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榮薛氏家族的千年輝煌

李廣潔 謝振中

萬榮薛氏、聞喜裴氏、永濟柳氏是古代河東的三大望族。裴氏發祥於河東在春秋時期,柳氏遷於河東在秦代,薛氏家族遷至河東,最晚在曹魏末年司馬昭滅蜀國之後。薛氏家族爲什麼會從蜀地遷往河東?這就要說到東漢後期河東的民族分佈和軍事形勢。東漢永和(136—141)年間,南匈奴內部發生變亂,攻掠並、涼、幽、冀四州。東漢朝廷用了幾年時間平息了叛亂,但大批南匈奴部衆由沿邊八郡逐漸深入到幷州諸郡,即現在山西的汾河流域,南匈奴的王庭也遷移到了左國城(今方山縣南村)。東漢末年,由於鮮卑不斷南下騷擾,朝廷已經放棄了句注塞(今雁門關之西)以北之地,在塞南置新興郡,安置原來在北邊的定襄、雲中、五原、朔方、上郡等五郡的流散百姓,句注塞以北基本上被鮮卑控制。216年,曹操將南匈奴分爲五部,即左、右、南、北、中,每部擇立貴族爲帥,另選漢人爲司馬對其進行監督。這些內遷的匈奴主要集中在今忻州、晉中、呂梁、臨汾西部一帶,史書上稱他們爲“幷州之胡”。曹魏初年,將歸順的鮮卑步度根部安置於句注塞南守邊,稱爲“保塞鮮卑”。正始八年(247),可能因爲河東地區的汾河以北地區匈奴人遷入漸多,朝廷把汾河以北的十個縣從河東郡劃出來,新設了平陽郡。到了曹魏末年,鮮卑、匈奴已經佔據了今山西的北部、中部地區,人數上達到數十萬,對黃河之南的洛陽已經形成威脅。要保障洛陽的安全,就必須在黃河以北的河東地區部署一支武裝力量,與“幷州之胡”之間建立一個與洛陽不能太近的緩衝區。這支武裝力量還要對河東鹽池起到屏護的作用,而地處汾河之南的汾陰(今萬榮縣)就是比較理想的地方。

汾陰地處峨嵋原的北部,境內的孤山、稷王山是兩個天然的制高點。在孤山之上,四周的原野、山川歷歷在目,可以觀察到方圓百里之內的情形。西邊黃河如帶,南邊鹽湖和中條山遙遙在望,北邊的呂梁山等盡在眼底。其南有數千平方千米的腹地,峨嵋原上的各縣盛產糧食,使得汾陰的戰略價值在河東地區異常突出。在消滅了蜀國之後,司馬昭採取了古代通常的措施,把蜀地的豪強遷出巴山蜀水。當時蜀地的薛氏家族人數衆多,勢力強大,家族領袖薛齊曾擔任巴、蜀二郡太守,他們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作爲被征服者,薛氏家族數萬人被安排北遷,他們的新居住地就是黃河之東的汾陰。古代王朝將被征服地區的豪強遷往首都附近的事例很多,但像這樣把一個數千戶幾萬人的大家族整體從原籍遷出,還比較少見。從曹魏末年開始,薛氏家族在汾陰繁衍生息,不但承擔了防禦胡馬南下的責任,還開啓了長達一千多年的家族輝煌大幕。

萬榮裏望平原村薛夫子家廟

【西晉北朝時期】

立足河東,奠定基礎

薛氏家族北遷至河東汾陰,被河東的大族稱爲“蜀薛”,這是帶有歧視性的稱呼。儘管受到歧視,但薛氏家族一心自強,畢竟人多勢衆,還有良好的文化基因,薛氏家族很快就進入社會中上層。薛齊的兒子薛懿擔任西晉的北地太守,封焉陵侯。薛懿有三子:恢、雕、興。薛恢任河東太守,號“北祖”;薛雕號“南祖”;薛興任西晉尚書右僕射、冀州刺史,號“西祖”。

在薛氏的北、南、西三支中,西支的發展最爲興盛。薛興的兒子薛濤,任職西晉中書監;薛濤之子薛強,素有大志,頗具軍國謀略。354年,桓溫北伐至關中,讓王猛推薦才能之士,王猛推薦了薛強:“公求可與撥亂濟時者,友人薛威明(薛強,字威明)其人也。”薛強感到桓溫並不是真心想收復故土,勸說王猛不要輔佐桓溫,依舊回到汾陰。358年,前秦王苻堅討伐張平,途經汾陰,苻堅率領數百騎兵來到薛強的城堡(後來的薛通城以此爲基礎)下,想與薛強商議歸順之事。薛強派人回覆:“此城終無生降之臣,但有死節之將耳!”苻堅只好北上。淝水之戰後,前秦兵敗,鮮卑族慕容永在上黨地區建立了西燕,企圖東犯河東,薛強率領薛氏宗室的強兵,擊敗西燕的軍隊,威震黃河兩岸。羌族姚氏建立的後秦,對薛強的薛家軍十分忌憚,姚興派使者到汾陰,十分恭敬地請薛強到長安任職。

晉室南渡、劉琨敗亡之後,立足河東汾陰的薛氏家族是黃河以北僅存的漢族軍事力量,在北朝歷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據《魏書》記載,薛辯的祖父薛濤,與薛祖、薛落分統部衆,世號“三薛”。後來,另外兩支衰落,薛辯的父親薛強,帶領部落,總攝三營,成爲薛氏家族的核心人物。由於薛強善於安撫人心,汾陰一帶的百姓都投奔於他。“歷石虎、苻堅,常憑河自固。”薛氏家族從東晉末年開始,在漢趙、後趙、前秦時期,以汾陰爲根據地,憑藉黃河天險,固守一方80餘年,抵抗匈奴、羯族、氐族等遊牧族。明末思想家王夫之在《讀通鑑論》中評價薛氏在十六國時期的作爲說:“永嘉之亂,中原淪陷。劉琨不能保其軀命,張駿不能世其忠貞,而河東薛氏,聚族阻河自保,不仕劉、石、苻氏者數十年。”另一位思想家顧炎武在《裴村記》一文中也高度讚賞說:“汾陰之薛,憑河自保,於石虎、苻堅割據之際,而未嘗一仕其朝;猗氏之樊、王,舉義兵以抗高歡之衆。此非三代之法猶存,而其人之賢者,又率之以保家亢宗之道,胡以能久而不衰若是?”

北魏初,薛強之子薛辯任北魏平西將軍,東雍州刺史、幷州刺史。北魏明元帝對薛辯十分器重,對薛辯說:“朕委卿西番,志在關右,卿宜克終良算,與朕爲長安主人。”薛辯的兒子薛謹,任北魏河東太守、平西將軍。始光年間(424—427),北魏討伐赫連昌,薛謹率領“薛家軍”爲前鋒。收復蒲坂之後,北魏把汾陰和蒲坂的百姓併爲一郡,薛謹仍任河東太守,擢升爲秦州刺史。不久,呂梁山的山胡白龍憑險叛亂,薛謹與鎮南將軍奚眷從太平縣(今襄汾縣西)北面入山,平定了叛亂。太延初,薛謹又率部平定了吐沒骨叛亂。薛謹注重教育,創辦學校,教以詩書,三農之暇,悉令青年受業,“躬巡邑里,親加考試,於是河汾之地,儒道興焉”。薛謹是薛氏家族歷史上最早注重子弟教育的家族領袖,對河東一帶的文教事業也有貢獻。薛謹有五子:洪祚、洪隆、湖、昂、積善,即後世所稱“薛氏五房”——薛氏五門大房。後來汾陰薛氏有作爲者多爲“薛氏五房”後裔,冠以“三祖五房”以示其譜系出處。

薛謹的長子本名洪祚,北魏太武帝賜名初古拔,多有戰功。皇興三年(469),薛洪祚與文成帝的女兒西河長公主結婚,拜駙馬都尉。這是薛氏家族第一次與皇室聯姻,在薛氏家族歷史上具有標誌意義,標誌着薛氏步入世家大族之列。從曹魏末年遷居汾陰,到與皇室聯姻,成爲望族,薛氏家族歷時210多年。

薛謹次子薛洪隆的曾孫薛端,戰功卓著,晉封伯爵,任西魏吏部郎中、尚書右丞、吏部尚書。薛端長期任職吏部,選拔官員唯賢能是舉,深得宇文泰賞識。北周時,薛端任戶部尚書,晉封公爵。薛端歷任西魏、北周的高官,官至從一品,是薛氏家族由武職官員向文職官員、地方官員向中央官員過渡的代表。薛端的兒子薛胄,在隋代官至刑部尚書。

薛謹三子薛湖的長子薛聰,在魏孝文帝時,深得信任,擔任禁軍統帥,“陪侍帷幄,言兼晝夜,時政得失,預以謀謨,動輒匡諫”。有一天,魏孝文帝與薛聰開玩笑說:“世人都說你們薛氏是蜀地人,你們到底是不是蜀人呢?”薛聰回答說:“我的遠祖薛廣德在漢朝爲官,當時稱爲漢人。我的九世祖薛永,隨劉備入蜀,當時稱爲蜀人。我現在是陛下的大臣,是虜人而非蜀人也。”魏孝文帝笑着說:“你說清楚你不是蜀人就行了,何必還要挖苦朕呢?”薛聰生氣地把手中的戟扔在地上出去了。《資治通鑑》也記載了一個類似的故事。太和二十年(496),北魏議定天下士族門第,大家認爲薛氏可以定爲河東郡的世家大族,魏孝文帝說:“薛氏是從蜀地遷來的,怎麼可以進入郡姓呢?”薛氏家族的薛宗起此時執戟站在殿下,出列回答說:“臣的先祖漢末在蜀地做官,兩代以後重新回到河東,到今天已經傳承了六世,我們不是蜀人。臣以爲陛下是黃帝的後裔,受封在北土,難道可以稱之爲胡人嗎?今天我們薛家不列入郡姓,我還活着幹什麼!”薛宗起將手中的戟扔在地上摔成碎片。薛氏被列入郡姓,魏孝文帝說:“愛卿不是‘宗起’,是‘起宗’啊!”抑或薛聰與薛宗起是同一個人。北魏時,汾陰薛氏已經進入世家大族之列。

薛聰之子薛孝通,博學有才,北魏後期擁立簡閔帝,官至散騎常侍、中書郎,深爲皇帝倚重,“內典機密,外參朝政,軍國動靜,預以謀謨”。高歡起兵後,薛孝通認爲關中的戰略地位重要,建議早做準備,以作爲據守之地。他和宇文泰被分別任命爲關西大行臺的左丞、右丞,與宇文泰結爲兄弟。薛氏家族的多位成員在西魏、北周時期擔任朝廷高官,爲薛氏家族在唐代進入關中世家大族之列奠定了基礎。

薛安都是薛氏南祖後裔,乃北朝時期薛氏家族的風雲人物之一。薛安都初仕北魏,444年與族人薛永宗起兵反魏,失敗後投奔南方的劉宋政權。450年率部北伐,在陝城之戰中,薛安都單騎入敵陣,所向披靡,斬殺無數,威名大振。454年,他奉命平定豫州刺史魯爽等人的叛亂,魯爽以驍勇善戰著稱,號稱“萬人敵”,薛安都單馬直入,將魯爽刺於馬下,當時人們把他與三國時斬顏良的關羽相提並論。466年,薛安都以徐州、兗州之地歸附北魏,爲北魏增加了東南的大片土地,史稱“實啓東南”。這使劉宋政權退至淮河以南,北魏在與南朝的對抗中實力大增。

在南北朝時期,汾陰薛氏家族立足河東,聚族自保,成爲一支不可忽視的軍事力量。在南北對峙、東西抗衡之時,薛氏家族都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北朝時期的薛強城堡依孤山而建,山前的澗溝猶如一道護城河。

【隋唐時期】

枝繁葉茂,出將入相

薛孝通之子薛道衡,少年時即有才名。他的文章寫得很有文采,有“關西孔子”之稱。他歷仕北齊、北周、隋朝。北齊時,薛道衡與范陽盧思道、安平李德林齊名,是當時的文壇領袖。薛道衡在隋代詩人中的藝術成就最高,北周時他的作品在南方影響就很大,“每有所作,南人無不吟誦”。他的《人日思歸》“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借用春暖花開、大雁北歸的自然現象,抒發急迫的思鄉之情。全詩寥寥十字,詩人翹首望歸雁、屈指算歸期之狀躍然而出。這首詩作當時就在南方爭相傳誦。薛道衡的代表作《昔昔鹽》,描寫一位思婦懷念丈夫,更是運用比興手法,着重表現思婦獨守閨房的寂寞悲涼。詩作每四句爲一節,通篇一韻到底,既精於音律,又講究用典,開初唐排律之先聲。其中“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一聯,最爲膾炙人口。薛道衡在隋文帝時任吏部侍郎,久居樞要之位,爲隋文帝倚重。晚年因爲得罪隋煬帝被殺。

薛道衡的兄長薛溫,任北周的上黃郡守、燕郡郡守。薛溫之子薛邁,在隋代官至刑部、選部侍郎。薛邁之子薛元敬,少年時代就以才能聞名,與族叔薛收、薛德音被稱爲“河東三鳳”。621年,李世民設立文學館,請房玄齡、虞世南、孔穎達、薛收、薛元敬等有名的十八位學者入館,史稱“十八學士登瀛洲”。薛氏叔侄同列“十八學士”,足見薛氏家族在全國學術上的影響力。

薛道衡的侄子薛德音,佐修《魏史》,任職著作佐郎。

薛道衡的兒子薛收,在李淵起兵後投奔帳下。房玄齡很賞識薛收,把他推薦給李世民,李世民聘薛收爲秦王府主簿。當時李世民經常南征北伐,有關的檄文佈告,多出自薛收手筆。621年,李世民率軍討伐佔據洛陽的王世充,河北的竇建德率軍前來救援,形勢對唐軍很不利。李世民一衆部下紛紛建議退兵,只有薛收力排衆議,建議李世民一鼓作氣,消滅兩軍,“今宜分兵守營,深其溝防,即世充欲戰,慎勿出兵。大王親率猛銳,先據成皋之險,訓兵坐甲,以待其至。彼以疲弊之師,當我堂堂之勢,一戰必克。建德即破,世充自下矣。不過兩旬,二國之君可面縛麾下。若退兵自守,計之下也”。李世民採納了薛收的建議,擊敗了竇建德和王世充。624年,年僅33歲的薛收病逝,李世民至靈堂痛哭哀悼。李世民即位後,又對房玄齡說:“薛收若在,朕當以中書令處之。”

薛大鼎,其父薛粹受隋文帝子楊諒謀反案的牽連,被處死。薛大鼎流落到他鄉,於隋朝末年回到故鄉。李淵從太原起兵,南下至龍門,薛大鼎到龍門向李淵獻計,建議李淵不宜在河東滯留,應該儘快從龍門渡過黃河,直奔永豐糧倉(在渭河河岸),發佈檄文,兵臨長安。薛大鼎的建議沒有被當即採納,但李淵部署了一支6000人的軍隊先渡河。後來的形勢發展,證明薛大鼎的策略很有戰略眼光。

薛收之子薛元超,儀鳳元年(676)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遷中書令,成爲宰相。任相七年的薛元超是初唐的文壇領袖,楊炯稱其爲“朝右文宗”,他大力舉薦寒門才俊,支持王勃等人的文學革新,推動了初唐的文風變化。儀鳳三年(678),吐蕃進犯邊境,唐高宗召羣臣問策,朝臣都建議守邊。而薛元超建議以攻爲守:“敵不可縱,縱敵則邊患叢生,邊不可守,守邊則軍威衰竭。”唐高宗離開長安時,命薛元超兼任戶部尚書,輔佐太子監國,全權處理關中事務。薛元超病逝後陪葬乾陵。

薛曜,薛元超長子,薛稷的族兄。薛曜與薛稷的書法同一師承,皆學褚遂良,用筆瘦勁,結體疏朗,有挺拔之勢,比褚遂良的書法更爲險勁,亦爲初唐著名書法家,《夏日遊石淙詩並序》是薛曜的代表作。楊守敬《書學邇言》:“繼少保而特出者有薛曜,今存石淙詩、石淙詩序兩通。褚河南後,小變面貌,而險勁過之,亦初唐一大家也。”

薛稷,薛道衡的曾孫,唐代著名畫家、書法家。薛稷官至工部、禮部尚書、宰相,曾任太子少保,後世稱爲“薛少保”。他的書法繼承了褚遂良的風格,後世把薛稷與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並列,稱爲“初唐四大書家”。薛稷是唐初名臣魏徵的外孫。其外祖父家收藏書畫頗多,薛稷用心觀摩學習,特別對褚遂良的書法更是銳意學習。在學習褚遂良書法的基礎上,薛稷又有所發展創造,將隸書融入楷書,勁瘦中兼顧圓潤,媚麗而不失氣勢,形成了勁瘦媚麗而又圓潤挺拔的風格,唐人說“買褚得薛,不失其節”。唐張懷瓘《書斷》評其書法:“書學褚公,尤尚綺麗,媚好膚肉,得師之半。”薛稷的書法碑刻有《昇仙太子碑陰題名》《信行禪師碑》《涅槃經》等。史載薛稷曾經爲普贊寺題額,三個大字,各方徑三尺,筆畫雄健,結構勁挺。大詩人杜甫寫詩讚道:“仰看垂露姿,不崩亦不騫。鬱郁三大字,蛟龍岌相纏。”薛稷的書法風格對後世影響不小,宋徽宗的“瘦金體”就是受薛稷勁瘦書風的影響。晚清金石學家葉昌熾在《語石》一書中論及“瘦金體”:“參以褚登善、薛少保,瘦硬通神,有如切玉,世稱瘦金書也……今之仿宋體,亦是從此中脫出。”薛稷的繪畫水平很高,以畫鶴知名,影響深遠。杜甫作詩評價薛稷畫的鶴“低昂各有態,磊落如長人”。《歷代名畫記》載:“屏風六扇鶴樣,自(薛)稷始也。”他畫的鶴被作爲範本,說明了他在畫史上的重要地位。以後“六鶴圖”成爲一種定格,後世學薛稷畫鶴的人頗多,五代時黃荃曾學習薛稷繪六鶴,直至1000多年後,清代宮廷中還繪有六鶴屏風。畫鶴之外,薛稷的人物畫和雜畫也達到了很高的造詣。

薛仁貴,汾陰薛氏南祖之後薛安都的六世孫,唐初名將,在貞觀時從軍,征戰數十年,曾大敗九姓鐵勒,收復遼東,擊破突厥,功勳卓著,名揚天下,有“三箭定天山”“神勇收遼東”“脫帽退萬敵”等故事流傳。在遼東戰場上,薛仁貴身着白色戰袍,手中拿着戟,腰鞬裏放着弓,率先衝入敵陣,無人能擋。唐軍趁着薛仁貴營造的氣勢進攻,大敗敵人。唐太宗從遠處看見了,派人去問穿白色戰袍的先鋒是誰,並特別予以召見,並提拔他爲遊擊將軍。等到大軍還朝後,唐太宗對薛仁貴說:“我舊日的將領都老了,常常想提拔驍勇的將領,沒有比得上你的,得到遼東我不高興,我高興發現了你這位猛將啊。”薛仁貴西征天山時,九姓鐵勒擁衆十餘萬,有驍勇騎兵數十人前來挑戰。薛仁貴連發三箭射死三人,其餘騎兵懾於薛仁貴的神威都下馬投降。薛仁貴乘勢揮師衝殺,九姓鐵勒大敗。軍中傳唱:“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667年9月,薛仁貴率軍赴高句麗平叛。唐軍將領高侃進軍至金山,交戰不利,高句麗乘勝進攻,薛仁貴引兵迎擊,將高句麗軍隊截爲兩段,大破高句麗軍,斬首5萬餘級。668年2月,薛仁貴率3000人進攻高句麗重鎮扶余城。這時,部將都以兵少爲由,勸他不要輕進。薛仁貴說:“兵在於會用,不在人多。”於是率軍出征。這次戰役共殺死、俘虜高句麗軍一萬餘人,攻克扶余城。唐軍一時聲威大震,扶余川40餘城,紛紛望風降服。之後薛仁貴一路南下,與大軍會師於高句麗都城平壤城外,對平壤形成合圍之勢,一舉攻克平壤。薛仁貴晚年任代州都督,鎮守雁門,率兵擊突厥元珍於雲州。突厥大將問曰:“唐將爲誰?”答曰:“薛仁貴。”突厥大將曰:“吾聞薛將軍流放象州死矣,安得復生?”薛仁貴脫下頭盔,突厥相視失色,下馬羅拜,引兵撤退。

薛訥是薛仁貴的長子。聖曆元年(698),突厥入侵河北,武則天任命薛訥爲幽州都督兼安東都護,抵抗突厥。他鎮守邊疆多年,累有功勳。景雲元年(710),薛訥被任命爲幽州鎮守經略節度大使、左武衛大將軍兼幽州都督,成爲唐代第一位獲得節度使之名的大將。開元二年(714),薛訥以隴右防禦使之職率大軍與吐蕃作戰,大獲全勝,升任左羽林軍大將軍,同年拜相。

薛嵩,薛仁貴之孫,范陽節度使薛楚玉之子。薛嵩曾參與“安史之亂”,後來反戈,歸順朝廷,被任命爲相州刺史、昭義軍節度使,治理地方有方,頗得朝野好評。薛嵩去世後葬於夏縣,《薛嵩神道碑銘》由禮部郎中程浩撰文,“唐隸四家”之一韓擇木之子韓秀實書丹,哀榮備至。

唐代是汾陰薛氏家族發展的鼎盛時期,產生了許多政治家、軍事家、藝術家,有三人官至宰相,多位家族成員與皇室聯姻,薛氏家族成爲“關中郡姓”。因爲家族的地位顯赫,一些文化世家也與薛氏家族聯姻,如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祖母、叔母都是汾陰薛氏。

萬泉古城殘存的薛通城牆

【宋元明時期】

世家餘韻,再度輝煌

薛奎,汾陰薛氏之後,其祖上遷居絳州(今新絳縣)。薛奎是北宋名臣,歷任戶部員外郎、吏部員外郎、禮部侍郎、戶部侍郎、資政殿學士。薛奎有五個女兒,北宋名臣王拱辰、歐陽修都是薛奎的女婿。

薛紹彭,字道祖,汾陰薛氏後裔,自稱“河東三鳳”之後,宋代著名書法家。與米芾齊名,人稱“米薛”。米芾嘗言:“薛紹彭與餘,以書畫情好相同,嘗見有問,餘戲答以詩曰:‘世言米薛或薛米,猶如兄弟或弟兄。’”薛紹彭的楷書、行書、草書皆佳,有晉、唐書家法度,歷來書家對其評價頗高。趙孟頫雲:“道祖書如王、謝家子弟,有風流之習。”元代學者、書法家危素讚譽其書法:“宋之名書者有蔡君謨、米南宮、蘇長公、黃太史、吳練塘最著,然超越唐人,獨得二王筆意者,莫紹彭若也。”明王世貞甚至說“宋人唯道祖可入山陰兩廡”。其草書作品《昨日帖》,筆法流暢,神采飛揚,婉麗之中有遒勁之風。字間不相連,但形斷意連,在章法上有王羲之《十七帖》之神韻。

薛景石,金末元初著名的木工理論家,木工機械設計和製造工藝的總結者。薛景石的著作《梓人遺制》,是中國古代唯一由木工匠師撰寫的學術論著。明代初年,《梓人遺制》被收入《永樂大典》。古代稱木工爲“梓人”,《梓人遺制》即木工的著述。全書共有圖110幅,每幅圖都註明部件名稱、尺寸和安裝位置、製作方法。該書對研究宋元紡織機制造技術和制車技術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梓人遺制》是我國機械史、特別是紡織機械史中一部有影響的著作。

薛瑄,明代著名思想家、理學家、教育家,河東學派的創始人,著有《讀書錄》《薛文清公文集》《理學粹言》《從政名言》等書。清人把薛瑄作爲宋代朱熹學說的傳人,稱之爲“明初理學之冠”。晚明學者高攀龍認爲,明代學脈有二:一是南方的王陽明之學;一是北方的薛瑄朱學。薛瑄是繼孔、孟、張載、朱熹之後,儒家思想發展到明代的代表人物。在明代以前,宋明理學最根本的問題,在於理氣(規律和物質)的關係問題。薛瑄認爲理氣互相依存,不可分先後,他說:“理只在氣中,決不可分先後。”他不同意朱熹的“氣在先”的唯心主義思想。薛瑄首倡“實學”思想,即實事求是,主張凡事“踐履(實踐)”,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實學家。薛瑄的理學思想注重“踐履”,他認爲如果理論和實踐不結合,終究不能說明理。薛瑄一生倡導“實學”,注重實踐,所以人們稱薛瑄的學說爲“篤實踐履之學”,他本人被譽爲“實踐之儒”。薛瑄強調修身律己,恢復人性。他認爲讀書學習,是爲了更好地完善自我。“復性學說”是薛瑄理學思想的精華,是他一生奉行的宗旨。他說:“每日就身心、言行、應事、接物處,緊緊體認仁、義、理、智四者,體認得是則行不錯。”即每天用仁愛、正義、事理、智慧來要求自己,反省自己。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傅山親筆爲薛瑄家廟題聯,對薛瑄的學術思想予以高度評價:“果知復性一言,雖四民二氏俱許入祠謁夫子;不辨讀書二錄,即兩榜三元亦虛在世稱士人。”不管你是士、農、工、商還是各行各業,要想了解薛瑄的復性和實學的真諦,都應該前來拜謁薛夫子。作爲讀書人,如果沒有讀過薛瑄的書,即使金榜題名中瞭解元、會元、狀元,也不算讀書人。薛瑄在故鄉河東的講學活動,在明代影響很大,在中國教育史上也具有重大意義。明史研究專家孟森先生說:“有明講學之盛,肇於河東。”薛瑄的講學活動,對於明代中晚期的王陽明、東林黨人的講學活動都有着開創性的作用。薛瑄在故鄉辦學時,山西、陝西、河南、湖北、山東、廣西前來求學的學子絡繹不絕。薛瑄嚴於律己,被後世稱爲“明代第一廉吏”。

由於薛瑄在思想上、學術上的巨大影響,他去世後,不斷有大臣向朝廷上奏,建議在孔廟從祀薛瑄。隆慶五年(1571)九月二十九日,經過朝廷審議,皇帝下詔,薛瑄進入孔廟從祀。他是明代第一個從祀孔廟的人,也是山西曆史上從北宋之後到清末唯一從祀孔廟的人。

經過唐末和五代的毀滅性打擊,世家大族賴以生存的基礎已不復存在。宋元明時期,汾陰薛氏家族和其他世家大族一樣,都難現隋唐時那般的輝煌。不過,作爲頻繁活動於中華文明核心區域河東的大家族,歷經千年發展具有了深厚的文化基因,在薛瑄這一代再次迸發出蓬勃的力量,汾陰薛氏家族終於在文化上達到中國傳統社會的頂峯——配享孔廟。

汾陰薛氏家族由南方遷移而來,他們植根於河東大地,不斷自強求變,發展壯大,由被人歧視的“蜀薛”成爲具有全國影響的望族大姓,輝煌千年。這樣一種文化現象,值得我們思考研究。薛氏家族在河東的遺存史蹟,也是值得珍視的人文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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