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竈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銀河涌中段佛山市文物保護單位通心崗遺址出土的5000多年前新石器時代大量石斧等工具,而從1600多年前晉代葛洪在此設竈煉丹開始,丹竈這方水土便開始演繹着人傑地靈的歷史傳奇。

在歷史學博士吳勁雄眼中,從明代至今丹竈人才輩出並非偶然,兩江匯流樵山以北的優越地理位置、崇文尚學的家族傳承、不驕不躁默默等待機會的簡樸民風,正是讓丹竈能屢次在歷史長河中抓住時代脈搏的關鍵。

“一燈照隅,萬燈照國”,吳勁雄表示,縱觀歷史,每當有一大批領軍學者聚集在丹竈,他們之間又產生關聯的時候,就是丹竈飛躍之時。“丹竈就像《白雪公主》童話裏喫了蘋果後沉睡的公主,醒來一定驚豔四方。”吳勁雄說。

寶藏:丹竈歷史格局之大風光無限

歷史學博士、中山大學中文系助理研究員吳勁雄是土生土長的丹竈荷村人,然而“如入蘭芝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吳勁雄直到入讀湖南大學嶽麓書院歷史博士研究生時,纔有緣與故鄉丹竈的歷史真正結緣。

“左宗棠就讀的湘水校經堂是南海人吳榮光在長沙設立的,梁啓超曾任教的‘時務學堂’又是因爲丹竈人康有爲維新變法創辦,我慕名而來嶽麓書院求學,這裏許多的史料卻又指引我回家鄉。”吳勁雄感慨地說,《中庸》道:“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當我深入挖掘家鄉丹竈歷史,才發現這裏的格局之大,丹竈本土出現的鄉賢,基本上能串起來半部中國近代史,風光無限。”

“丹竈的歷史有兩個方面非常吸引我,一是人物,從明代開始丹竈有不少鄉賢載入史冊,在嶺南一個小鎮其數量之多、密度之高、淵源之深是極其罕見的;二是文獻,‘無徵不信’,丹竈留存下不少的傳記、族譜是歷史研究的珍貴史料。”吳勁雄懷着對家鄉歷史文化的好奇心,幾乎走遍丹竈每條村的每個角落。

在這過程中,他發現了一些令人驚喜的史實,如嶺南大儒朱九江在考中進士前,曾在“南沙”這個地方授徒教學接近兩年,近代有學者認爲此“南沙”爲今廣州市南沙區,但吳勁雄認爲這顯然不對,因爲現在的南沙區在清代還未出現南沙之名。

根據《朱九江先生集》的朱九江自述“予昔居南沙陳氏賓館,其主人今所稱掃地北也。予聞諸徐佩韋之尊甫”。徐佩韋,就是清代著名清官徐臺英(《清史稿》有傳記),丹竈鎮荷村人;掃地北,也是丹竈鎮南沙新村的著名人物。

也就是說,朱九江在考中舉人之後教學近兩年的“南沙”,正是現在丹竈鎮南沙新村。這個發現讓大家更清楚地認識到朱九江一生的教學軌跡,也可以更深入地瞭解到,康有爲當年跟從朱九江學習聖賢之道,其實早在朱九江設帳奇山之前已埋下伏筆。

維新思想,早已在丹竈鎮內有所顯現,這對於進一步認識康有爲變法淵源,挖掘古村內涵,非常有價值。另外,吳勁雄還在村民手中搜集到了三部丹竈族譜,在廣東省圖書館找到了另外兩部丹竈族譜,這些都是極爲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隨着史料收集的不斷充實,2018年,康有爲誕辰120週年之際,吳勁雄作爲唯一一位來自康有爲故鄉的代表,參加中國社科院主辦的康有爲國際學術研討會;2019年,他撰寫整理出版了《丹竈歷史文化叢書(第一輯)》,包括《丹竈文化解密》和《何維柏集》兩冊,“我是在挖掘家鄉優秀文化歷史的過程中,吸取學術上向前發展的營養和動力,我爲我的家鄉丹竈感到自豪!”吳勁雄說。

水土:兩江匯聚第一洲,樵山之北臥虎藏龍

“石灣有陶瓷,九江有米酒,丹竈有什麼?古往今來的歷史名人是丹竈寶貴的財富。”吳勁雄表示,在調研中,丹竈的名人文化給了他很大的震撼。銀河蘇村是康有爲的出生地,在其東面的良登村,誕生了明代首輔方獻夫;蘇村以北的西城大果村,又是當代著名學者杜維明的出生地。丹竈名人的數量之多、密度之高、淵源之深是史上罕見。

丹竈西城村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爲何丹竈這方水土在近數百年來如此人傑地靈呢?《九江儒林鄉志》稱:“西、北二江夾擁而下丹竈。”吳勁雄博士認爲,西江和北江第一次匯流在三水區的思賢滘,兩江交匯處水流湍急,泥沙上湧,河水黃濁,不利於休養生息。

而丹竈在思賢滘下而不在其中,南邊有連綿的西樵山脈阻擋,激盪的河水經過幾公里的流淌之後逐漸趨平緩,上浮的泥沙亦逐漸沉積澄澈,滋養着丹竈廣闊的沃土良田, 丹竈也因此成爲西、北江匯流的最先受益地。漁耕有肥沃的土地,商業有發達的水路,讓丹竈得到了良好的發展機遇,丹竈文化的啓明燈就出現在銀河涌兩岸。

事實上,如今走進丹竈,不少地方依然能夠找到數百年來此地商貿繁華、人才輩出的佐證。在金沙的羅行墟,以往是西江、北江沿岸的四會、懷集、廣寧等地客商的聚腳點,一直繁榮至今,墟上保存有賣米街、竹器街、綢緞街、豆腐街等,每個街口都有炮樓鎮守;而在沙水村中,則保留有頗爲壯觀的“麻石碑林”,鐫刻着考取功名的鄉賢“威水史”;上林村有着百年曆史的“樵嶺南來第一門”,西城村則有着連片精美的鑊耳屋建築……讓人肅然起敬。

民風:崇尚教育,人才輩出並非偶然

地理上水匯山聚給丹竈發展帶來先天優勢,而人文沉澱又給丹竈文化提供長遠發展的動力。吳勁雄在研究中發現,丹竈文化的人文特色主要表現在重傳承和善開創兩大方面。

“丹竈有康有爲,但丹竈不僅僅有康有爲。”吳勁雄說,丹竈民間歷代崇尚教育,書塾衆多,耕讀文化盛行,源源不斷的讀書人形成一個良性循環,每個名人的背後,基本都承託着一個家族的努力和希望,凝結着幾代人心血。

例如明代武英殿大學士方獻夫、清代貴州學政馮成修都是遺腹子,維新領袖康有爲幼年喪父,他們都是靠祖父或者伯父撫養成人,他們所取得的成就,其實是他們家族成員代代相承、不斷積累的結果。也正是民間讀書人衆多,才讓大量的歷史文獻得以保存。

事實上,丹竈歷史上名人都呈現家族聚集的現象,例如沙水村的“翰林父子”劉廷鏡和劉國珍,沙滘村“兄弟進士”何維柏以及其弟何維椅,李邊村進士李應鴻和其子文獻學家李宗顥等等。

而在地理上,也相對集中,例如武英殿大學士、吏部尚書方獻夫,官至嘉靖首輔,他的家鄉,正在康有爲家鄉蘇村東面;康有爲之後,有近代中國圖書館學奠基人之一杜定友,他是我國最早的圖書館學留學生,曾任復旦大學、中山大學等高校圖書館館長(主任),也是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最爲著名的館長之一,他的家鄉,就在康有爲家鄉蘇村西北面。而在清代二十五史《清史稿》有傳記的17位南海籍人物中,其中4位就來自丹竈,幾乎佔據了四分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丹竈崇尚教育的民風近幾百年一直延續。丹竈村是南海近代的教育名村,1907年,丹竈村海邊坊黎佐瑤和堂兄黎佐鏞共同創辦新式小學醒華學校,宗旨是“振興教育,喚醒中華”,學校當時是七年制,設置了國文、算數、自然、歷史、英語、音樂等課程,先後培養了幾千名學生,1945年9月2日在密蘇里號軍艦上見證日本投降簽字的著名戰地記者黎秀石也曾經在此校就讀。

如今,丹竈鎮內就有一所高校——廣東環境保護工程職業學院,南海區還將把南海頂配的教育資源——12年一貫制公立學校南海中學實驗學校選址在丹竈,加上專門培養氫能相關人才的氫能學院,優質的教學資源再次向丹竈聚集。

社氣:默默修煉,等待時機

丹竈文化注重傳承,但並非固守不變。在歷史的長河中,丹竈敢爲人先的有爲精神,是一種“天下爲公、學以致用”的精神,是一種在大時代中修身修心、“一燈照隅,萬燈照國”的幹事創業精神。

“之所以講求傳承,是因爲在傳承中可以比其他途徑獲得更多的機遇和能力,思考別人不一定想到的問題。時機未到的時候,就好好讀書思考,時機到了就能準確把握。丹竈文化自古以來就具有顯著的創新特質,能夠洞察先機、引領風潮,其實是厚積薄發,靜待良機的結果。”

吳勁雄說,就以最近三十年的丹竈發展的軌跡看,以往因爲水路通順而發達,但近三十年是路通才能財通,被西、北兩江圍繞的丹竈曾經自嘲是南海的西伯利亞,發展遠遠跟不上南海東部靠近廣州的鎮街。

有爲小學

然而,過去的三十年中丹竈人並沒有焦躁,沒有爲了追趕而過度開發,反而這段時間中默默準備,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爲何氫能產業會選擇丹竈?因爲丹竈依然保持原生態的自然環境,與目前世界上最清潔的能源氫能匹配;而東西走向的桂丹路高速化後,一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到達廣州和佛山中心城區。”吳勁雄打了個比喻:“丹竈就像《白雪公主》童話裏喫了蘋果後沉睡的公主,醒來一定驚豔四方。”

吳勁雄在研究丹竈歷史的時候,還找到一個規律:“在過去的數百年中,每當有一批高端學者在丹竈聚集的時候,而這些學者之間又有緊密聯繫的時候,就是丹竈飛躍的時機。”

目前,丹竈以氫能產業和安防產業爲引領,已經聚集了一大批高成長性的科技企業落戶,院士、博士等高端人才紛紛進駐,翰林水道沿線的“書卷氣”越發濃厚,產業升級、城市升級、環境升級,產城人文融合發展,丹竈一直延續的良性循環效應在更高的一個層面展開……

來源 | 廣州日報

編輯 | 佛山新聞網 杜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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