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組詩）

文/綠野

 

道路

 

某年我去重慶找你

渝北區願望路和美街快樂小區B棟X號

冗長的地址超過我的記憶極限

即使找到你，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城市的道路啊，悉數落入預先設定的局

側個身，回個頭，都得中規中矩

人行橫道千篇一律，稍不留神闖了紅燈

低頭走在大街上，霓虹照透五臟六腑

廣場邊歌手的破音讓音樂的功效南轅北轍

遇見的人，把我看作孤獨和邋遢的傳染源

 

悻悻回到鄉下，已伸手不見五指

山路自由散漫，可懂得怎樣曲線救人

我用第六感把控哪一步該深，哪兩步該淺

躲過攔路的斜枝和荊棘，去青蓮溪邊

撈起你水裏的倩影，撿起散落的私語和纏綿

然後迅速把記憶的袋口，紮緊

 

清蓮溪

 

葛洲壩，奔騰的江水停下來休養生息

朝天門，疲憊之水鋪平碼頭

挽留勞頓的遊輪一起安然入眠

野桃壩村，山高林密，陽光零碎，

青蓮溪裏沒有一滴靜水，涓涓淺流

一眼便看透內心成堆的疙瘩

黃河，長江，世人耳熟能詳

只有喝着這條溪水長大的人

能夠記住她的芳名和母乳般的微甜

只有我們牽掛她奔波不息和去向不明的命運

揣測大河嚥下了細水，或者陷落深坑和地縫

那年初夏，幾個朋友相約遠遊

我們卻在無邊的苦海里認出了她

風平浪靜的大海啊，頓時潮水猛漲

直到我們轉身離開，潮水才依依不捨退去

 

山塘

 

羣山圍住小塊平地

仿若永遠看不夠一口山塘

看不夠彈丸之地這片無潮的海

一個男人的愁腸定有千結

繞塘彳亍無數週都未解完

女子暗自垂淚，改變了淡水的生態結構

雲朵墜落水中，散佈成白色島嶼

魚兒們穿島而過，不減速，不喊疼

捧起一尾蝌蚪，它仍在遊動，四處張望

你手裏又多出一片海，海水平靜心潮湧動

此時此境，一尾蝌蚪大過一頭藍鯨

 

炊煙

 

卯、午、戌，一日三餐

炊煙在村民自治裏一貫守時

災荒年月，曾見過它們遲到或早退

甚至有幾戶人家，永久性缺席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那時我亦不識煙，綿軟，細細扭扭

認定是天堂垂下的藤蔓，末端才結了個果

果子裏的果仁，有不同的性別和命運

時光荏苒，一些被時代運走

一些爲鄉村振興紮根原地

生活的標誌性產物，喜歡在屋頂曬曬太陽

舔食梧桐葉上的露珠，去菜地田間打望

然後在風的催促下，去山尖與霧嵐會師

合力捂住人間鋒芒畢露的部分

 

作者簡介：綠野，本名秦大權，豐都縣作家協會黨支部書記。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馮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