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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蘋果CEO蒂姆·庫克（Tim Cook）和谷歌CEO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被拍到在一家高檔越南餐館共進晚餐，引發了媒體對硅谷兩家最強大公司之間關係的瘋狂猜測。

蘋果與谷歌公司CEO共進晚餐

當兩人坐在這家位於硅谷腹地帕洛阿爾託的餐廳喝紅酒時，他們的公司正在緊張談判，以續簽歷史上最有利可圖的交易：

谷歌將充當蘋果iPhone和其他設備的默認搜索引擎。

續簽的合同價值數十億美元，同時鞏固了兩家公司在科技圈的地位。

但如今，這一夥伴關係陷入險境。

上週二，美國司法部對谷歌提起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訴訟，這是美國政府二十年來最大的反壟斷案。

該案認爲，谷歌與蘋果的結盟，是該公司保護其壟斷地位、減少網絡搜索競爭的非法策略的典型案例。

這項協議是在15年前簽署的，至今很少被兩家公司談論。該協議凸顯了硅谷兩家最有價值公司之間的特殊關係——監管機構認爲這是一個不太可能的競爭者聯盟，錯誤地阻止了小企業的生存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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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至2017年間擔任蘋果公司總法律顧問的布魯斯·塞威爾（Bruce Sewell）說：“硅谷有個奇怪的名詞：競合（co-opetition）。競爭很殘酷，但同時也有必要的合作。”

蘋果與谷歌是宿命之敵。

已故的蘋果創始人喬布斯在得知谷歌在研發一款手機，試圖和iPhone競爭後，曾發誓要挑起“熱核戰爭”；而如今的蘋果CEO庫克也曾直接抨擊谷歌的命根子——互聯網廣告，稱這些廣告正在“監視”消費者。

蘋果創始人喬布斯

目前，蘋果和谷歌母公司Alphabet的市值超過3萬億美元，兩者在智能手機、數字信用卡和筆記本電腦等衆多領域競爭。

但是，他們也知道在符合自身利益時該怎樣做。況且，在iPhone搜索這件事上，沒人比谷歌更適合蘋果。

根據美國司法部披露，目前谷歌搜索流量的幾乎一半來自蘋果設備。iPhone用戶使用谷歌搜索引擎時，他們會看到搜索廣告，還可以找到YouTube等其他谷歌產品。

因此，谷歌將失去蘋果的極端情況稱爲“紅色警戒”。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谷歌前高管稱，失去蘋果設備流量的前景令該公司“感到恐慌”。

美國司法部正在尋求出臺一項禁令，以阻止谷歌進行這類合作。監管機構辯稱，這項交易錯誤地幫助谷歌成爲了消費者線上生活的中心。目前，全球92%的互聯網搜索是由谷歌處理的。

對谷歌感到不滿的，除了監管機構外，還有各個領域的從業者。

“美國版大衆點評”Yelp和在線旅遊公司Expedia等互聯網企業，以及從麪條店到新聞機構等大大小小的公司，均經常抱怨說，即使用戶只是按名稱搜索，谷歌仍然可以憑藉其在搜索領域的統治地位向商家收取廣告費。

科技巨頭微軟在二十年前進行了自己的反壟斷之戰。它已經告訴英國監管機構，如果該公司旗下的Bing搜索引擎成爲iPhone和iPad的默認選項，那麼每一次搜索都會讓它賺到更多的廣告收入。

另一方面，像DuckDuckGo這樣的小型搜索引擎，儘管主打隱私，但與谷歌相比遠不足以打動蘋果。

目前，蘋果公司在其產品中內置谷歌搜索引擎，預計每年可收入80億~120億美元，相比2014年的10億美元大幅增長。這可能是谷歌對外支付的最大一筆款項，佔蘋果公司年利潤的14％~21％。

蘋果不想丟掉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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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兩家公司的CEO庫克和皮查伊再次會面，討論如何增加搜索收入。

根據美國司法部曝光，這場會議結束後，蘋果公司的一名高級員工發郵件給谷歌方面的同事稱：

“我們的願景是，我們就像在同一家公司一樣工作。”

被迫切割可能意味着蘋果公司將損失收入。然而，如果沒有明顯方法來彌補損失的流量，這件事對谷歌將構成更大的威脅。

最壞的結果是，它可能導致蘋果購買或搭建自己的搜索引擎。

一位前高管坦言，在谷歌內部，人們相信蘋果是世界上爲數不多的有能力提供谷歌替代品的公司之一。谷歌還擔心，如果沒有達成協議，蘋果可能會讓iPhone用戶難以使用谷歌搜索引擎。

蘋果公司發言人拒絕評論這項合作，而谷歌發言人則提到了該公司爲兩者關係辯護的博文。

儘管付給蘋果的錢持續增多，但谷歌堅稱它在互聯網搜索中占主導地位，是因爲消費者更喜歡它，而不是因爲消費者購買了它。

該公司辯稱，司法部描繪的景象並不完整；谷歌與蘋果的合作與可口可樂沒有什麼不同，後者需要向超市付費，以獲得更好的貨架擺放。

谷歌在辯護中說，微軟Bing等其他搜索引擎也與蘋果公司達成了收入分成協議，作爲iPhone上的搜索備選項。

此外，蘋果允許用戶更改默認搜索引擎——儘管很少有人這樣做。這是因爲，人們通常不喜歡擺弄這些設置，而且無論如何許多人還是喜歡谷歌。

據市場研究公司Bernstein Research統計，蘋果極少公開承認與谷歌的合同，今年是該公司第一次提及所謂的許可收入。

一位匿名前高管表示，在這件事情上，蘋果方面的衡量結果與大衆一致：預設搜索引擎帶來的收益，高過了它的一系列侵犯行爲的成本。

2018年末，庫克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被問到爲何與一家他曾隱晦抨擊過的公司合作。

他回答道：“你的搜索引擎是最好的。”他還表示，蘋果還創造了“鈍化”谷歌數據收集的方法，例如在瀏覽器中增添了隱私瀏覽模式。

雙方的合作不僅限於在蘋果Safari瀏覽器中進行搜索。它幾乎涵蓋了所有蘋果設備上的搜索，包括Siri語音助手、谷歌iPhone APP和Chrome瀏覽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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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兩家公司的關係已經從“友好”走到了“爭議”，再到今天的“競合”。

在谷歌成立初期，聯合創始人拉里·佩奇（Larry Page）和謝爾蓋·布林（Sergey Brin）將喬布斯視爲導師。兩人常常一起走很長的路，討論技術的未來。

2005年，蘋果和谷歌達成了一筆微不足道的交易：谷歌成爲了Mac電腦上蘋果Safari瀏覽器的默認搜索引擎。

另一位匿名的蘋果前高管表示，當時是喬布斯代表的庫克迅速看到了這筆交易的潛在利益：谷歌付的錢是純利潤，而蘋果需要做的僅僅是預設一款用戶本來就需要的搜索引擎。

蘋果隨後擴大了雙方的合作，爲即將到來的重磅產品iPhone做準備。2007年，喬布斯在發佈iPhone時，時任谷歌CEO埃裏克·施密特也受邀登上了發佈會講臺。

谷歌CEO施密特曾受邀出席iPhone發佈會

“如果我們通過某種方式將兩家公司合併，我們可以稱其爲AppleGoo，””施密特開玩笑說，他也是蘋果董事會成員。他在iPhone上使用谷歌進行搜索，“實際上，你不需要合併，就可以融合。”

但在那之後，雙方的關係變壞了。

主要原因是，谷歌悄悄開發了iPhone的競爭對手：Android智能手機系統，任何手機制造商都可以使用。

喬布斯很生氣。2010年，蘋果起訴了一家使用Android系統的手機制造商。喬布斯告訴他的傳記作者沃爾特·艾薩克森（Walter Isaacson）：“我將摧毀Android。”

“如果有必要，我會拼上最後一口氣。”他說。

一年後，蘋果發佈了智能語音助手Siri。它沒有選擇谷歌作爲搜索服務方，而是選擇了微軟的Bing。

但是，蘋果與谷歌圍繞iPhone的合作仍在繼續——這一交易利潤太豐厚，雙方無法分道揚鑣。據一位前高管稱，針對該項合作，蘋果要求進行定期談判，而每次谷歌都要付更多的錢。

蘋果前法律總顧問塞維爾說：“你需要能夠維持這些關係，而不是燒燬橋樑。”他拒絕透露交易細節。“當你代表公司進行談判、試圖達成最好的交易時，就不能感情用事。”

2017年，雙方的合同面臨續簽。彼時，由於其手機廣告點擊量的增長速度不夠快，谷歌面臨壓力；蘋果則對Siri內置的Bing搜索的表現感到不滿。

此外，庫克此前宣佈，蘋果計劃到2020年將其服務收入翻一番，達到500億美元。這是一個雄心勃勃的目標，只有獲得來自谷歌的收入纔有可能實現。

那年秋天，蘋果宣佈Siri內置谷歌搜索引擎，而谷歌宣佈搜索流量費用有所增加。

該公司發佈了一份語氣平淡的聲明，稱該公司突然向一家未具名的公司支付了數億美元的額外費用，部分原因是：“附屬合同變更。”

從那時起，蘋果和谷歌的關係一直維繫至今。雙方在明面上並沒有太多的互動，但水面之下的商業往來從未停止，且規模越來越大。

直到今天，來自監管層的挑戰將迫使這兩家相愛相殺的公司再次做出選擇。若這項綿延十幾年、每年高達百億美元的合作曲終人散，那麼不僅是蘋果和谷歌將面臨重大變革，科技圈的格局也有可能發生新的顯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