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朋友問書生,寫歷史文章時膽子很大,爲何解讀《西遊記》和《水滸傳》的時候膽子小了。

其實,不是膽子小,而是這兩部小說裏的一些內容不適合當下光明的時代。

《西遊記》神話故事的背後是權力爭鬥,《水滸傳》江湖故事的背後是官場黑暗。

這兩方面的內容,很多不適合當今的時代,寫出來意義不大。

特別是《水滸傳》,好漢們用的江湖手段,大多不合法,雖然很多事情出於無奈,可在司法極其公正的今天,肯定好漢們的非法手段,就是負能量,所以不能說多。完全否定好漢們的非法手段,又與原著的黑暗時代不符,也不能多說。

“少不讀水滸”,是因爲青少年血氣方剛,處在叛逆階段,易於衝動,看了《水滸傳》,容易形成不良的習性。

因此,書生在解讀的時候很小心。

本文要說的解家兄弟,書生其實不想講,因爲他倆身上體現的是社會底層人士的憋悶、心酸、無奈、窘迫等。

現如今,人人平等,只有社會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聊封建社會的社會層次問題,顯得與正能量格格不入。

但有一句話,書生還是想說,當某些人需要的時候,社會分工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甚至自己低賤些;當某些人不需要的時候,在他們的心裏,社會分工就有了高低貴賤,認爲自己高貴一些。

聊這兩位,望大家看後一樂,不要延伸,不要對號入座,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兩頭蛇解珍、雙尾蠍解寶兩兄弟是登州獵戶,能耐很大,當地第一。

行者武松和黑旋風李逵打虎,體現出江湖人的武藝高強,當地的獵戶能力有限。

可在這登州不一樣,有解家兄弟,他倆雖武藝高強,但打虎靠的不是武藝,而是打獵的技術。

解家兄弟有點背景,他們的姑表姐母大蟲顧大嫂是登州兵馬提轄病尉遲孫立的弟妹。

僅就這層關係而言,不該受欺負,但解家兄弟自知是社會底層人士,並且姑表姐乾的是開酒店殺牛開賭的非正經營生,他們兄弟倆也就很少與其走動了,知道這層關係的人也極少。

就這樣,有點背景不至於被欺負的解家兄弟受欺負了。

兄弟倆的故事,從官府決心除虎患開始。

一、社會底層人士的憋屈與心酸

靠打獵謀生,日子都很緊巴,山賊封山、官府重稅、大蟲喫人等,都是獵戶難以逾越的“高山”,這是《水滸傳》裏獵戶們的生活現狀。

解家兄弟本事大,獵物打的多,日子還算說得過去,但與富裕相差太遠,二人年紀不小了,還是光棍。

《水滸傳》裏地方政府面臨兩大難處,一是山賊作亂,二是山中大蟲喫人。

山賊的問題,好在各地地方政府都難解決,官員也不會因他們而受處分,大蟲的問題不同,好些地方政府都解決了,解決不了的地方官員肯定要受處罰。

爲此,各地父母官都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大蟲之患。

登州知府拘集獵戶,當廳委了杖限文書,捉捕登州山上大蟲,並給山前山後里正之家定了期限,捕虎不力者解官,還要將他們戴上枷標明罪狀示衆等。

一時間,獵戶、里正開始忙活起來,只有三天時間,解決不了大蟲就要受罰。

解家兄弟整頓窩弓藥箭,弩子鐺叉,穿了豹皮褲,虎皮套體,拿了鐵叉,到登州山上,下了窩弓,等待大蟲。

連續兩日,都沒遇上大蟲,第三日夜裏四更時分,剛要睡的時候,聽得窩弓發響,大蟲出現,中了藥箭倒地打滾,由於藥不夠毒,沒把大蟲當場毒死,大蟲發現有人時,起身跑了,不到半山裏時,藥勁上來了,大蟲當不住,吼了一聲,骨碌碌滾將下山。

解寶一看,知道掉到了毛太公莊後園裏。

雖說沒逮着,但總算是見着了,也傷到了,更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接下來本該是兄弟倆揚眉吐氣的時刻,卻因毛太公的貪婪,變成了二人倒黴的時刻。

毛太公,當地里正(負責掌管戶口和納稅的鄉役),女婿王正是州里的六面孔目(州縣衙門中吏、戶、禮、兵、刑、工六房的吏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登州知府下達的命令是里正和獵戶同時負責打虎,所以誰能在規定的三日內除了大蟲,誰就能立功受賞,其他無功相關人員要受處罰。

解家兄弟爲免受限棒之苦且得賞錢過更好的生活,毛太公爲免受處罰,藉此請功受賞。

二者之間並不矛盾,假如能一起把大蟲送到州里,說一起打的大蟲,那也是一段佳話。

可是,當毛太公需要社會底層人士解家兄弟的時候,他倆纔是座上賓,不需要的時候,他倆就是毛太公眼中的窮鬼低賤人士。

大蟲自己掉到毛太公園子裏,解家兄弟失去了價值,就是低賤人士,所以毛太公不給面子。

解家兄弟既憋屈又心酸,像他倆這樣的社會底層人士受大地主的欺壓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敢怒不敢言。

換做平時,他倆打的獵物若掉到毛太公園子裏,找都不會找,找就是自找沒趣,人家看不起他們,不賴他們的獵物砸了園子都是開恩了。

而這次不同,官府委了杖限文書,拿不到大蟲就要被打個半死,捱打還是次要,主要是被打傷了沒法幹活了,不幹活就沒飯喫了,毛太公死不承認見大蟲,等於將解家兄弟逼上絕路。

忍無可忍之時,解家兄弟動手打砸。

從司法的角度去看,二人所做不妥,可他二人還有其他選擇嗎?

沒有了。

只能通過打砸震懾毛太公,逼其交出大蟲。

怎奈,毛太公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與兒子毛仲義設局,將二人綁了見官。

不可否認,北宋的律法保護過社會底層人士,法治面前人人平等,可這部分人想與里正和六案孔目打官司且打贏,幾乎不可能。

就像一個三歲小孩和成年人打架,誰勝誰負一目瞭然。

解家兄弟的遭遇,就是《水滸傳》里社會底層人士的真實寫照。

有理難贏官司,甚至連立案都難,比如行者武松狀告西門慶,知縣都不受理。

怎辦法?

法辦不了,遭受北宋貪官污吏和大地主階級欺壓的百姓只能通過暴力解決,因此出現了很多很多江湖人。

誰將善良的人們逼到走投無路?逼到用暴力解決問題?逼到嘯聚山林打家劫舍?

北宋末年昏庸的皇帝、壓榨百姓的貪官污吏、欺負百姓的大地主階級等。

像解家兄弟和武松還是幸運的,他們有幸活了下來,有幸用暴力解決了問題,有幸用血給貪官污吏敲響了警鐘,可其他與他們經歷相似的人,用死都沒能解決問題。

當然,我們可以說解家兄弟可以找關係,找姑表姐顧大嫂,讓她找大伯子孫立與王孔目商量解決,共同請功。

可關係那麼容易用嗎?

不容易。

真要容易用,解家兄弟不用打獵了,顧大嫂不用通過做局逼孫立劫牢了。

顧大嫂得知解家兄弟出事之後,沒有選擇去求大伯子找關係通融,便可看出孫立的做派,他是個不近人情的人。

親戚錯了,孫立不管,說得過去,可親戚對了卻受冤,孫立也不管,那就是不近人情了。

解家兄弟雖與顧大嫂來往不多,但也清楚孫立的爲人,所以沒做打算。不找顧大嫂,也不是生死關頭不知道去找,而是怕找了連累親戚。鐵叫子樂和提醒他們,他們才說出找顧大嫂一事,這也是最後的一拼,根本沒做成功的打算。

假如解家兄弟是大地主呢?不用找孫立,孫立自然會上門認親戚。

這就是現實,《水滸傳》裏的現實,也是現實中的現實,“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逼上梁山,解家兄弟就是典型的代表,社會底層的憋屈和心酸,在他倆身上全都體現出來。

二、社會底層人士的無奈和窘迫

大聚義排名,解家兄弟排在第34位和35位,比社會地位比他倆高的孫立、小尉遲孫新、母大蟲顧大嫂的排名高。

這是我們想不到的一個排名,孫新和顧大嫂姑且不論,夫妻倆開黑店不光彩,可原登州兵馬提轄並在宋江攻打祝家莊遇到困難的時候裏應外合立大功的孫立排名比解家兄弟低,令人費解。

爲什麼呢?

其實很簡單,宋江需要。

宋江需要的是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漢,講義氣的好漢,易控制的好漢,敢與惡勢力說不的好漢。

而這些,孫立都不具備,他不近人情,爲立功出賣自己的師兄弟鐵棒欒廷玉,社會地位高而惜命,面對惡勢力選擇退讓等等。

爲了派系的平衡,宋江只能從登州派裏找最合適進入天罡三十六員之列的好漢,解家兄弟幸運的入選。

至於說排名高有可能是爲了分化登州派這一點,書生並不認同,登州派的勢力不足以威脅到宋江,也就不存在分化了。

再說了,給解家兄弟排名高,不僅不能分化,還會加劇矛盾,宋江不會幹這麼愚蠢的事。

我們認爲解家兄弟名不副實,梁山泊很多社會地位高,排名卻不如這兄弟倆的好漢也是這麼認爲,倆社會最底層的獵戶,沒啥突出表現,憑啥那麼高排名啊,就像現實之中,不被看好的人成功一樣,很多人認爲有背景或者做了不光彩的事情換來了成功。

就這樣,解家兄弟的無奈的窘迫隨之而來。

高排名是他們的無奈,宋江給的,他倆只能接着;地位不高卻比地位高的人混得好,使他倆的處境十分爲難。

解家兄弟的無奈和窘迫,也是很多陰差陽錯混出頭的社會底層人士面臨的問題。

怎麼辦呢?

只有一個辦法,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努力維持現狀,努力證明自己。

就這樣,解家兄弟屢立大功。

大鬧華州時,解家兄弟假扮宿太尉屬下虞候,殺死賀太守;三打大名府時,解家兄弟扮老本行,以獻納野味爲名混入城中,充爲內應;打曾頭市時,解珍一叉搠死曾索;三敗高俅,解家兄弟擒了參謀聞煥章以及一應歌兒舞女。

這些功勞,可都是靠拼命換來的,一不小心就會被殺,也只有這樣拼命,才能打消別人對他倆的輕視和置疑。

破遼國,解家兄弟通過走訪山民,探到青石峪谷口,救出被困的副先鋒玉麒麟盧俊義等人;隨盧俊義攻破太乙混天象陣,殺入中軍,並砍翻遼軍帥旗。

解家兄弟通過努力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沒有他倆的細心和堅持,盧俊義活不到徵方臘。

如此大功,無人能及。

征討方臘時,解家兄弟與浪子燕青一起殺死勾結叛軍的陳觀父子;攻打獨松關,兄弟倆埋伏在關下小路,生擒杭州二十四將中的張儉、張韜;杭州之戰,解家兄弟斬殺守將崔彧。

看看,社會底層人士獵戶所立之功比那些朝廷降將都多都大,對得起宋江對他倆的重視和信任了,也能證明自己了。

久攻不下烏龍嶺,宋江非常的焦急,解家兄弟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二人一直打獵,是攀爬的高手,想趁夜從山後小路攀爬上嶺發動奇襲,卻因背後鋼叉刮響竹藤,守軍發現。

解珍被守軍用撓鉤搭住髮髻,導致兩腳懸空,急切之間抽刀砍斷撓鉤,墜崖身亡;解寶被嶺上滾下的亂石砸死。

他倆的死,跟浪裏白條張順的死如出一轍,都是爲了解宋江之困,也都是因戰場經驗不足。

與其他好漢相比,有些愚蠢了。

可這種表現很解家兄弟,這就是真正的他們。

以前在登州,沒有人看得起他們,沒人認爲兩個獵戶能有所作爲,活的憋屈、心酸、無奈、窘迫。

可到了梁山泊,宋江拿他們當人看,給他們高排名,給他們機會。

社會底層人士所需要的機會、重視、溫暖等,宋江都給了。

宋江是他倆的恩人,是他倆的伯樂。

解家兄弟要報恩,要證明自己,所以每一戰都拼盡全力,將生死置之度外,像拼命三郎那樣不怕死,幹任何事都竭盡全力。

我們可以說解家兄弟自己找死,死不足惜,但我們無法否定二人的努力和付出以及給梁山泊做出的巨大貢獻。

結語:

解家兄弟打虎,不如武松和李逵打虎暢快淋漓,但也是打虎的英雄。

只是二人運氣不佳,遇到的是卑鄙無恥的毛太公。

打虎和殺毛太公都是爲民除害,這也是解家兄弟排名高的一個原因,與宋江所提出的“替天行道”一致。

梁山泊一百單八人中,兄弟組合多達十對,解家兄弟最爲特殊,讓我們清楚的看到什麼纔是真正的“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其他九對兄弟組合,在一起立功極少,能做到心意相通的也極少,唯獨解家兄弟做到了,因此不被看好且社會地位極低的倆人立功非常之多。

施耐庵用這兄弟的團結合作,告訴了我們梁山泊好漢爲什麼能所向披靡,心齊。

一百單八好漢這一羣體中,解家兄弟顯得格外的平凡,可正是這種平凡給了我們很大的震撼。

不得不說,平凡也可以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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