經紅山湖、邊溝、鴛鴦湖,數十萬尾死魚翻着肚皮浮出水面,最終衝進黃河。

污水的源頭,正是寶豐廠區。

由於正值環保風暴,收到靈武環保局下達行政處罰後,寶豐能源的淨化水廠、污水處理廠才陸續落地,與清華大學、中科院的綠色技術合作也逐步展開……

環境治理,顯然需要大筆經費。

▲黨彥寶與夫人邊海燕向清華捐贈1億

支持開展環境氣候領域調研

龐大的能源產業鏈,夯實了黨彥寶寧夏“能源大王”的地位。但企業擴張之餘,如何持續補足資本投入?又如何與社會生態和諧共生?

【首善之路】

黨彥寶的辦法是:搞慈善,做公益。

2019《福布斯》中國慈善榜上,黨彥寶以3.9億總額,排名第10,王健林、王衛均在其後;2020年6月,“中國慈善榜”揭曉,他連續第六次攬獲“中國十大慈善家”稱號……

▲福布斯2019中國慈善榜

相比“煤化首富”的標籤,黨彥寶與“教育首善”捆綁得更密切。

2011年初,黨彥寶與邊海燕夫婦就分別從姓名中摘出“燕”、“寶”二字,冠名成立了寧夏燕寶慈善基金會。

這一年,相繼考察了洛克菲勒基金會、福特基金會等慈善機構,夫婦二人回國一次性向基金會注資5億。

當時,這是寧夏單次最多的公益捐贈,也是中國最高的一筆年度捐贈。

之後,燕寶在教育公益領域的鉅額投入一直持續。有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底,夫婦二人已爲19.79萬學生,累計投入善款19.53億。

2011年的美國之行,也讓黨彥寶與比爾·蓋茨結下緣分。

當比爾·蓋茨呼籲成立“深圳國際公益學院”時,2015年,黨彥寶與馬雲、牛根生以慈善家的身份,一同爲“中國首家國際公益學院”站臺。

2017年,比爾·蓋茨來北京大學發表慈善演講,黨彥寶再度以“私人好友”的身份列席,並與馬蔚華、王振耀、章澤天等人成爲座上賓。

▲黨彥寶夫婦與比爾·蓋茨(中)

在社會公益領域,黨彥寶同樣頗有擔當。

2011年,黨彥寶除了捐建8所學校,還令16所衛生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拔地而起。《寧夏日報》特別刊文讚揚,寧夏生態移民區的教育醫療環境得到持續改善。

2017年,寶豐集團生態光伏發電項目投產,連片的光伏板下,竟與一望無際的枸杞園融爲一體。新能源與枸杞種植交相輝映,成爲寧夏扶貧的特色項目。

伴隨“一帶一路”戰略落地,銀川成爲通往阿拉伯國家的陸上樞紐。爲此,寶豐投身於中國穆斯林國際商貿城的建設工作,耗資36億的首期建築體落成後,立刻成爲第三屆中阿經貿論壇的分會址。

▲寶豐生態光伏發電項目也是枸杞種植扶貧的特色項目

“每年10%的利潤投入公益款項”,成爲公司章程的硬規定,這家煤化工領域的龍頭企業,完美塑造起肩負社會公益與生態責任的企業形象。

由於與“公益”、“慈善”緊密相連,黨彥寶爲能源企業豎起了一面富有特色的旗幟。

【光鮮的背後】

但專注於“首善”的黨彥寶深知,“首富”的位子不好坐。

區別於大多數煤炭公司悶聲發大財,寶豐能源選擇上市,意味着自我造血,或不足以支撐後續業務的持續投資。

▲寶豐能源“出道即巔峯”

因爲缺錢,企業成了法院的“常客”。

2017年,基層員工魏軍強辦理離職時,發現無法正常領取失業金,遂將東家告上法庭。當年5月,靈武市人民法院判決,三日內,寶豐能源要賠償原告損失13560元。

在這份(2016)寧0181民初2160號文件中,屢屢登上“被告席”的寶豐能源聲稱,因“經濟困難”,2015年1月後,企業已欠繳了所有員工的養老及失業保險。

▲寶豐能源屢陷合同糾紛

但從財務上看,2016-2019年,寶豐的歸母淨利由17.18億飆升到38.02億,營收從80.27億激增到135.68億,絲毫看不出缺錢的樣子。

與此同時,寶豐的大手筆投入耗資驚人。投入與產出的資本天平,已逐漸失去平衡。

例如,僅“焦炭氣化制60萬噸/年烯烴”項目,就計劃耗資152.79億。也就是說,除了將A股募集的81億消耗殆盡外,寶豐還幾乎要把2016-2018年的淨利搭進去,才能順利推進。

寧夏濱河新區,寶豐生態牧場的枸杞苗上,如向日葵般逐光而動的光伏面板迎來再度擴張。2019年初,寶豐國際購入350MG光伏設備,耗費23.98億。

2020年經營計劃中,鉅額項目依然在列:“首套50萬噸/年煤制烯烴”,計劃開銷129.28億;“300萬噸/年煤焦化多聯產”,計劃投資34億元。

這些持續擴張的項目,頗有讓企業“大而不能倒”之勢。

但2020年詭譎多變的經濟環境,已經按下了寶豐盈利增勢的暫停鍵。

疫情黑天鵝尚未收起翅膀,原油價格卻迎來史詩級崩盤,每桶收於負40.32美元時,寶豐能源也交出罕見的一季報:歸母淨利8.2億元,同比下降19.5%。

究其根本,正是“全球原油大跌,導致產品價格下跌”。當替代品”石油制烯烴“原料價格走低後,佔盈利五分之二的”煤制烯烴“需求正急劇縮窄。

但是,寶豐伸向清潔能源的新觸角,並未受到影響。

2020年4月,全球最大一體化太陽能電解水制氫儲能項目,在寧東基地開建,計劃斥資14億。

今年7月,鄂爾多斯市烏審旗,寶豐註冊資本10億的子公司在此落地,曾一舉站穩行業高地的“寧東經驗”,迎來了在內蒙複製的新契機。

但層層隱憂之下,爲避免陷入短債長投的困境,寶豐也試圖開源節流。

節流上,寶豐正着手壓低負債。

財報顯示,迄今發行總計36.81億的4款債券中,寶豐在過去一年就提前贖回近30億,目前應付債券僅剩4341萬。

由於擔憂業務失衡影響銀行授信,寶豐在2019年也按時償還貸款29.77億。去年底,企業負債率降到了29.9%,下降了19個百分點。

即便如此,寶豐截止2020年一季度的負債總額,依然高達121.9億。

開源上,寶豐的房產副業中,用於“回饋社會”的醫養項目,或可補足資金於水火。

2020年6月17日,106.14萬平米的全國最大創新型康養基地寶豐健康城,建成開放。

爲建成這座“城”,寶豐斥資100億。如今,銀川中老年趨之若鶩前來參觀,平價的住宅、三甲的醫院、幼小中高的學校配套,已一應俱全。

如果銷售順利,企業的財務窘境或可解。但,如果銷售不順利呢?

▲寶豐建康城

能源,與大國戰略融爲一體,也與社會生態、民衆生活休慼相關。

爲讓能源帝國的版圖持續擴張,黨彥寶必須在社會責任與財富增長、主業與副業之間,既做好平衡,又穩步向前,猶如時刻在鋼絲繩上行走。

“寧夏首富”、“教育首善”、“經濟人物”……對黨彥寶而言,自然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對企業來說,只有既在經濟動盪中尋覓增量,又在產業升級中站穩風口,纔是持續增長的長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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