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科技 蔡妙嫺

上圖這個形象,相信許多人並不陌生。它是一隻名叫Toby的鴨子,誕生於4年前,誇張的嘴巴,鼓得像包子一樣的腮幫子,加上呆萌、可愛的氣質,使其在表情包界迅速走紅。

表情包最出現在1982年的:-),當時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一名教授用它來表達笑臉,後來“字符表情”開始走紅,直到emoji表情通過iPhone風靡全球,才取代了字符表情的位置。但emoji小黃臉所能表達的情感有限,於是慢慢的,各種圖片加文字的表情包出現了,它們更能表達情感和烘托聊天氛圍,日漸成爲社交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2015年,長草顏糰子在微信上爆紅,大量專業形象作者開始湧入平臺,甚至用表情包養活了自己。很多人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羣人,每天爲表情包奉獻着青春?表情包作者收入幾何?這背後又是門怎樣的生意經?

作者之困

儘管已經身處表情包界中上游,但“不鴨”的作者巫巴多還是給自己定義爲“自由職業遊民”。

巫巴多回憶自己創作表情包最初,“從公司離職後到廣州後,想着是再找工作呢還是自己試試搞些個體的東西呢?一次偶然的機會朋友讓幫忙畫個鴨子頭像,結果沒用上。但是自己還蠻喜歡的,形象稍微完整了一下,後來就有了《不鴨不咋樣的生活》。”

大部分作者和巫巴多一樣,中途出道,反響好就全職畫畫,反響一般則繼續拿表情包當副業,甚至用愛發電。

一套16-24張動圖的表情包製作一般需要兩人,一個原畫,一個動畫,週期長達一個月。對於巫巴多這樣的獨立作者來說,時間線可能還要拉長。

除了人力成本,作者還要細心在生活中尋找靈感,結合想象力和創意進行整合、篩選、優化,無形之中消耗了更多時間,“還有頭髮。”巫巴多說。

對於巫巴多這樣的全職作者來說,收入來源主要是微信表情商城的打賞和淘寶店,以及不穩定的商單。一位頭部表情包作者透露,一款上架1-2年的表情包,打賞的人數看着風光(萬人以上),但人均只有2塊錢,並不能靠它生活。鮮有巫巴多這樣感恩戴德的,“每天的買菜錢有了。”

爲了謀生,越來越多的作者選擇開淘寶店,賣周邊。從成本最低的貼紙做起,慢慢的出抱枕、公仔等,一般售價在10-200元之內。淘寶店需要作者投入大量精力運營、管理,擠壓了創作時間,因此也有作者選擇和集納多個二次元形象的店鋪合作,授權拿提成,既保證自己的創作自由度,又有店鋪的供應鏈作支撐,豐富了周邊的種類,同時還能轉化其他表情包形象的粉絲,一舉三得。

當一個形象越來越爲人所知,簇擁了一定的粉絲數時,簽約MCN就成了理所當然的正道。MCN會提供一線城市白領水平的固定月薪,作者還可以從衍生品中獲得提成;表情包也開始往獨立IP發展,擁有了更多形式和商業化的可能性。

升級之路

今年7月,4歲的Toby帶着小夥伴——青蛙“瓜瓜”和兔子“淑芬”加入了動漫IP MCN機構“十二棟”,成爲一隻“正規鴨”。

一個表情包想成長爲IP,要經歷多少輪打怪升級?答案是:3輪。

一個潛在的IP形象,首先要具有高識別度。十二棟COO亂亂表示,市面上不缺乏好看的形象,但能讓用戶記住纔有脫穎而出的可能。這也是爲什麼“旱獺”、“製冷少女”等形象,乍看並不好看,但能夠厚積薄發。

內在表達也非常重要。獨特的皮囊是吸引粉絲的第一步,有趣的靈魂則是留住人心的第二步。成功的表情包往往具備較強的情感羈絆,人物之間逐步建立親情、友情、愛情的聯繫,從而內在表達更加豐滿。

跨過這兩道門檻後,表情包還面臨最後一座大山——延伸性。亂亂表示,有些形象在做延伸時會很困難,甚至只適合存在於平面。例如Toby公仔,歷經十幾次打樣,才最終呈現出平面所表現出的兩個大腮幫子。

具備這三項特質後,作者本身的創作意願決定了IP能夠走多遠。一旦選擇朝IP的方向努力,創作就成了一項全職工作,但並非所有作者都能放下一切。亂亂說,少量作者存在“創作潔癖”,不願意簽約MCN以及走商業化道路,“談錢就感覺自己髒了,”亂亂笑說,“其實大可不必這樣,衍生品也是內容的一部分,是IP故事化的一部分。”

產品之利

無論是表情商店打賞還是淘寶店,依靠的主要是核心粉絲。許多作者在微博和微信上建立了粉絲羣,維護粉絲的穩定。核心粉絲忠誠度高,購買力強,但始終跳脫不出小圈子,想長久地靠表情包生存下去,需要更多流量。

線上流量靠在內容創作層面推陳出新,對錶情包人物進行故事化,例如製作長條漫畫、短視頻、動畫等等,簽約了MCN機構的作者往往還能得到專業的運營指導:如何實現內容的連續性,以及如何保持粉絲的期待感。

線下方面,玩法更多。一衣帶水的日韓兩國IP產業發展較早,也更成熟。許多人熟悉的系列表情包IP——Line家族——是當前由表情包升級爲IP最成功的案例。

Line的表情包業務源於2011年,2013年上線了表情商店,此後成爲營收主力軍之一。財報數據顯示,Line Friends 2019年營收達到12.7億元,不折不扣的“亞洲搶錢天團”。

2015年,爲了提升Line家族的角色品牌價值,Line Friends國際卡通形象品牌公司成立。隨後不斷探索線下模式,開設了從咖啡廳到餐廳再到主題樂園,足跡遍佈紐約、東京、上海等等。

Line Friends線下的成功也爲國內表情包IP發展提供了思路。既然線上拓圈困難,何不嘗試線下?

但與Line Friends情況不同的是,國內表情包IP非常豐富且更新飛速,一款IP的生命週期可能只有3-4年,因此咖啡店或餐廳並不是理性的選擇。

目前,國內摸索出較成功的線下模式有兩種:抓娃娃和盲盒。它們打破了直接購買周邊的模式,給用戶增加了更多的娛樂性;而精良的產品質量,也保證了用戶的快感能夠超越“抓住”或“拆盒”的一瞬間,實現長尾滿足。

據十二棟方面介紹,其位於三里屯的娃娃機店日均客流量達到6000,極大增加了IP在“圈外”用戶中的曝光。靠賣盲盒成爲網紅的“泡泡瑪特”斬獲的線下流量更多,憑藉POCKY、Dimoo、TheMonsters等大熱IP產品,實現了業績的巨大飛躍,2017至2019年,3年間淨利潤從156萬躍進到4.51億,並於今年6月初向港交所遞交了上市申請。

行業之殤

從“爲愛發電”到能夠依靠IP生活,擺在表情包作者們面前的道路正隨着中國IP產業的發展升級而逐漸清晰,但這條道路上還有不少問題需要解決。

首先是監管。據《企業觀察報》報道,盲盒理論上有可能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條認定爲“有獎銷售”。根據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的《規範有獎銷售等促銷行爲暫行規定》,經營者開展有獎銷售活動,應當明確公佈獎項種類、參與條件、參與方式、開獎時間、開獎方式、獎金金額等信息。亂亂談及此也不無擔憂,他們正在盡一切努力與“一元奪寶”類違法違規活動區別開來。但隨着市場的擴大,被監管機構注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此外,線下重資產模式也在此次疫情中暴露了巨大的缺點。據亂亂介紹,疫情對十二棟的收入影響高達80%-90%,最慘的一個月收入僅20萬元,公司高層甚至開始抵押房產和車。

機構如此,旗下籤約的作者自然也不好過。每個月的固定薪資發不出,周邊提成遙遙無期,如果沒有商單,或許就是滅頂之災。

有業內人士表示,中國原創IP市場規模有望在10年,20年內達到萬億級。相比於電視、電影中誕生的IP,表情包IP始於草根,留有大投入、大製作所摒棄的天然劣勢,但它們不缺乏傳播性,只是道路更加艱苦了一些。如何長久穩定地保證作者的收入,使他們能夠安心於創作;如何不斷創新玩法,使機構能夠孵化出Line Friends這樣的世界級表情包IP,還需要更多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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