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是賈家的老祖宗，定海神針。賈母一死，樹倒猢猻散，賈家也隨之被抄家，“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賈母更是林黛玉的守護神，堅定支持寶黛姻緣，反對金玉良姻。到八十回結束前，賈母都不忘初心。所以，八十回後續書“調包計”，基本不真實。

讀書人眼中的賈母，被作者刻畫成睿智、樂觀、開朗、慈和的形象。輕易不發脾氣，整天樂呵呵與孫男嫡女們玩笑取樂。有人認爲賈母生活太奢侈，殊不知賈母榮國公誥命夫人，她的生活標準是有規定的。兒子繼承了她的家業，就要如此孝敬。賈母如果想過劉姥姥的生活，是對兒子的否定，也絕不可以。

賈母自己對兒媳婦說：“凡百事情，我如今都自己減了”，證明以她的品級和地位，應該享有更高、更好的生活，因爲賈家衰敗，她主動減少了開支。

其實，細算賈母一年開支，最多不過一二千兩銀子，與賈元春省親一次花費幾百萬，對賈家這種人家根本不算什麼。

古人講究禮法尺度，不可以做不符合身份的事。薛寶釵以爲節儉爲美，生活在“雪洞”一般的房間被賈母痛批，就因爲薛寶釵的過度節儉有失身份。

賈母看似奢華實則在禮法規矩之內的生活，並不是她的錯和過失，不用上綱上線。

本文主旨是挖掘一下賈母是否做過“壞事”，人無完人，賈母執掌賈家幾十年，豪門內部紛爭不斷，若說沒做過違心之事很難。所以，賈母一定做過“壞事”。

不過，在聊賈母做過“壞事”之前，要界定什麼是“壞事”。

首先，做過“壞事”的人，未必是壞人。比方賈寶玉調戲金釧兒，致使金釧兒被攆走後投井自盡。這裏邊，金釧兒不是壞人，王夫人攆走金釧兒也在規矩內也不是壞人。賈寶玉幾句話不是故意造成金釧兒被攆投井，也不是壞人。但金釧兒之死是賈寶玉主要責任，這就是壞事。

其次，“壞事”更多是主觀犯下的錯誤。比方王熙鳳包攬訴訟，放高利貸，貪財中飽私囊，加害尤二姐和腹中孩子。淨虛老尼姑教唆王熙鳳包攬訴訟。賈環惡意燙傷賈寶玉。馬道婆和趙姨娘聯手害賈寶玉和王熙鳳命……這些都叫壞事。

賈母對賈寶玉寵愛造成孫子不能獨立擔當，對賈迎春嫁給孫紹祖不聞不問，迎春被孫紹祖虐待致死，都不是“壞事”。不能混淆是非，指鹿爲馬說這是賈母做得“壞事”。

最後，賈母在《紅樓夢》八十回前，基本沒有任何描寫她做過壞事的情節。她這個地位和年紀，基本不用做什麼壞事來坑害和算計別人。

不過，有一件事賈母做得不好，也因此害了兩條生命。她既是主觀謀劃，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就是尤二姐之死。

尤二姐是賈璉在老太妃國喪和伯父賈敬葬禮期間“停妻再娶”的外室，本身又有婚約在前，又有聚麀之誚醜聞。按王熙鳳的想法，設計一場官司一鬧，賈母勢必不同意迎接尤二姐進門。

國喪家孝是一重，停妻再娶是一重，婚約在前是一重，名聲不好又是一重。按理來說賈母確實不應該同意尤二姐進門。

然而，賈母不但欣然接受尤二姐，知道她有問題，也不介意。究其原因，是她抓住了尤二姐的機會，打破了王熙鳳悍妒不讓賈璉納妾的封鎖。

賈母雖然滿意王熙鳳，但賈璉纔是她嫡長孫。賈璉無子，賈母早都着急。難得王熙鳳將尤二姐迎進門，賈母哪怕知道不合適，也違心同意了，就是將尤二姐當成一個工具。

既然尤二姐是賈母的工具，就隨時可以被犧牲。等到秋桐過門，聯手王熙鳳一起算計尤二姐時，賈母見尤二姐不能自立，也就犧牲了她，換得對王熙鳳最後的警醒。

（第六十九回）秋桐正是抓乖賣俏之時，他便悄悄的告訴賈母王夫人等說：“專會作死，好好的成天家號喪，背地裏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他好和二爺一心一計的過。”賈母聽了便說：“人太生嬌俏了，可知心就如刀 。鳳丫頭倒好意待他，他倒這樣爭風喫醋的。可是個賤骨頭。”因此漸次便不大喜歡。衆人見賈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踐起來，弄得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

秋桐誣告，王熙鳳笑面虎，賈母睿智不可能不知道。但對賈母來說，一個妾遠不如王熙鳳重要。她本就不滿意尤二姐，不過利用尤二姐制衡、警戒王熙鳳。尤二姐自己不行，被人欺負也不知道反抗，賈母沒必要幫她。

“可知是個賤骨頭”七個字害得尤二姐在賈家無立足之地，並最終縱容了秋桐、王熙鳳害了尤二姐和她腹中孩子。

其實，賈母口中的“賤骨頭”，說的是所有善妒的女子，也包括秋桐、王熙鳳。她打定主意犧牲掉尤二姐，是對王熙鳳悍妒做最後警告，讓其明白悍妒女人沒有好下場。

雖說賈母的心思，王熙鳳終究難領會。但老太太犧牲尤二姐確實是主觀行爲，算得上是有意做了一件壞事。

文｜君箋雅侃紅樓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程乙本·啓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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