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很多80、90後童年的獨家記憶都有鄭淵潔的存在。

那個時候,每到《童話大王》在報刊亭上市,小夥伴都爭着搶着掏出零花錢,買來一本,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值錢的寶貝。

皮皮魯、魯西西、舒克、貝塔……一個個經典的童話人物,在那個沒有互聯網的時代,被孩子們傳遍了大街小巷。

然而前段時間,“童話大王”鄭淵潔發文,說收到一條徵稿短信:

來信稱一本中國兒童文學精品文庫即將出版,編委會主任是曹文軒。其中收錄了鄭淵潔的作品,但具體的篇目要待相關工作人員聯繫後才知道,他只需同意授權即可。

鄭淵潔沒有答應,說他們擅自收錄是侵權。還發微博說他們這是“毒害下一代”。

評論區裏不少網友支持鄭淵潔的“剛”,批評發信一方缺乏尊重。

01.

其實這不是童話大王第一次這麼“剛”了。

2009年,鄭淵潔在《魯豫有約》就說過類似的話:我跟出版社籤的合同裏有一條,我不接受任何媒體採訪、不籤售。不能把我的任何作品報評任何獎。

曾經的一段經歷成爲經典諷刺的案例:

而對於這次事件的編委會主任曹文軒,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公開炮轟了。

如果說恩怨皆有因果的話,那童話大王鄭淵潔與北大才子曹文軒的“怨因”,早在三十年前就種下了。

“1986年我參加了一個兒童文學界的會,當時是在廬山舉行的,好多兒童文學作家都去了。可能是我沒上大學的緣故吧,北大的一個教授就說,咱們這兒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一個人寫一個月刊,還說如果我能夠寫兩年他就把名字倒着寫。”

這是採訪中的其中一句話,鄭淵潔描述了當時有一名北大的教授嘲諷了他。

而這個北大教授就是曹文軒。

也因爲這句話,刺激了他。憋着這口氣,一寫就是二十年,讀者上千萬。

2019年的一份榜單,將兩人的矛盾再次推向了高潮。

榜單上曹文軒位列第三,版稅2700萬,而鄭淵潔則榜上無名。

因爲這個榜單鄭淵潔被質疑“銷量第一”是在吹牛皮,盛怒之下鄭淵潔發文猛錘了曹文軒一個事情——進校售書。

還稱曹文軒打着講課的幌子非法進校兜售童書,還花了納稅人400多萬把作品多語種翻譯出版後拿下國際獎項的事。

這篇爆料文章引發一片譁然,被公開質疑的曹文軒對此僅回應:“讓大家去判斷吧。”

因爲童話大王的影響力,商標和商號對他的侵權太嚴重了,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做知識產權的保護,幾乎是逮一個告一個,並且硬剛到底,所以對於稅單他也是格外敏感。

其實早在2010年,鄭淵潔退出中國作協時,就說:“不能與曹文軒這樣的作家爲伍”。曹文軒當時是北京市作協副主席。

鄭淵潔是個記仇的人,他曾在一段公開的採訪中,這樣概括自己的性格:“心胸不開闊。易怒。愛聽鼓勵話。聞過不喜。寵辱都驚。牢記恩仇。喜走獨木橋。如果當婊子,決不立牌坊。”

可能是性情如此,鄭淵潔始終沒有忘記過對曹文軒的口誅筆伐,到今年足足已經追着錘了十年了!

02.

其實讓鄭淵潔這麼記仇的,曹文軒不是第一個。

2001年,那年皮皮魯已經20歲了,他第一次在寫作上受到了打擊。

那年剛進央視沒多久的撒貝寧點名,抨擊他的童話作品充滿了少兒不宜的內容。

這句評論帶來很大社會反響強烈,隨後有人直接寫信給媒體,怒斥鄭淵潔毒害下一代,部分學校乾脆直接封殺了他的作品。

鄭淵潔很冤枉,他認爲對青少年的性教育是非常必要的,“早早跟他們解釋清了,孩子們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反而就不會好奇了。”

但這依舊影響了他後期的寫作,連“結婚”兩個字都得刪的鄭淵潔,氣得不再在《童話大王》刊登新作,並公開放話:“今後有撒貝寧的地方絕不去”。

正好鄭淵潔供職的文聯雜誌社又把他解聘了,理由是他工齡快滿30年了,可以退休了,不用再去上班了。

在當代中國文學史上留下濃厚一筆的王朔曾經跟鄭淵潔說,這失業證是最牛逼的證件。

於是在還差一個月就滿30年工齡的時候,鄭淵潔主動離職,去領了一張《北京市城鎮失業人員求職證》,以一次反叛結束了他的職業生涯。

鄭淵潔這個人,一向愛憎分明,之後的十幾年鄭淵潔真的就很不待見撒貝寧,不管什麼活動,只要小撒在,他就不參加。

直到2015年,央視有撒貝寧主持的《開講啦》想邀請鄭淵潔去一次節目,故意激將他的編導說:鄭老師你怕什麼?沒想到就真的起了作用。

兩人在14年後的《開講啦》終於見了面,鄭淵潔的記仇記到撒貝寧都怕了,笑着解釋:“我只是念稿子的。”

兩人這才冰釋前嫌,還成了朋友,相談言歡。

03.

就是這樣一位特立獨行、寫出如此富有深意故事的童話大王,小時候卻因爲調皮,被老師認爲是一個最沒出息的人。

1955年,鄭淵潔在石家莊的一個軍人家庭裏出生長大,卻從來沒有捱過打,父親甚至都不對他說重話。

只是每次犯錯必須寫檢討,而且跟上次不能有一處重複。

現在看來,他的寫作能力和奇思妙想的能力,就是在那時候培養起來的。

小學二年級時,老師佈置作文:長大後想做什麼?

那個年代,十個人中九個寫想當科學家,唯獨他寫了一篇別出心裁的文章《我長大了當淘糞工》。

當時的語文老師並沒有說他胸無大志,反而將這篇作文推薦到了校刊刊登。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有趣的鄭淵潔。

12歲那年,語文老師出了一個作文題,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喫》。

那時就特性獨行的鄭淵潔拍着小腦袋寫了一篇《早起的蟲兒被鳥喫》——鳥早起,纔是豐衣足食;蟲早起,只有殺身之禍。

老師一看,離經叛道可得了,不但不欣賞,還當堂羞辱了鄭淵潔,要他當着全班同學的面,重複一百次:“鄭淵潔是全班最沒出息的人!”

鄭淵潔徹底崩潰,一怒之下,幹了一件更牛逼的事——

在講臺上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拉響了隨身帶着的鞭炮,教室立即硝煙瀰漫,他卻大搖大擺走出了教室,就此拉開了他獨特而精彩的人生序幕。

因此喜提勸退的鄭淵潔,好在有一個很開明的父親,說那既然學校開除了你,我來教你吧!

1970年,無書可讀的鄭淵潔,在15歲這年選擇了去服了兵役,在這裏修了六年的殲6戰鬥機,喜歡飛機的他樂在其中。一次休息期間,鄭淵潔抓到只麻雀,就直接塞在口袋裏去修飛機,結果修到一半發現麻雀不見了。鄭淵潔急了,要知道一根羽毛進入飛機都很危險,更何況一隻鳥。

再三掙扎後,他還是報告了上級。結果這架飛機被肢解拆散,卻連根羽毛都沒有發現。他因此也被記過批評。

復員後他去北京一個工廠當工人,工作內容就是負責看水泵。這個安穩的工作他一做就是五年,直到遇見他心愛的姑娘。

女生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要求他考上大學,當上編輯,便可迎娶。只有小學學歷的鄭淵潔想了想只好作罷,因此女孩哥哥還跟妹妹說:“鄭淵潔是個笨蛋,你跟着他這輩子都沒好日子過。”

1977年,被心愛的女孩傷了自尊的他,發誓要混出個樣子,以後讓女孩後悔。於是這個小學都沒畢業的二貨,正式開始了寫作生涯。

他有一個單子,列出了要寫的體裁:小說、文藝、科幻、報告、詩歌……結果都失敗了。

看到童話的時候,已經是這張清單上的倒數第二個。

鄭淵潔深思熟慮,想到那年代的家長們都生活苦讀不了書,卻一心希望自己孩子能愛上看書。而且那時計劃生育,以後的社會兒童讀物肯定好做。

從那之後,鄭淵潔沒事就往圖書館鑽,研究兒童文學。

1979年,他在《兒童文學》上發表了第一部作品:《黑黑在誠實島》。

他的時代正式來臨。產量最高的時候,他同時在16家報紙上寫連載,經典的《魔方大廈》就是這麼寫出來的。

因爲刊登了他的作品,報紙發行量增加了10萬,但雜誌社並不肯給他多加一毛錢稿費,感到不公平的他有了一個大膽想法:創辦一個只刊登自己作品的雜誌——《童話大王》。

因爲怕被打擾不能靜心寫作,他就做了一個決定:

每天晚上九點前睡覺,早上凌晨四點半到六點半,在這個沒人醒來也沒人打擾的時刻,好好享受這段精心寫作的時光。

如果一天兩天倒也還好,但是從1985年到2015年,自律讓他這30年間一向如此,時間之長,跨度之久,甚至很多讀者要他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

直到現在,即使鄭老師提前了睡覺時間和起牀時間,但是還保留着優秀的寫作習慣,每天凌晨大家都會看到他的一條微博:

每個成功的背後,都有拼命的味道。

1988年《童話大王》的銷量就突破了100萬,鄭淵潔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童話大王。這也出乎他本人的意料,原本他覺得能堅持一年就算成功。

但就是這種毅力和努力,讓他能獨自支撐一本雜誌多年。也寫出了陪伴每個人成長的童年——舒克、貝塔、皮皮魯、魯西西、大灰狼羅克……

2017年,鄭淵潔榮登第十一屆中國作家富豪榜榜首;在國際上,鄭淵潔也很有聲望,他是中國第一位獲國際版權創意金獎的作家,作品《皮皮魯總動員》在11年,被聯合國評爲“世界十大圖書之一”,與之齊名的是《哈利波特》。

《童話大王》創辦以來,甚至吸引了全國的孩子給鄭淵潔寫信,導致家裏的信越堆越多。但這些他都捨不得扔掉,索性以每平方米1400元的價格,一口氣買了10套房讓信“住進去”。

這則新聞2017年被爆出來後,網友瞬間炸開了鍋,現在北京均價6w+每平米,按每套100平米計算,10套房子總值高達6000多萬

但是鄭淵潔到現在依舊沒有賣掉這十套房子,裏面依舊存放着歷年來讀者的來信。

現在想想,這或許也是因爲鄭淵潔對讀者的珍視,所給鄭淵潔的回報吧。

現在很多人都很期待這些書信有一天會變成我們成長的博物館,那裏面全記錄着我們每個人愛讀童話的童年。

04.

看過鄭淵潔的童話都說,這其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兒童故事,更不是“王子公主過上了幸福日子”的空中樓閣。童話幻想更多是他的一種手法,他以成年人的視角,一邊諷刺一邊挖掘,荒誕且悲天憫人,他想把這個社會的角落和人性的真實,全部剖開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你面前。最飽受好評的是一套諷刺系列書籍,裏面有嬉笑怒罵都成文章的《病菌老大》,飽含人性醜惡和金錢慾念的《金拇指》,充滿想象力的《白客》……

至今他的作品中的一些精彩句子,我都印象深刻:

標榜自己淡泊名利的人本身就是在撈取名聲。撐死的魚比餓死的魚多。澇死的花比旱死的花多。富死的人比窮死的人多。如果一個國家的孩子說大人話辦大人事,這個國家的大人準說孩子話辦孩子事。如果好人怕警察,這國家就出毛病了。當官的樂趣不在於說對了部下聽,而在於說得不對部下也得聽。

他從不迴避告訴孩子真相與現實,並在故事裏跟着他們一起長大。就像在網友說的:

他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在現在並不算罕見,但他是一個在80、90年代就特立獨行,並且讓那個時代的孩子們知道,特立獨行並非罪惡的人。因此特別寶貴。

鄭淵潔曾對父親說:我一個人可以把《童話大王》寫多少年呢,只要你和媽媽一直活着,我就一直寫。

父親回答:只要你一直寫下去,我和你媽媽就一直活下去。

也許是對父親的教育感到幸運和充滿感激,特性獨行的鄭淵潔還做了一個廣爲人知的故事,就是讓小學畢業的兒子鄭亞旗退學回家!

鄭亞旗第一天上課,班主任就當着全班的面罵一個女生“長大喫屎都接不到熱的”鄭亞旗回來和父親聊這件事,鄭淵潔聽了覺得很難過。鄭亞旗要求鄭淵潔去學校和領導掰扯這件事,鄭淵潔沒去,他擔心老師反感,做傷害兒子的事。

過了幾天,他毅然決定給兒子辦退學手續,自己編了400多萬字的教材,親自來教。

鄭淵潔總有辦法把書本上的知識變得有趣,激發他的好奇心。他把刑法的419條法則變成了419個童話。

長大後鄭亞旗有一次去中國政法大學演講,發現學法律的大學生的法律知識都沒他學得全。

到了18歲,鄭淵潔便不再撫養鄭亞旗,鄭亞旗一個人外出打工,做過服務員,做過計算機工程,還做過報社記者。

在經歷社會打磨之後,鄭亞旗就一個人創辦了北京皮皮魯總動員文化科技有限公司,擔任董事長,而在他的簡歷上,他的學歷始終是“自傢俬塾中學”畢業。

把“腦子裏的想法”變成現實是種能力,又會給人帶來巨大的快樂!鄭亞旗說,這纔是學習最有意思的地方。

如果父親對鄭亞旗教育是一種,對妹妹鄭亞飛的教育卻是另一種。

妹妹十分喜愛上學, 因材施教的鄭淵潔則選擇把女兒轉到國際學校。一路學來,妹妹學習成績一直都很突出,高中畢業時,成爲了全年級唯一的全額獎學金獲得者,被美國六所名牌大學同時錄取!

教育畢竟不是1+1=2的算術題,鄭淵潔對孩子的教育,並不是一個可以被輕鬆複製的教育。

但只要當父母的教育指向的是一個孩子的幸福,讓孩子享受做自己,就是最大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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