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高發的冬季將至，疊加新冠肺炎疫情的風險，但在全國多地，流感疫苗一針難求。

重慶的鄭老闆計劃在冬天前把疫苗打了，但從9月排隊至今，當地的社區醫院都無法提供接種。10月10日，他在閒魚發佈了一條消息：出500元求流感疫苗現貨。很快有人回覆了鄭老闆，異地注射，加上來回車費，一共需要1200元。

流感疫苗本沒有那麼昂貴。根據廣東省藥品交易中心於2020年8月28日發佈的採購通知，納入備案採購的長春生物製品研究所的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備案採購參考價格爲128元/支；另一款今年新納入的長春百克生物科技股份公司的凍幹鼻噴流感減毒活疫苗貴一些，備案採購參考價格爲298元/瓶。

10月14日，在“有關係”的朋友的幫助下，鄭老闆終於在離重慶70公里以外的鄉鎮醫院打上了流感疫苗。“想不到，爲了打流感疫苗，我也當了一回關係戶。”他說。

簽發突破5000萬劑

9月29日，國家衛健委網站發佈了《全國流行性感冒防控工作方案（2020年版）》（以下簡稱《方案》），《方案》提出，推動各地結合當地實際，制定接種政策，降低重點人羣疫苗接種費用，提高疫苗接種率。

今年民衆對疫苗的接種意識強於往年，但流感疫苗卻突然打不到了。

10月19日上午10時，廣州和睦家醫院公衆號宣佈，3歲以下兒童流感疫苗下午2時開售，根據新老客戶區別，價格199―698元不等，但到下午3時左右，訂單頁面已經顯示暫時缺貨。同天，廣州獵德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推送了一條“醫院提醒”，內容爲“流感疫苗尚未到苗！” 位於北京的瑪麗婦嬰醫院，其4價流感疫苗售價408元，但預約人數已經超過了1000人，時間排到了10月中下旬。

疫苗緊缺的城市不止北京和廣州。10月15日，在一個336人組成的“全國計免交流羣”中，河南南陽、山東威海、江蘇淮安的疫苗行業從業人員紛紛表示，當地流感疫苗已經缺貨了。

社區醫院和私人診所庫存告急，一些“特殊渠道”則價格昂貴。

時代週報記者注意到，在閒魚上出現預約流感疫苗的服務，目前能安排的地區有成都、重慶和上海，其中，上海的預約費爲1000元，成都、重慶的預約價格爲800元。這只是預約的價格，賣家表示，去到他安排的醫院後，還需要支付疫苗的費用。

各地流感疫苗一針難求，一些人認爲是疫苗簽發部門效率太低。實際上，在確保安全生產的前提下，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簡稱“中檢院”）的簽發量已較往年大幅提升。

8月30日，中檢院副院長張輝在參會時表示，2019年共簽發6家企業生產的2種流感疫苗，共計3078.42萬瓶/支，相比2018年增長90.6%。今年已經簽發3000多萬人份。張輝預計，在下個月的流感季來臨前，估計將達到5000萬人份。

根據中檢院官網發佈的生物製品批簽發產品公示情況彙總信息，時代週報記者統計得出，8月31日至10月11日簽發三種流感疫苗共計2318萬劑。加上張輝此前公佈的數據，今年截至目前疫苗簽發量已經突破5000萬劑。

但簽發量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一出現（疫苗）短缺，上面的想法往往是希望批簽發加班，實際上批簽發僅僅只是個過程，企業生產不出來，單靠批簽發，解決不了問題。”張輝解釋。

供需難匹配

“流感疫苗需求高度不穩定，這是造成今年疫苗一針難求的重要原因。”10月12日，疫苗與科學領域研究專家陶黎納告訴時代週報記者。

由於流感疫苗具有驚人的變異能力，北半球每年2月，世界衛生組織在對世界各地的流感病毒傳播進行監測後，會對當年主要病毒株作出預測。藥企們在收到預測後，會進行當年生產規模的判斷，然後開始進行疫苗生產。

目前全球主流流感疫苗生產方式是雞胚培養，生產週期爲4―5個月；之後進入註冊、送檢、批籤等程序，需耗時1個月左右。待疫苗成功拿到批簽發後再到社區醫院供接種，又需要2―3周。

也就是說，即使每個環節準時高效完成，從WHO作出預測到社區醫院拿到當年的疫苗，也至少要等到每年的8―9月份了。一旦產家低估了市場規模，就很容易造成疫苗的緊缺。出現短缺後，囿於週期原因，也很難及時調整生產。

陶黎納表示，今年流感疫苗緊缺，還有一個原因是政府層面增加了採購量。

9月底，北京市疾控中心宣佈，自10月10日左右起，將有組織地爲60歲以上老年人和在校中小學生實施免費流感疫苗接種工作。北京是最早開始提供免費流感疫苗的地區，從2007年開始組織特殊人羣免費疫苗接種。

北京市政府採購網的公示顯示，2019年北京市免費流感疫苗採購項目共採購了流感疫苗155萬支。今年，北京市衛健委相關負責人表示，北京市免費流感疫苗採購量較2019年增加了21%。

四川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免規所所長、主任醫師漆琪表示，今年四川省各市（州）上報的流感疫苗計劃採購總數爲626萬支，較去年增加了6.66倍。

陶黎納表示，單是政府層面的流感疫苗採購已經佔據了很大一部分市場。長春百克一位一線的工作人員佐證這一說法：“以前政府統一採購給當地居民進行免費接種的地方比較少，今年各地都在增加。”

浙江今年也發佈《浙江省重點人羣免費接種流感疫苗項目實施方案》，全省70週歲以上老年人可在2020年9月底至11月預防接種門診免費接種流感疫苗。

“今年是我入行以來最忙的一年，打疫苗的人明顯比往年多太多。”長春百克的一位市場工作人員常年跟進社區疫苗情況，他告訴時代週報記者，“今年常規流感疫苗一到接種單位，很快就打完了，鼻噴流感疫苗由於價格比較高、操作要求高，暫時還沒有出現嚴重的缺貨。”

亟待破局

北京科興生物的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時代週報記者，今年以來，全公司上下都在加班加點生產疫苗。針對疫苗短缺問題，他認爲，不宜過於強調南北地區都在同一時間段完成接種。“在中國，流感的流行趨勢南北差異巨大，北方實際上流感季比南方來得更早，媒體的‘一刀切’式宣傳既會影響到北部地區疫苗供應，也會造成南方省份過度提前接種從而影響疫苗效果。”他表示。

廣東省疾控中心在給時代週報記者的回覆中指出，廣東省的流感流行呈現季節週期性，一般在冬春季和夏季高發（12月至次年1月，3―7月）。部分市民因不能馬上接種而感到焦慮。建議市民無需恐慌，根據廣東省流感監測結果顯示，目前流感流行水平極低。

人手的缺乏也是制約今年疫苗接種的重要原因。由於疫情防控等原因，社區醫院的工作人員工作量陡然增大。此外，一線進行疫苗接種的疫苗企業市場人員介紹，今年新上市的鼻噴流感減毒活疫苗，操作比較複雜，對接種人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陶黎納同意這一觀點：“接種疫苗工作量大、任務重、環境差、要求高，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但回報卻很難成正比。願意從事該崗位的人少，即便有疫苗，也沒有醫生來打。”

根據中檢院數據，大部分今年批簽發的疫苗有效期可到明年下半年甚至2022年春季，但工作人員透露，流感疫苗的實際接種時間不長，一般爲四五個月。如果來年3月份這些疫苗還沒有接種，就要被回收處理了。往年數據也顯示，每一年大約有20%的疫苗被“浪費”，這也是廠家們謹慎估計市場規模的因素之一。

“我們其實可以開展針對疫苗的公益處置：針對在流行季節前1個月內或無法按計劃進行接種的疫苗，將其贈予慈善機構（如福利院）進行接種，避免疫苗浪費。”北京科興的工作人員說。

“還有一個建議，就是用技術手段去提高疫苗需求的精準度。”陶黎納舉例，“例如每年3月，民衆可以開始在支付寶、微信等平臺付費預約疫苗，這樣廠家能放心大膽生產，也能更大程度地避免疫苗過剩。”在陶黎納看來，只有疫苗廠家的調配能力、區域的協調能力更強，才能緩解疫苗緊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