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重磅 | 百度冠禮之年:超級AI養成記

作者 / 何伊凡

來源 / 盒飯財經(ID:daxiong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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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原力

2020年是百度創立20週年,在此節點上,百度發佈了創業二十年首支紀錄片《二十度》。二十年,在中國互聯網界,這已算是長壽,在BAT中,它又是最年輕的一個。

二十年前它就是一個搜索框,二十年後它還是。不過,這個框背後鏈接的內容已大不相同。李彥宏在紀錄片中說道:“我們除了技術的基因之外,更多還是怎麼樣能夠更好的讓人獲得信息,學到東西。”這暗示着他所最重視的什麼。

若要提煉出這家公司從未改變過的東西,可能是它對技術,特別是基礎技術長期而持續的投入,它是中國互聯網界技術人才的黃埔軍校——雖然對它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但客觀上展示了它技術系統的生命力,並沒有因爲人員流動還受到削弱,反而越來越健壯。

它在抗擊新冠疫情中的表現可以作爲一個註腳。當社會遭遇“物理切斷”,百度充分釋放了它的技術力量來促進信息流動, 如在APP建立“鑑別謠言”專區,百度地圖高頻升級大數據,上線了熱力圖圖層、遷徙規模指數等。

將時間回調到17年前,2003年抗擊SARS一役,彼時互聯網公司還難以擔綱主角,不要說大數據、人工智能,當時外賣、快遞與地圖服務還都幾近於空白。

不過這一年對百度而言,亦有特殊意義。2003年5月15,百度遭遇了一次技術“硬核挑戰”,那是有預謀的黑客攻擊。當日22點起,百度檢索量突然大增,5月16日,每秒鐘攻擊次數高達1000次,同一個詞被查詢次數最多達38863次,數十名工程師頑強抵抗,與黑客共進行了長達66小時的對抗,5月18日15點54分,黑客終於敗下陣來。

2003年12月,百度推出了革命性的產品——百度貼吧。這是李彥宏 “信息平權”價值觀的技術呈現:結合搜索引擎建一個交流平臺,以關鍵詞爲核心,讓對同一個主題感興趣的人聚集在一起,在特定場景中展開交流與互助。搜索引擎強調“分發”,貼吧則重在“聚合”,貼吧中生產出的內容再反哺搜索,構成內容閉合生態。

過去二十年,互聯網公司在富氧環境中快速進化,其中佼佼者各自成爲生態巨獸。它們不僅是追風者,更是造風者

一種說法是,以市值論,百度已落後於騰訊和阿里。但以技術根基論,阿里在新零售、騰訊在產業互聯網、百度在人工智能、華爲在5G領域的綿密佈局,將共同構成新一代商業操作系統。

企業家總會面臨三岔路口的判斷與選擇,而且這種判斷與選擇唯有跳到足夠長的時距,才能呈現其意義。二十年來,李彥宏錯失過機會,可他清晰知道自己是誰,百度又要走向哪裏

2019年第六屆世界互聯網大會,他曾提過“生而不同”。“技術創新是一次偉大的冒險,我們付出百倍的努力,取得十倍的優勢,方可領先一步。但是,大膽創新勝過平庸保守,所有創造商業奇蹟的公司,都是因爲他們“生而不同”。

這或許與唱衰者眼中形象頗爲不同,百度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足跡摺疊在2020年,會令人有一絲迷惑:這家二十年來深深嵌入你工作與生活的公司,爲何常常遭遇批評?它因何長成今天的模樣?又是否未來可期?

李彥宏並不擔心錯過機會,可他也擔心錯過趨勢,“現在完全公開的互聯網上的內容,其實不僅不再增長了,還有萎縮的趨勢。”

他在百度20週年紀錄片《二十度》中說,“如果你不能夠建立一套屬於自己的移動的內容生態,那麼將來就會出現一個局面,不管你的技術有多好,但是可能沒有內容可索引,那用戶來這就搜不到東西了,這還是一個很危險的趨勢”。

與李彥宏接觸較多的人,對他超理性的“邏輯框架”都印象深刻,這也深刻植入了百度的基因,本文將呈現百度基因形成,這也是中國互聯網二十年簡史的一個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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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不同

2000年北京四環路正式通車,中關村進入最鼎盛時代。這一年要落實中央領導提出的中關村科技園區“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電子大賣場興起,賣光盤一個月也能掙兩、三萬。

位於中關村核心地段的北大資源賓館全名爲“北大資源燕園賓館”,雖略有幾分寒酸,可對剛回國的李彥宏而言,這裏地處“中國硅谷”,租金還算合適,也能利用北大的校內網,實在是合適的根據地。

(李彥宏在北大資源賓館創業時期)

大公司往往起於低微,相比聯想的傳達室、華爲的倉庫、騰訊的舞蹈房、阿里的民宅、新東方十平方米的違章建築,百度第一間辦公室已算舒適。

李彥宏並非光腳上路,他在硅谷做了8年搜索業務,出過一本書《硅谷商戰》。如今帶着從舊金山拿到的120萬美元風險投資回國,團隊初步成型。有錢有人有經驗,扎進水大魚大的市場,似乎只要等風來。不過,創業公司早期的坑,他一個也沒繞過。

2000年1月1日,百度成立,租下1414、1417兩個房間,一間在拐角,面積稍大,一間在正中, 20平米左右。兩天後召開第一次員工大會,說大會,共七人蔘加,分別是李彥宏、徐勇、劉建國、郭眈、雷鳴、王嘯和崔珊珊,這就是後來所謂的“百度七劍客”。七個人中有四個是學生,有時候白天不能過來,需要五六點以後才能過來,所以開會一般是晚上八點以後。   

李彥宏並非馬雲那樣善於激情佈道之人,會上主要內容就是相互認識,然後馬上進入主題,討論了百度核心業務:搜索引擎框架。兩人共用一個辦公桌,面對面坐,辦公桌之間隔斷非常高,坐進去後外面人看不到裏面,環境還算安靜。

李彥宏與徐勇在1417房間,此房間也用於會議接待。1414房間用於工程師們辦公,共10個座位。李從硅谷帶回一幅畫,算是房間內裝飾之一。畫上是當時全球IT業最有影響力的100人,當然沒有他。

初創公司的性格就是創始人的性格,李看起來溫和安靜,不過他對於邏輯與技術很早就呈現出偏好。“百度七劍客”之一王嘯回憶,原本他只想去互聯網創業公司學習,所以對百度發展沒有給予很高預期。但進入後意外發現,公司創造性很強,工作本身也很有價值。

王嘯記得,搜索引擎當時在中國還是新事物,幾乎沒有人做過,還好李彥宏經驗豐富,硬生生探出一條路。“做CEO需要操心太多的事。他非常勤勉努力,凌晨時候還經常發郵件。”他印象中,李討論問題時“就事論事”的樣子顯得有些嚴肅,自己在他面前也會感覺緊張。

與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樣,根據“百度七劍客”之一的崔姍姍回憶,雖然李彥宏是非常出色的工程師,但到百度後,就沒寫過一行代碼。李彥宏說這是因爲他在硅谷時,也曾爲搜索引擎公司服務,他不想在知識產權上,留下解釋不清的東西。

不過他依然執着於技術細節,以彼時帶寬條件,搜索引擎三秒左右響應也在用戶承受範圍之內,不過他要求百度必須一秒之內響應並給出結果,響應穩定性至少達到99.9%,大家都覺得不理解,可誰也擰不過他。

“我非常佩服Robin,他看待問題通常用邏輯審視方式,理性通透,且做事沉穩,我基本沒見過他有着急的時候。另外,Robin非常自制,當他決定做一件事時,就意味着他對這件事有足夠自信”。他稱自己從李彥宏身上學習了這些特質,遇到問題常常告訴自己:沒有過不去的坎,儘量讓自己專注於對事物的理性判斷。

早期幾個人寫代碼能力都不錯,王嘯至今還記得算法大體路徑。他們溝通出算法整體思路,編程就變得很快。當時團隊編程到了“很嗨”的忘我境地,大家經常一抬頭髮現天黑了,再一抬頭,就到了清晨。由於情緒亢奮、精神集中,顧不上喫飯和喝水也是常事。他感嘆,如果凌晨12點就回到住處,雖然電梯都關了,大家還覺得到家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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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水嶺

先跳躍一下,來到2010年,這一年是中國互聯網的里程碑節點。

3月23日凌晨3點,谷歌宣佈將中國搜索服務由內地轉至香港,引發了中文互聯網世界一場地震。

5天后,3月28日下午,中國IT領袖峯會,騰訊董事會主席兼CEO馬化騰、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雲和李彥宏有一場對話,這也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公開交鋒。

主持人劉二飛開場就問了李彥宏一個頗具挑戰性的問題:Google退出中國肯定風雲突起,你覺得今後幾年最大的競爭對手會是誰,會是微軟還是阿里巴巴還是騰訊?

李彥宏回答:這是一個典型的媒體問題,媒體總是喜歡看到大家相互打仗,打的越激烈越好。

這句話在網上傳播,爲李彥宏招來了批評。李創業生涯裏,他曾數次因爲發言片段被摘錄出來而成爲標靶,如關於雲計算、關於平臺責任、關於用戶隱私等,特別是,不只一次因爲谷歌退出中國。

其實結合上下文,他說的往往不過是常識,但傳播碎片化背景下,企業家不僅要注重言行整體邏輯,也要儘量保證每一個切片不出現漏洞。

他性格顯然難以做到八面玲瓏,滴水不漏。非不能也,而不願也。這是他與公司所面臨的一個尷尬——雖然最早提出連接人與信息,卻也常常在它參與締造的信息世界中處於失語。

每年都會發生一些影響產業格局的大事,只是2010年這塊畫布,塗上了若干墨跡,當時看來只是一點,卻逐漸浸潤擴大,終於連成一片,變成一幅恢弘畫卷。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移動互聯網元年。1月13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加快推進電信網、廣播電視網和互聯網三網融合。6月30日,國務院三網融合工作協調小組審議批准,確定第一批三網融合試點地區(城市)名單,“SoLoMo”,即社會化、本地化、移動化成爲主流

這一年,互聯網公司每天都在演繹焦灼、衝突與自我救贖的故事,最終百度、阿里與騰訊分別掌握了互聯網最重要三個入口。一個概念形成與固化,非一日之功,很難查出BAT最初定義者,但大概2009年底至2011年初,它們成爲公認的三巨頭。

2010年之前,百度的技術基因主要圍繞“搜索框”做文章,此後它向多個陣地突圍,最後聚焦於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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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定力

李彥宏創業時,納斯達克指數從1500點一路上揚,到2000年3月10日,突破5000點大關,搜狐、新浪、網易、中華網等紛紛赴美上市,門戶網站幾乎包攬了全部流量。彼時的百度,看高高在上的門戶,與後來創業者仰視BAT也差不多。

2000年5月,百度以每年8萬美元服務費賣出第一套搜索服務,買主是硅谷動力。9月,百度獲得了德豐傑聯合IDG投資的1000萬美元。它借勢在北京香格里拉飯店召開發佈會,來展示搜索引擎技術。尷尬的是,發佈會前一分鐘,飯店斷網了,演示根本無法進行。

不過這沒有阻礙它的進擊,又過了半年,搜狐、新浪 、ChinaRen中國主流門戶相繼成爲百度搜索引擎用戶。

李彥宏此刻面臨向左走還是向右走的抉擇。產品繼續To B,能保持良性現金流,改道To C,看起來是更廣闊市場,卻缺乏明晰商業模式。後來李放棄躲在大站背後,客觀原因是互聯網泡沫破裂,門戶業務萎縮。但即使環境未變,做技術供應商對他而言也是權宜之計。他對信息平權有堅定信仰,早期就把願景定義爲“讓大家更便捷獲取信息”,認爲信息面前人人平等,信息不對稱是最大不公平。

李提出要做獨立搜索服務網站,遭到創業夥伴的反對。2001年8月,李彥宏去深圳分公司出差,因病住院,關於做獨立搜索引擎之爭也到了圖窮匕見時刻。出院後,他在深圳辦公室參加視頻電話會議,一反常態,情緒激動說了三個小時。他認爲當前百度主要客戶是門戶網站,自己市場份額已佔到80%,還是不能賺錢,說明商業模式有問題。要獲得高成長速度,就必須把重心轉移到其他地方,有自主流量與門戶網站。

又爭論了幾個小時,還是沒結論,李彥宏爆發了,猛地將手機摔在桌子上,大聲說:不讓百度做獨立搜索引擎網站,那就別幹了。

創業者與投資人之間的劇烈衝突,曾在多家公司上演,2011年支付寶事件中,馬雲也曾不客氣的把孫正義稱爲“善於談判的商人”,習慣在“骨頭裏面挑刺”。但李平時表現的溫和安靜,甚至近於沉默寡言,爆發並不尋常,隱喻着他是一個不會在覈心問題上妥協的人。

此方案最終還是在董事會獲得通過,所有人都看到了李彥宏不惜魚死網破的決心。

2001年9月20日,百度推出了“你想要的,正在找你”搜索引擎競價排名服務,並正式推出網站: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前百度產品總監李健回憶,2000年由於互聯網泡沫破滅,很多公司股票都跌到1美元左右,恰好那時出現了電信增值服務——彩信業務,只要去做就會帶來大量收入,多數互聯網公司都蜂擁而入,只有百度不做。

“其實我們開會也討論到底要不要做,後來Robin認爲我們要保持專注。我認爲這個決策是對的。那時與谷歌競爭膠着,有一大堆要做的事,我們守護的是更龐大的事業,沒有必要分散精力。在我看來,百度對快錢忍耐力非常強”。

2002年公司從北大資源樓搬到海泰國際大廈不久,百度資金鍊又緊張了。曾在百度負責過代理商業務,後來創立微播易的徐揚回憶,有個朋友告訴他,自己公司需要開發一兩個程序,大概40多萬費用,看百度工程師是否願意幹。徐揚興沖沖去找李彥宏,說Robin咱們有個生意,大家工資有着落了。

李彥宏反問:這與搜索引擎有關係嗎?徐揚說沒有,但能解決咱們現在的問題。李彥宏又問,如果咱們做外包公司,以後還有沒有一個很牛的搜索引擎?就把這個事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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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可依賴

從文化起點上,阿里偏重客戶文化,騰訊偏重用戶文化,百度有鮮明的工程師文化特徵。工程師文化含義是什麼?缺乏標準定義,對早期百度而言,意味着輕鬆、自由、分享、創造,具體到細節上,如可以穿着喜歡的衣服來上班,不用打卡,在餐廳李彥宏也要排隊等。

“中國互聯網公司最早並不關注工程師文化,新浪、搜狐都以編輯爲主,百度有所不同。不會用制度、紀律管理約束員工,而是用使命主動激勵人做事。最重要的是,百度對技術的重視程度在當時極爲少見”。王嘯說,他認爲百度是當時中關村鮮有的工作氛圍像硅谷的創業公司,因爲公司對工程師給予了足夠尊重與自由空間。

吸引他的是,團隊當時溝通交流氛圍就像校園時期一個小班級,人和人關係非常純粹。比如百度從不要求你早到,但早到的福利是你可以喫阿姨做的早餐。“大家還總去北大餐廳喫飯,組織百度足球活動等,好玩的內部團建非常多”。

百度後來一直延續的文化特質由此形成,即簡單可依賴

2016年,愛奇藝上市之前,我和龔宇交流中他談起李彥宏,龔宇認爲李其實是“特別簡單”的人。“有些人說他不愛說話,覺得他總在想什麼。我的判斷是,他不愛說話的時候,他就是真的沒想出結果,或者沒想什麼,你不用猜他在想什麼,他是非常直接簡單的一個人。

另外,他骨子裏默認信任別人。當然他要先判斷,他判斷你這個人他認可了,你幹什麼事他都用信任的態度看待。有些企業家不是,更容易走向另一個極端,你幹了什麼事,先懷疑你的能力、你的動機,先默認有問題,然後逐漸再消除顧慮。李彥宏對任何人,先信賴,然後出了事他也不會往壞處想。”在他看來,“簡單可依賴”,正是李彥宏個人骨子裏的價值觀。

(李彥宏出席愛奇藝上市敲鐘)

百度的工程師文化也經歷幾次升級,最重要的變化是“以產品爲中心”,更理解用戶需求,特別是技術在不同用途、各種場景下的使用模式,並預測未來用途。同時,工程團隊也要求更理解商業模式,理解商業怎樣對產品、工程能力產生怎樣的影響。

李自己的工程師特質就很明顯。2002年2月,他提出 “閃電計劃”,要求中文搜索體驗九個月內全面超越谷歌。彼時評價搜索技術有四項主要指標:頁面反應速度、相關性、索引量、內容更新頻率,以此對照百度落後於Google,李提出要求是,日下載數據庫內容比Google多30%,頁面反應速度與Google一樣快,內容更新頻率全面超過Google。

閃電計劃有15人蔘與,號稱“野戰排”。最初排長是七劍客中的雷鳴,4月,李彥宏又病倒,住進廣安門醫院,在病牀上還每天關注進度,工程師在總裁室隔壁鋪好“行軍牀”,日夜趕工。

打到一半,李彥宏自己上陣,2005年9月,接受央視訪談時他談到“閃電計劃”,曾回憶,“我帶領十幾個工程師喫住都在辦公室,等於是CEO不做了,退回到一個項目經理的位置,整整10個月”。

(雷鳴談閃電戰)

從結果看,百度獲得了勝利。紀錄片《二十度》中,雷鳴對此回憶道:小公司確實有小公司的好處,我們更專注一個事情,我們其實是以命相博的。對百度而言,這是重要里程碑節點。“百度成功因爲谷歌退出中國”,是最讓李彥宏難以釋懷的誤解之一,他的內心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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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星空也腳踏實地

內心驕傲的人喜歡與自己較勁。

2004年夏天,百度從李興平手中以5000萬元收購了Hao123.com網址之家。李興平初中學歷,hao123是他在網吧做網管時無意創建,到2004年已成爲全球流量最大中文導航網站之一。

收購hao123網站後,李注意到,網站首頁上hao123只有一個小搜索條,他親自調整設計,把搜索框加大,放到更明顯位置,然後左邊放上一個百度Logo,另外,還增加了百度知道、百科等快速鏈接窗口。

百度搜索首頁曾有一個提示:“設百度爲首頁”,六個字讓人感到生硬,後來,李彥宏將它改成了“把百度設爲首頁”。百度界面上搜索鏈接頁面,本來設計規格爲12像素,李覺得視覺效果不好,在他堅持之下像素調成了14。

2011年 ,李彥宏去南開大學演講曾和同學們談到:CEO必須是瘋狂的用戶。百度成立後他從未24小時斷過網,總能第一時間知道全球範圍內的新產品、新趨勢,員工常年能看見他掛在“Hi”(現已更名爲“如流”)上,時而他會在植物貼吧(這是他的愛好)裏“冒個泡”,出問題時還要臨時客串客服。

李還有個綽號,“百度第一QA”(品質保證)。他每天使用產品,發現問題就會隨手往 [email protected]的郵件組裏“投個條”。自bugs郵件組開通起,他就是抓Bug最多的人。這給質保團隊帶來極大壓力,爲此,團隊定下了一個軟性KPI:讓老闆抓不到Bug。這看起來是這個難以完成的任務,李鬥智鬥勇,總能從他們意想不到的角度提出意見。

直到2011年下半年,不知道因爲他太忙還是產品真的無懈可擊,居然一個月沒有抓過Bug,團隊纔算第一次完成了當月KPI。

早期百度人有明顯的風格與文化,非常務實,宣傳基本沒花什麼費用,像閃電計劃這樣一戰成名的戰役,完全靠技術取勝”。曾在百度工作,後來創立了梅花天使創投的吳世春回憶。閃電計劃中,百度號召所有員工爲產品匿名提建議,吳世春由於提建議最多還拿到了獎品,是一把軍刀。

“我們早期員工非常敬佩Robin,他平時話不多,但每次當衆講話都能鼓舞人心。我記得他站在臺上說:我們要做一家價值10億美金的公司。臺下還有很多人不相信,沒想到,百度早就超越了這個目標”。

他認爲李彥宏將“仰望星空也要腳踏實地”很好結合起來。李對技術規劃與搜索測試往往親力親爲,希望把當下每一步做到極致。大家常常半夜收到郵件,“正因爲務實,Robin非常在意他承諾過什麼,他要求大家給出的結果一定要高於承諾”。

從創業到上市,是一家公司充分享受成長的時光,百度將星如雲,孵化出一批堪稱當時中國互聯網圈最出色的工程師與產品經理。

2004年6月,百度第三輪融資,八家風險投資機構共投資1470萬美元買入C系列可轉換優先股224.9萬股,摺合每股6.67美元。這其中也出現了Google身影,投資額爲499萬美元,佔2.6%的股份。

一件小事可作爲李彥宏性格註腳,這次融資結束之前的晚上,他接受一位記者採訪。對方問他百度是否融資成功了?李彥宏說沒有,第二天公司公佈了融資的消息。記者很生氣,問他爲什麼騙自己?李彥宏說我沒騙你,昨晚是沒成功,今天早上錢剛到賬。

自2004年以來,李就面臨賣掉公司的誘惑。他在訪談中回憶,“你所能想到名字的國際互聯網巨頭”,都在與投行接觸,以不同方式向他表示:我可以給你寫一張支票,遠遠大於上市之後獲得的價值。那段時間,他一直不斷在董事會層面建議,不要把公司賣掉。紀錄片中,李彥宏回憶此事表示,百度是一個青蘋果,現在還沒有成熟,我們不應該賣它。

李彥宏將2002年定義爲技術年,其以年度收入10%投入技術研發;2003年是流量年,百度流量比上一年增加了七倍;2004年是品牌年,品牌得到用戶廣泛認可;2005年是收入年,其第一季度贏利就猛增140%,達到250萬元。

2005年春節之後,百度啓動上市準備。路演最後一站是紐約,投資者問了一個刁鑽的問題:Google出多少錢你會願意賣?這個問題他不能不回答,也不能說出多少錢都不賣,因爲這是對投資者不負責任。他大概心中有數,百度如果上市,市值大概8億美元。最後說:他們出20億美金我就賣。20億美元的價格,李彥宏堵對了。 

(2005年百度在納斯達克上市)

2005年8月5日,百度成功登陸美國納斯達克,首日股價漲幅高達354%,爲全球資本市場最引人關注的互聯網公司。這是李彥宏與中概股的高光時刻,此刻他創業不過五年。騰訊於2004年6月16日在香港IPO,創立近六年,而2007年11月,阿里B2B業務纔在香港上市。

7

押注AI

勿需贅言百度向移動互聯網轉型過程中的迷茫與焦慮。自2008年開始,它曾在應用分發、電商、社交、o2o等領域四處出擊,並付出了高昂代價,不過缺乏關係鏈、交易鏈與賬號體系的難題始終未能破解。

不過,人工智能是一個它頗有斬獲的市場

從公開資料看,李自2016年開始,幾乎每到一個場合都大力推廣人工智能,全年他共有19次公開演講與接受訪談,發言中“人工智能”這個詞一共出現了513次,正如他所言:人工智能對於百度來說是核心中的核心。

李彥宏美國讀研究生時,發表的論文正是關於人工智能OCR字符識別,他本身對人工智能保持着高關注度。

2009年8月百度技術創新大會,李提出一個全新概念:框計算,這是百度上市之後最受關注的策略。所謂框計算,意味着百度能直接識別出需求,並將需求匹配給最優內容服務商來進行響應和處理,也就是所搜即所得、所搜即所用,將搜索與消費、服務連接在一起。

這背後包含着複雜的技術架構,需要對用戶提交需求進行語義分析、行爲分析、智能人機交互、海量計算處理等,是一套智能搜索整體解決方案。

自2010年開始,百度開始佈局和構建AI技術體系。到了2013年1月,李彥宏宣佈建立專注於深度學習技術的研究院——Institute of Deep Learning(簡稱IDL)。

李彥宏雄心勃勃,要比肩全球最頂級的人工智能研究院。他親自出任院長,餘凱任常務副院長。餘凱加盟百度前,曾先後在美國NEC研究院、西門子公司的數據挖掘部門,領導團隊在深度學習、圖像識別、文本挖掘,多媒體檢索、視頻監控,以及人機交互等方面進行術研發。

同年4月,百度硅谷人工智能實驗室成立,該實驗室與Google相距只有六英里,Facebook資深科學家徐偉、曾任職IBM研究院、雅虎研究院的機器學習專家張潼、前AMD異構系統首席軟件架構師吳韌等技術大牛都在這一年先後加入百度深度學習研究院。

餘凱2015年離職創業,他回憶在百度的日子感慨頗多,自己在美國從事人工智能領域研發就常思考,中國能否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人工智能技術?“後來發現,百度可能會成爲人工智能領軍企業,因爲它是當時中國最好的技術企業,還擁有中國最優秀的工程師們,到百度工作無疑是我最好的選擇”。

餘凱記得,百度宣佈成立深度學習研究院之初,業界還存在很多質疑,認爲深度學習落地場景有限,投入這麼多並不值得,李彥宏不爲所動。

餘凱曾直接向李彥宏彙報,兩人經常探討技術發展趨勢、關鍵項目決策。李彥宏給餘凱留下的印象是,“非常簡單直接,腦子裏想什麼就說什麼,從來不會藏着掖着。百度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他也是最勤奮的一個,經常半夜還在回郵件、和大家討論問題。另外,他思考速度非常快,如果你和他提出一個想法,他會從非常多不同的緯度來挑戰你”。

2012年10月,餘凱向李彥宏介紹深度學習方面的進展,還演示了一些Demo,李彥宏馬上向他詢問深度學習領域最領先的專家是誰,餘凱推薦了深度學習之父Geoff Hinton。從1980年代開始,Geoff Hinton就提出改進的人工神經網絡可以模擬人腦的某些方面,是機器學習的大神級人物。李彥宏安排負責百度戰略投資的副總裁湯和松與Geoff Hinton取得聯繫並爭取合作。

湯告訴我,李彥宏提出的方案是直接收購 Hinton的團隊。“我們打算和他籤三年合同,協商對方帶一個博士生多少錢等事項。本來這事兒都要成了,沒想到第二天對方講另外兩家公司也對他感興趣,所以他要在網上把自己和團隊做個拍賣,三家公司共同競標。“競標開始後,我第一個出價,半小時後另外一家必須跟,至少加價100萬美元,如果沒人跟,那我們就勝出”。

Geoffrey Hinton最終與百度擦肩而過,他在2018年獲得圖靈獎,其價值才被更廣泛認知。湯感嘆,那時中國互聯網公司裏,只有百度願意爲真正技術人才買單。

某次餘凱彙報結束,李彥宏立刻向全公司產品經理發了一封信,要求大家瞭解最新技術發展趨勢。在李支持下,百度深度學習研究院成爲全球第一個把深度學習用在廣告機器學習模型與搜索排序中的公司,這些核心技術應用比谷歌還早。百度還是第一個大規模用GPU來做深度學習訓練的公司,此做法在業界掀起一陣熱潮,促使包括Nvidia在內許多公司開始重新思考人工智能的計算架構。

餘凱帶領的團隊至少拿過三次百度最高獎,百度還是在中國最早做自動駕駛的公司。當時研究院團隊在百度大廈內部找不到停車場,便在外面找了一個小車間改裝,經過長時間努力,終於成功改裝了第一輛車。餘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乘坐那輛車的感受,“有滿滿的自豪感”。

李彥宏認爲,人工智能技術與百度有高度而天然的契合點,“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公司需要做人工智能,各種各樣的技術的話, 那我們肯定就應該是這樣的一個公司。”他認爲,搜索引擎的核心雖然某個時間被稱爲大數據,某個時間被稱爲雲, 但其實都是建立在人工智能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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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時代

2014年1月,深度學習研究院推出“少帥計劃”,針對30歲以下優秀人工智能技術人才甄選和培養,7月,百度成立了大數據實驗室(BDL),在北京、深圳和硅谷分設辦公室,三大實驗室中美聯動呼應。

百度研究團隊體系在公司其他業務架構之外,屬於另一條線,研究者用不同科學家頭銜劃分級別,不參與行政級別劃分,雖然在其他戰場陷入刺刀見紅的拼殺,不過研究團隊始終有充足彈藥。

2017年可謂百度人工智能年,它成立度祕事業部,還成立了AR實驗室、智能駕駛事業羣組、深度學習技術及應用國家工程實驗室等。同年3月,李彥宏在全國兩會提交的三項提案全部聚焦於人工智能,建議制定國家層面的總體行動計劃,大力推進“智能+”。

7 月,“百度 AI 開發者大會”,李耍了一次酷, 坐在一輛百度與博世共同開發、基於Apollo技術的自動駕駛汽車前來參會。當日,Apollo開放平臺整體戰略和開放路線圖正式對外公佈。

外界以 “All in AI”來形容百度策略,不過李彥宏很難用“All in”之類的表述,2018年極客公園大會,他稱 “我這人說話還是傾向於留有餘地,我非常相信 AI ,但沒有這樣說(All in AI),還是希望大家不要把一件事情絕對化,其實今天搜索背後的技術完全是人工智能技術,我們大多數的資源可能還是在百度搜索、信息流(相對比較核心的業務上)。但是,這些業務的背後,已完全都是人工智能的技術。”

《二十度》紀錄片顯示,2019年中國人工智能專利申請量排名中,百度以5712件位列第一,幷包攬了深度學習技術、語音識別、自然語言處理、智能駕駛等多個人工智能核心領域第一;同年,百度大腦全面升級爲5.0,應對AI+5G 時代,通過芯片、連接、系統和調度的協同設計和技術創新,提供百萬 TOPS 的強大算力,成爲支撐產業智能化、軟硬件一體的 AI 大生產平臺。

李彥宏必須在願景和現實間架設一條通道,AI商業化全面落地之前,它依然需要現金牛業務穩健增長來支撐

算法與算力獲得突破後,百度希望將其落地到實際場景中。在剛剛結束的2020年百度世界大會上,“5G雲代駕”、 靈敏執行指令的小度助手,虛擬助理App “度曉曉”、具備認知能力的虛擬人等黑科技一一亮相。AI帶給國人的驚喜的同時,也讓百度堅持20年技術信仰逐漸被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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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AI

李彥宏對AI如此熱衷,與他個性有關。雖然他也偶爾願意秀女兒,養花,年會上扮演佐羅,參加 “越野千里”,但工作狀態他表現的就很像一個AI:不知疲倦,精於計算,關注邏輯而且理性。

龔宇曾告訴我,李彥宏所有判斷都有一個非常穩定的自我邏輯。“理性就是穩定性,他有自己的原則,而且原則一旦確定很少變化。所謂原則,不是說他非常保守,不願意做變化,而是他有基本邏輯框架,這個框架是超穩定性的。他會把自己的判斷、把各種各樣的信息,放在他既定邏輯判斷框架來做運算。”這種理性也體現在李決策時的慎重,對自己沒想明白的事,他通常沒有明確響應,要花一定時間讓彙報者來做解釋、溝通。

一個廣爲流傳的故事是,李彥宏買車都會做一個excel表,在裏面詳細列出七八輛車的性能、重量、價格,甚至後備箱的尺寸、座位的寬度——他是中國富豪中,唯一個親手做表格來權衡買車的人。

超級理性背後,隱藏着他感性卻很少表露的一面,如他認爲,人工智能可以讓人獲得永生。

紀錄片《二十度》中,李彥宏透露,最初他有這個想法,是因爲父親在2017年的時候去世了,他錄了很多父親的聲音,拍了很多照片,把它存起來。所以當時他就有一個想法,有一天自己能夠把這些資料都聚集起來,按照父親的邏輯來推理,“當我想跟他聊聊天的時候,還能得到一些反應。”他有點感傷的說,“其實這某種意義上更多的是爲自己在想象一個產品,我真的有這個需求。

父親在世的時候我平時很忙,見他的時間也不多,我也很少做夢,但是他過世大概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已經夢到過他至少五六次,我覺得冥冥當中,還是覺得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跟他說,有很多應該相處的時間沒有給到他,其實這是我特別後悔的。”

李出生在山西陽泉,陽泉雖然產煤,但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這讓他成長過程中體現出極強的爭心。梁東曾在訪談中回憶,李彥宏和自己說過,他中考成績502.8分,全校第二,“僅比第一名少0.1分”。如此細微差距他銘刻在心,而且描述時極爲認真,可見其內心的介意。劉韌在《李彥宏聰明》一文中也曾寫道,李彥宏自述,“我這個人,如果沒人和我爭,我就發揮不出來。”

正因爲好勝,他更注重過程公平,而信息的平等流動、高效獲得,正是過程公平前提。1984年,他就讀的陽泉一中買了幾臺計算機,當時可算稀罕,全校組織400多名學生進行一場數學考試,成績最好的人才能學習使用電腦,其中包括李彥宏。學校從這幾名學生中選出前三名參加全國青少年程序設計大賽,參賽前李彥宏覺得自己拿個名次回來,可三個人沒有一個進入全省前十名。 

一開始李心情鬱悶,但當他走進太原新華書店,立刻明白自己爲什麼無法與別人競爭――太原新華書店好幾個書架都擺滿了關於計算機編程的書,而陽泉新華書店只有他上課時的那本教科書。 

李後來在北大圖書館系情報學專業就讀,老師主要教他怎樣擺放存儲資料,才能更方便讀者檢索。其中有個理論,即便讀者知道某處一定能查到資料,如果付出的努力較大,讀者依然會放棄。“比如,讀者知道國圖有一本書說魚香肉絲怎麼做,但去國圖很麻煩,需要坐公交車,他就不查了。”李彥宏後來特別在意提高搜索引擎響應速度,也受此影響。

畢業後,李在布法羅紐約州立大學讀研究生,功課緊,還有生存壓力。他獲知一個外系教授招助理研究生,於是去應聘。面試時,美國教授問了他幾個有關計算機圖形學的問題,李表現並不好。最後教授的問題深深傷害了他的自尊“你們中國有電腦嗎?” 

李由此他決心“建一個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方便讓人們找到信息,並且會買很多很多電腦做這件事情。”

類似事件,在李心中埋下了種子,讓他對知識普惠心嚮往之,從貼吧、百度知道、百度文庫、百度經驗等,都可以看到信息平權的影子,而人工智能,更是通過技術賦能信息平權的工具。

2012年11月,李彥宏曾在全員信中呼籲:“鼓勵狼性、淘汰小資”,這不是他第一次呼喚狼性,不過,他本人與公司的氣質,二十年前就已註定會選擇一條更需長力的路。

二十年,我們的夢想實現了20%,胸懷夢想、繼續遠征。”紀錄片《二十度》在實現了20%的夢想處進入了尾聲。堅定初心,才能獲得遠征的動力。

片中,詳細解釋了這一初心。2005年,百度上市前夕,李彥宏給全員的一封信中寫到:爲人們提供最便捷的信息,獲取方式是百度的使命,簡單可依賴是百度的性格,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要潛心專注於既定的目標。知我常,知我短,修身養性,不斷完善。百度經歷了一次次嚴峻的考驗,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我們自己,清醒地認識自己,清醒地認識自己的目標。無論於人、於公司都是最爲重要的。

當人工智能、雲計算、大數據、5G、區塊鏈等組成的新一代基礎設施在2020年逐漸成型,新一代產業板塊距離碰撞期到來,具備“超穩定邏輯框架”的李彥宏,下一個十年能獲得怎樣的機會?百度未盡的80%夢想將是怎樣一副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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