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劍橋中國史》中,史學家們批評劉秀生前沒有遠征北匈奴,而且容忍南匈奴內遷,貽害無窮。原因是匈奴已經分裂,劉秀大可趁機攻之。那麼劉秀爲何沒有出兵遠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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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王莽攝政到劉秀統一全國,在這三十年間,匈奴、烏桓、西羌等勢力趁機崛起,其中匈奴實力最強。

劉秀稱帝后,曾派遣使者出使匈奴,但匈奴自恃強大,十分傲慢,後依然不斷南襲漢境。光武帝因尚未完成統一,只得忍耐,但後來匈奴內部矛盾激化。

起因是呼韓邪單于死後,兒子烏珠留若鞮(di)繼任單于,鞮死後弟弟輿繼任。輿當上單于後,爲傳位給自己的兒子,就殺死了王昭君的兒子,也是當時的右古蠡王知牙師。按照當時的規矩,知牙師應該繼任左賢王,而左賢王恰好是單于的王儲。

知牙師的侄兒比知道後,大怒:“按照兄弟相傳的規矩,應該由知牙師繼任單于;按照父子相傳的規矩,身爲長子的我應當繼承大位。恐怕知牙師死後,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吧?”

於是他開始提防輿。

公元46年,輿死,兩個兒子烏達鞮和蒲奴先後繼任單于。

比因爲沒有繼任單于,更加怨恨,就計劃歸附東漢。

蒲奴聽聞後就準備殺掉比,比得知後召集麾下八部匈奴準備迎戰。

公元48年,八部匈奴首領共同推舉比爲單于,從此匈奴分爲南北兩部。

東漢強盛,北匈奴實力雄厚,夾在兩者之間南匈奴,爲避免腹背受敵,就向東漢表示歸附之意。當然這只是南匈奴想給自己減少一個強敵罷了。

公元49年,爲表誠意,也爲擴張,比派兵進攻北匈奴,北匈奴大敗,後退一千多里。值得注意的是,南匈奴沒有隨之北遷。

劉秀爲減少邊患,就採納了中郎將耿國的建議,在公元50年,正式冊封比爲南單于。南匈奴爲了自己利益,再次擊敗了北匈奴的部分軍隊。

爲安撫南匈奴,劉秀下詔准許南單于入駐西河郡。

南單于在西河郡穩定後,命麾下八部匈奴分別入駐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雁門、代郡等地。

北匈奴大驚,南有東漢,東有鮮卑,再加上南匈奴,強敵環繞,擔心對手聯合進軍,北單于下令停止對東漢邊境的襲擾,並於公元51年,派使者向東漢請求和親。

當時還是太子的劉莊(後世的漢明帝)認爲南匈奴剛剛歸附,北單于因害怕纔想歸附,如果現在接受北匈奴的要求,南匈奴恐怕會產生二心。劉秀認爲有理,就命手下人拒絕接見北匈奴使者。

手下大將臧宮、馬武聽聞北匈奴境內大旱,也以“匈奴貪利,無有禮信,窮則稽首,安則侵盜,緣邊被其毒痛,中國憂其抵突”爲由,上書請求遠征北匈奴。

劉秀以“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遠事邊外乎?孔子曰:‘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強”爲由婉拒了手下的請求。

公元52年,北匈奴再次請求和親,班彪上奏:“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絕北,羈縻之義,禮而無答。謂可頗加賞賜。”

班彪認爲南北匈奴都不能完全相信,現在不能驅逐南匈奴,又不能將北匈奴完全消滅,二者都不能斷絕往來,不如讓其共存。

劉秀聽取了班彪的建議,就命手下人接見了北匈奴使者,並給北單于回信,但沒有派遣使者回訪。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劉秀明白了班彪的用意。

臧宮、馬武所奏,劉莊之言,各有道理。

但匈奴遊牧爲生,若聯合南匈奴,出兵遠征,即使打敗了北匈奴,依然不能將其徹底剷除。

況且此舉不僅掏空國庫,而且只是爲他人做嫁衣,塞外地區並不適合耕種,但卻是南匈奴的沃土,南匈奴完全可以趁機北擴,實力定會再次增強。

即使南匈奴沒有擴張,東北地區的鮮卑部落定會趁機西進。何必要使對手變得強大呢?

《劍橋中國史》中的觀點是:

劉秀理應出擊北匈奴,成功後命南匈奴北遷到原先北匈奴的領域,這樣雲中等八郡也可趁機收復。

片面之見!

匈奴之所以分裂,就是因利益相爭而引起。南匈奴之所以主動和好,請求一起遠征,主要還是基於自身利益,並非特意爲東漢消滅北匈奴。要知道比麾下的八部匈奴也曾襲擊東漢邊境,擄掠百姓。其實,大將臧宮已經提到了匈奴“無有禮信”,我們也能夠想象到以下可能發生的一幕:

南匈奴與東漢聯軍,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消滅北匈奴。聯軍得勝,晚上大擺慶功宴,到處是歡呼聲。然而夜幕下,南匈奴悄悄截斷漢軍糧道,之後掉頭殺向漢軍,裏應外合,東漢遠征軍毫無防備,全軍覆沒。東漢大怒,立即討伐南匈奴,於是戰火重起。此時尚未歸附的烏桓、西羌也趁機進犯,東漢邊疆全線告急。

《孫子兵法》有云:“久暴師則國用不足”,“諸侯乘其弊而起”。雖說只是假設,但誰又能夠保證一定不會發生呢,誰又能保證匈奴不會南下攻擊國已空虛的東漢呢?

即使南匈奴當時沒有反叛,但誰又能保證南匈奴一定會乖乖地遷移呢?要知道當時西河郡等地水草豐美,南匈奴已覬覦很久。漢和帝時,耿夔大敗北匈奴,漠北一時成爲空地,但當時的南匈奴依然沒有北遷。

即使南匈奴願意北遷,八部匈奴會不會產生不滿呢?要知道呼韓邪單于同西漢和親後,親自下令各部落迴歸本土,很多部落依然不願遷移。即使北遷時老老實實,但誰又能保證匈奴以後不會積蓄實力,誰又能夠保證統一後的單于不會成爲下一個冒頓呢?

誰也保證不了。

因此劉秀想的是“吾若強大,敵必附之”,目前不如讓其共存,相互牽制,吾朝趁機發展國力。不過劉秀當時確有失誤,不應允許南匈奴內遷,雖然這可能是權宜之計。恰恰相反,劉秀應加強雲中等地的治理與防禦,大可派遣忠心耿耿、又熟悉北疆的耿氏家族鎮守幽雲,南匈奴必定不敢進犯。

回看歷史,東漢“好戰必亡”的作法很對,但 “忘戰必危”,後世也已證明;東漢理應“恩威並舉、有撫有防”,坐山觀虎的同時不忘軍備,這樣才能“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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