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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只要想明白了,似乎也就很容易理解。

比如,貴州省大方縣拖欠教師工資四個多億,還挪用專項教育資金3個多億,這在外界看來簡直是天大的事,但是,在國務院發出督查通報之前,外界竟然對此一無所知,這不是相當不可思議嗎?

2019年才脫貧的大方縣,教師收入想來也並不高,他們也都是要養家餬口的人,遇到連年拖欠工資獎金的事,他們竟然都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需要怎樣的“胸襟”呢?當然我們知道,現實生活並沒有這麼絲滑。教師們並非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他們的聲音沒有被外界聽到而已。有的地方官員,在解決實際問題方面可能是“青銅”,但在解決反映問題的人方面,那絕對是“王者”。他們有能力構築成一個“結界”,給外界一種歲月靜好的假象,直到這個假象被徹底擊碎。這麼想想,大家也便點頭表示理解了。

青海省有個提拔不到兩個月的副省長,近日主動投案了,他的名字叫文國棟。

仔細琢磨一下,這個名字其實挺有內涵。看他出事前的履歷,甚至有一種“名副其實”的感覺。文化人出身,當過教師,大概是因爲思想靈活、文筆比較好,被提拔到縣裏當祕書。他在給領導撰寫發言稿方面很有才華,很早就總結出了“登高望遠、一覽衆山”的心得。憑藉這個天賦,他一路寫稿寫到了海西州,擔任州委副祕書長兼辦公室主任。常看團結湖參考(ID:Talkpark)的讀者,肯定明白這兩個職務意味着什麼。

離開祕書崗位之後,文國棟仍然是個令人矚目的官員。在他32歲那年,他成爲青海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說他當時是本地政壇新星,大概不會有人表示疑問。玉樹地震發生之後,他在臨時搭建的指揮部帳篷裏,被火線任命爲玉樹州委副書記、救災指揮部綜合協調組副組長。從這樣的傳奇經歷中不難看出,組織對他的能力和水平還是相當認可的。此後他的仕途頗爲順利,在海西州委書記的位置上,被擢升爲青海省副省長。但就在這個看似巔峯的地方,在椅子還沒有坐熱的時候,文國棟主動投案了。

文國棟主動投案的原因,其實不需要去猜。在擔任海西州委書記的時候,文國棟還有另一個身份,是柴達木循環經濟試驗區的黨工委書記。這個試驗區在青海乃至整個西部,都有着很重要的地位。試驗區除了下轄格爾木、德令哈等四大工業園區外,還管着一個木裏煤田管理局。這個煤田管理局最近出了大事,關心時事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

8月上旬,經濟參考報刊出了一篇爆炸性報道,揭露青海“隱形首富”在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裏非法採煤,獲利超過百億元。首富瘋狂採煤的這個地點,就在木裏礦區的聚乎更煤礦。這篇新聞的爆炸性,並不僅僅在於“首富”、“超百億”這些字眼,最關鍵的因素是,盜採的礦點位於祁連山南麓腹地。列位看官,那可是出了不少大新聞的祁連山,是黃河上游的風水寶地啊。

在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裏非法挖煤,甚至挖成了青海首富,要說當地對此一無所知,那是三歲毛孩也不會信的。唯一的解釋是,當地圍繞着黑金形成了一個利益同盟。即使想到了這一層,有些事情依然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早在2014年,青海省委省政府就叫停了木裏礦區的採礦,省裏的領導還帶隊到聚乎更,指導和督辦生態修復和環境整治,但是首富根本沒把省裏的政策放在眼裏。2016年,祁連山的風聲更緊了,木裏礦區的整治進入最嚴厲的時期,但首富的產量幾乎未減。後來,隔壁甘肅省出了大事,因爲保護祁連山不力,原省委書記王三運被調查,有關材料直指王三運對祁連山生態破壞“負有重大責任”。次年,秦嶺又風雲突變,拆違建拆到了摧枯拉朽風捲殘雲的地步,從西安到陝西,大批官員因爲保護秦嶺不力而受到懲處,前省委書記趙正永即便求神拜佛,也沒能救得了自己。有這樣兩個巨大的前車之鑑擺在面前,青海聚乎更的瘋狂收斂了嗎?並沒有。即使經歷了兩輪嚴厲的中央環保督查,首富依然我行我素,挖煤挖得依舊不亦樂乎。這樣的底氣和勇氣,絕對是梁靜茹給不了的。

商人表現出政治上的麻木和遲鈍,並不足奇怪。但是裹挾在黑金利益鏈上的官員,本來應該稍微敏感一點的,至少像文國棟這樣的領導幹部,肯定不會沒有觸動。他爲什麼沒有叫停聚乎更的盜採從而自保呢?一種可能是,他以爲祁連山的風吹不到南麓;另一種可能是,面對勢已坐大的首富和盤根錯節的利益鏈,他即使想幹預也力不從心。聚乎更的黑幕被揭開之後,青海省委省政府的領導兩次前往木裏礦區實地調查,文國棟兩次都陪同,甚至還公開表態。很難想象,當時他的心裏有多麼煎熬。

文國棟投案之前,柴達木試驗區已經有兩名廳級幹部被調查,其中試驗區黨工委常務副書記梁彥國,副廳升正廳的時間同樣不足兩個月。風起于山嶽而如此迅疾,誰也不知道它究竟要吹到多深多遠的地方。四面環山的青海湖就註定沒有驚濤駭浪嗎?我看未必。

(文/蔡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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