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曆代統一王朝中,王莽的“新”朝顯得比較特殊,首先在中國歷史朝代表中沒有它的存在,而是把它劃分到了兩漢之間,其次在《二十四史》當中也沒有它的專史。但是“新”朝擁有一個被後人忽視的非常特殊的地位,那就是王莽建立“新”朝取代漢朝,開創了我國古代和平改朝換代的先河,在王莽之前的改朝換代,都伴隨着血雨腥風的戰爭,王莽之後的很多改朝換代,都採用了這種少流血甚至不流血的宮廷政變來達到目的。

在之前的商、周、秦、漢都是靠着真刀真槍的陽謀來實現改朝換代的目的,而之後的魏、晉、隋、唐都是靠收拾天下人心,讓前朝皇帝把江山“奉送”給後來的皇帝。王莽這種“新”的模式,向天下證明了靠真刀真槍這種“陽謀”可以得到天下,靠收拾天下人心這種“陰謀”也可以得到天下。王莽在代漢之前,受到了天下人的讚賞,由此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但是在短短的十五年之後,卻受到了天下人的唾棄,他建立的王朝的國號“新”,向我們說明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轉變的。

西漢後期的衰落以及外戚政治造就了王莽

王莽有個很重要的身份,他是漢元帝劉奭(shì)的皇后王政君的侄子,漢元帝是西漢歷史上一個重要的皇帝,正是他造成了西漢由盛轉衰的局面。漢元帝寵信身邊的太監,對自己的皇后則是不聞不問,這就造成了兩個非常嚴重的後果,首先就是王政君爲了發泄自己失寵的憤懣,不給兒子漢成帝權力,使得漢成帝成爲了一個傀儡皇帝;另外一個後果就是王政君提拔自己的親戚子侄來把握朝政,使得漢朝政治變成了我國曆史上非常特殊的外戚政治。

王莽所處的時代背景就是這樣一個外戚專權的政治局面,雖然天下仍然是姓劉,但是管天下的人卻都是姓王。王莽在這種外戚政治中卻是一個特殊而又另類的存在,他雖然是外戚但是因爲父親王曼的早逝,他沒有享受到家族給他帶來的榮光,使得他沒有依靠父輩獲得封爵。王莽的另類體現在他早年間,沒有像他的叔伯們以及堂兄弟們那樣生活奢靡、飛揚跋扈、聲色犬馬,而是生活儉樸,爲人謙恭有禮。

王莽的大伯父王鳳病重的時候,王莽表現得比王鳳的親生兒子還要孝敬,《漢書·王莽傳》中記載“親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帶連月”,王莽的這種行爲使得當時擔任大將軍的王鳳備受感動。看着蓬首垢面不解衣帶照顧自己數月的王莽,王鳳自然地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兄弟,對王莽的憐愛之心也油然而生。王鳳在彌留之際,鄭重地將王莽託付給了他的妹妹王政君,公元前22年,年僅24歲的王莽擔任了黃門郎,從此開始了他的仕途。

公元前16年,王莽被封爲新都侯,標誌着他正式的進入了貴族的行列,公元前1年漢哀帝駕崩,王莽和王政君合謀共立九歲的劉衎(kàn)爲帝,由王莽來總攬朝政。隨着王莽權位的步步上升,他仍然保持着自己良好的道德形象,成爲了克己、奉公、守節的典範,甚至常常做出一些驚世駭俗的舉措。和當時的王公貴族兼併土地、大肆斂財不同,王莽多次拒絕朝廷的賜田,並且多次把自己的土地分給無地或者少地的農民,這一系列的舉措使得王莽獲得巨大的聲望。

民衆的是王莽的“新”德,厭的是漢朝的“舊”德

在西漢末年,董仲舒提出的天人相應的五德理論十分盛行,當時的人們認爲天是有意志的,天子就是上天拍下來替天來管理、看護地上的子民的。如果天子德行完美、治理天下得當、人民安居樂業,那麼上天就會降下各種祥瑞,表示上天認可天子。如果天子德行喪失,使得天下大亂、人民流離失所,那麼上天就會降下各種災禍或者異象來警示天子,如果天子不思悔改,那麼上天就會安排新的天子來取代這個舊天子。所以在我國古代關於祥瑞、災禍以及異象都十分的重視,史書上關於這些的記載也十分詳細,因爲這是上天的旨意。

西漢末年政治腐敗、百姓貧困,最重要的是各種自然災害越來越頻繁和嚴重,這顯示出上天已經不喜歡現在這個天子了,百姓們已經不再留戀漢朝的“舊”德,而是都在期盼着“新”德的出現。在朝堂上皇帝是不諳世事的孩童,老邁的太皇太后王政君臨朝,飛揚跋扈的王氏外戚勢力把持着朝政,這一切都顯示出了漢朝的江河日下。在這種背景之下,以道德完人形象示人的王莽,披着“新”德的面孔粉墨登場了,可以說董仲舒的天人相應的五德理論給王莽篡漢提供了理論基礎。

以“新”德面目出現的王莽速度很快地就取代了漢朝,公元元年王莽接受了“安漢公”的美號,公元5年王莽廢殺了14歲的漢平帝劉衎,公元6年王莽改立兩歲的劉嬰爲皇太子,從公元6年到公元9年,王莽完成了從“攝皇帝”到“假皇帝”再到“真皇帝”的三級跳。王莽這麼快地建立新朝,與他以完美的“新”德面孔示人有關,在天人相應的五德理論影響下,當時人們對“家天下”的概念已經比較模糊了,都認爲漢朝已經太“老”了,都在期盼着一個“新”的王朝誕生。

在王莽最成功的時候,有40萬的吏民上書爲他請賞,這意味着當時天下一半以上的讀書人都站在了他這邊,8000多人歌頌他的功德,900多爲王公貴族勸進,這意味着他得到了官僚勢力的支持。在這種盲目的跟風勸進之下,王莽的王朝就建立了,他將國號定爲“新”也是爲了彰顯他是以“新”立國的,而他“新都侯”封號中的“新”大概率只是個巧合罷了,即使他不做“新都侯”他還是要做“新”皇帝的,這個“新”國號表示了他革新的決心。

王莽的刻意求“新”,導致了民衆喜“舊”而厭“新”

以“新”立國的王莽在新朝建立之後,真可謂是事事求新,顧頡剛的《漢代學術史略》中說“自從國家的宗廟、社稷、封國、車輻、刑罰等制度以及人民的養生、送死、嫁娶、奴婢、田宅、器械等品級,他沒有不該定的。”王莽甚至爲了求新而求新,像貴族封號、周邊民族部落的名稱,天下郡縣的名稱這些沒有必要改的他也給改了,100多個郡國的名稱他改了70多個,1500多個縣的名字他改了700多個,他還不是改了一次,很多行政區的名字他是翻來覆去地改。這些沒有必要改的他刻意求新而去改了,這就給民衆的日常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不便,也使得行政效率大幅縮水。

王莽還引經據典進行全面的改制,稱爲他的“新”政,他以儒家豔稱的周朝爲心目中的典範,禮必據周禮,制比循周制。王莽認爲把名號、制度這些東西全部按周朝那樣來改,人民就會得到教化,社會就會得到安寧。歷史上有很多王朝進行過“託古改制”,所託的“古”也都是周朝,但是他們是“託古”,而王莽卻是“復古”。歷史已經發展到了漢朝,社會現狀與周朝時期已經大不一樣,刻意的復古就顯得泥古不化,並且會無端地激化很多矛盾。

王莽的這一些新政導致了民衆對王莽從萬衆敬仰到千夫所指,他最後的結局也是十分的悽慘,68歲的新朝皇帝王莽,最後屍身被剁成千段,首級被懸於鬧市。王莽迅速而又風光的成功,卻迅速而又悽慘的失敗,是因爲他那些刻意求新的激進的政策,導致了民衆的強烈不滿,從而民衆開始感念之前的漢朝,民衆從“喜新”厭舊開始變得喜舊“厭新”。

總結

現在的人們對王莽的評價分歧很大,范文瀾先生說他是“失敗的騙子”,翦伯贊先生說他是“最有膽識的政治家”,呂思勉先生說他是“具有改革意識的志士仁人”,郭沫若先生說他是“倒行逆施的皇帝”,西方的學者認爲王莽的這些新政具有西方的自由主義色彩。

但這些都改變不了王莽在我國曆史上的定位,他的新朝的出現符合了當時民衆的要求,所以他可以獲得迅速而又風光的成功,但他刻意求新的新政在民衆看來就是倒行逆施的惡政,所以他得到了迅速而又悽慘失敗的結局。

存在僅15年的新朝在我國的歷史上顯得十分不起眼,而它的創建者王莽卻是耳熟能詳,他的成功就在於“新”,在民衆最需要“新”德的時候他出現了,然而他的失敗也是在“新”,他的“求新”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復古”,倒行逆施的政策平白地激化了社會矛盾,引起了劇烈的反彈,也導致了他悲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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