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時拾史事獨家原創稿件,未經授權嚴禁轉載/作者陳華

這哥兒們出身魏博,家裏幾代從軍,不過都沒出啥業績。這哥兒們子承父業,很小就投效魏博軍中,也一直沒有大出息。直到魏州叛唐助力後唐明宗李嗣源上位,這哥兒們才榮升一州之長,自此開掛。之後,他防守邊州,僅憑几百人就打退了來犯的後蜀軍。以後連年平叛御虜,頗有戰績,成爲後晉軍中僅次於杜重威的二號軍頭。他的一生也遇上過小人,但總能逢凶化吉。他的成功訣竅在於,奉母至孝,不做惡事;善與客謀,鮮有敗事。他就是歷仕後唐、後晉兩朝的大將馬全節。

馬姓來源於戰國名將趙奢的封號馬服君,不過很多人更樂意說自己是東漢名將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如三國時期的馬騰、馬超父子就總是用馬援後人的牌子與人拼出身。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爲趙奢的兒子趙括紙上談兵,生生斷送了趙國的四十萬兵馬,改寫了戰國的歷史,讓趙奢的其他後人蒙羞,他們索性大多以父親的封君爲姓。其實,這些馬氏子孫之所以認定趙奢、馬援作祖先,主要因爲趙奢也好,馬援也罷,都是能夠公忠體國、克盡臣節的軍人榜樣(即便是趙括,也爲趙國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使秦軍傷亡過半,之所以敗了,從某種意義上也可用"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軍太狡猾"來辯解,碰上白起那樣的超級殺神,有誰能善終?),足以擡高身價、教化子孫。

本文主角也是一位亂世之中的馬姓族人,他奉母至孝,從諫如流,平叛御虜,不愧桑梓,他就是歷仕後唐、後晉兩朝的大將馬全節。

兵變上位軍戶子

馬全節,字大雅,生於公元891年。他是魏郡元城人,是地道的魏博鎮人,作爲中唐以來的鬧事專業戶,魏博軍人雄冠天下,有"天雄軍"的雅號,更是將朝秦暮楚的鬧事本領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過,早先的那些鬧事與小馬同學沒有半毛錢關係。小馬他爹馬文操是魏州老人,不過只是一個小軍校,雖然後來官至檢校尚書左僕射,但是檢校官有多水,讀者大大都懂得。至於,後來因爲兒子牛掰了贈官太師,那純粹是做給活人看的,彼時的老馬早就魂歸那世了。

馬文操(真搞不懂,世代武夫的馬家,幹嘛非要起這麼文縐縐的名字)掛掉的具體時間已不好考證,顯然應該是在馬全節未成年時就沒了。一個魏博軍校掛了就掛了,這在好鬥的魏博根本不算什麼,出來鬧總是要有人先掛掉的。然而,父親的早死對於一個沒有現代退役軍人優撫制度的藩鎮軍戶來說,還是非常致命的。幸好,馬全節有個好母親,是她含辛茹苦地把小馬同學拉扯大,並教了他一些爲人處事的道理。這也是馬全節成爲藩鎮大吏後,始終奉母至孝的根本所在。

馬全節既然是軍戶,那麼喫糧當兵就是他的歸宿,再說亂世之中,從他這樣家庭中出來的孩子不當兵又能幹啥?於是,他很早就加入到魏博軍中,一路幹到捉生指揮使。捉生指揮使,顧名思義就是捉生將的指揮使,捉生將是唐朝設立的一種低級軍官的名稱,類似於特種偵察兵,主要是從敵佔區抓獲活的敵人。順帶說一句,歷史上著名的捉生將有安祿山和史思明。看來,能夠當上那麼有前途的捉生將的指揮使,馬全節還是很有能力的。

到了後唐莊宗執政末期的公元926年初,魏州軍人又一次重操祖先幹了快二百年的手藝——兵變。這回他們推舉效節軍指揮使趙在禮爲統帥。雖然趙在禮也不是啥善人,但"造反有風險,兵變須謹慎"的道理,還是懂的,他本來也想爬牆逃脫,哪知造反派頭頭兒不肯放過他,不僅將他從牆頭上硬拽下來,還舉着造反中被殺的魏博大將首級威脅"如若不從下一個就殺你"!於是,趙在禮義無反顧地走上了造反的道路。之後,他就破罐子破摔,向趕來平叛的後唐明宗李嗣源示好,請求歸附。之後的事,在以前說過多次,本文不再贅述。

既然魏州軍兄弟夥集體兵變,身爲捉生指揮使的馬全節也不能置身事外。不過,史書上沒說他在此次兵變中發揮了何種作用,最大可能就是"跟着走",不得已上了賊船,然後論功行賞晉級爲鄴都馬步軍都指揮使。

不久,李嗣源上位,對於首義的魏博軍人大加升賞。馬全節也享受了一把喫大鍋飯的福利,不僅被授予檢校司空,還先後擔任了博州(今山東聊城)、單州(今山東單縣)刺史。公元928年,李嗣源又封賜馬全節爲竭忠建策興復功臣,然後將其調出魏博,移刺郢州(今湖北鍾祥)。這無疑是帝王之術使然,雖然沒有魏博兵變,李嗣源不會上臺,但對於這些喫過兵變甜頭的軍人,還是要分而治之,免得下次再犯。不僅馬全節這樣在兵變中作用不大的脅從要挪窩兒,就連兵變主犯趙在禮也在數年之內調來調去。

不過,馬全節通過一次非主動參與的兵變,有效提升了自己的段位,從一個不起眼的武將轉爲專任一方的大吏,總算因禍得福,走上了人生坦途。

在郢州任上的馬全節,乾得很賣力氣。雖然我們同樣不知道馬大刺史具體做了些什麼工作,但一句"在郡有政聲",說明他幹得不錯,得到了當地百姓的好評。之後,他就於公元930年後,被任命爲河西節度使。河西節度使治所在涼州(今甘肅武威),遠離中央,境內胡漢雜居,情況複雜,頗爲難治,也不知馬全節到底是如何管理的?好歹,李嗣源只是讓他外放補個缺,並不想將其長期安置於河西。不到一年,就將其召回,率軍跟着石敬瑭一起,討伐後蜀。

馬全節馬不停蹄地從涼州追趕石敬瑭的大軍,終於在岐山見到了駐軍於此的石敬瑭。此時的老石還是李嗣源的好女婿,跟後世聞名的賣國賊沒有半毛錢關係,妥妥的是後唐軍中偶像。馬全節不敢怠慢,趕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洗了洗臉,梳了梳頭,然後換上滿身戎裝,恭恭敬敬地在轅門前等着拜見石大帥。看着這個出身魏博的反骨仔如此懂規矩,石敬瑭眼前一亮,看來魏博軍中還是有懂事守禮的好人的,至少這個剛過不惑之年的馬全節就不錯。之後,馬全節在後晉同樣混得風生水起,不得不說與此次會面有關。看來,無論什麼時候,一定要注意給領導或潛在的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

石敬瑭此次伐蜀之戰虎頭蛇尾,箇中故事筆者不只一次講過,也不再囉嗦了。石敬瑭雖然會齊了諸將,但無奈已失了先手,面對"崢嶸而崔嵬"的劍閣天險,他只能以"蜀中地理隔越"上奏老丈人,請求打道回府。

馬全節此次千里從軍,自然也沒撈到什麼軍功,只能無奈跟隨石大帥回軍。不過,生逢亂世,只要一天不馬放南山,軍戶出身的他總會有機會嶄露頭角的。

死守金州名鵲起

伐蜀雖然不成,馬全節卻因此離開了涼州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的下一站是沂州(今山東臨沂)。雖然又當回了刺史,但地近中原的沂州總好過邊遠荒僻的涼州。而且,在沂州遠離了李家人內鬥的戰場,不用選邊站隊,也挺好的。

後唐末帝李從珂上臺後,馬全節於公元934年,轉任金州(今陝西安康)防禦史。金州地處後蜀與後唐的邊防前線,看到中原帝爭的後蜀,認爲有機可乘,立刻發兵進犯金州,希望在此撈上一把麩金。

當時,李從珂將陝西一帶的大軍差不多都帶到中原奪位了,此地的軍事部署還沒有重新調整到位,再加上李從珂爲了上臺,許下的好處也沒有兌現,所以金州的守城與來犯的蜀軍相比,存在兩大不足:一是兵力不足,二是戰意不足。

才上任沒多久的馬全節仔細一劃拉,偌大一個防禦使,手下只有不足千人。就是這千人之中,還有數百人是金州兵馬都監陳知隱的親隨。陳知隱這傢伙真對得起自己的名字,一見敵人來犯,就藉口有事,帶着自己的三百士兵,乘船順着漢水溜之乎也,也不知隱到哪裏當終南處士呢?當下,新鮮出爐的馬大防禦使看着城外越來越多的敵人,又看看城內寥寥可數的守軍,真的是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不過,馬全節到底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深知自己此時不能亂,必須擔負起防禦使的重任來。以多打少誰不會,以少打多才是本事,不就是一些不知死活的蜀軍遠道來犯嗎?憑着老子的本事,一定要讓金州變成金城。也許,這裏就是自己的成名之地。

想明白了這點,馬全節的內心頓時敞亮起來了。素來輕財好士的他這回索性破財免災,將這些年攢下的家財全拿出來,散給城中守卒。這一下就讓守軍刮目相看,以前熟悉的老領導都是見勢不妙立馬開溜,今天的新領導雖然才相與幾天卻臨危不亂散盡家財,同樣是軍事主官,人設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亂世軍人往往無懼生死,所求也不多,只是希望擁有一個值得託付的主將。看着馬全節堅毅的面容,衆人惶懼之心漸去,紛紛表示"願爲將軍死戰"!

馬全節見軍心可用,就吩咐手下親信儘量召集城中丁壯據險守城,自己則率領守軍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潛出城外,出其不意地打擊蜀軍。要說秦嶺這道中國的南北分界線真不是蓋的,不僅能隔絕氣候,更能阻斷軍隊,只要守軍敢戰,對於遠來的敵軍從來都是致命的。當年的諸葛大神六出岐山不就栽在了秦嶺的險山惡水之中嘛,何況是此時的蜀軍?

果然,在馬全節的指揮下,金州守軍雖然人少,但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加上繼之以死,蜀軍雖衆,卻礙於地勢,難以發揮兵力優勢,反而傷亡慘重,久戰不利的蜀軍最後只得恨恨而退。

金州大捷的消息傳到都城,李從珂很滿意,特旨召馬全節赴京領賞。李從珂一直想樹一個典型讓各地軍頭們好好學習一下,這回馬全節趕上了好機會。

可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李從珂一心要栽培馬全節,卻讓一個人很不滿。這個人就是李從珂的從龍舊臣、樞密副使劉延朗。這傢伙就如安從誨一樣,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所不同的是,他沒有安從誨的能力,卻比安從誨貪婪。他見馬全節入京許久,也不上門送禮,非常生氣,就讓人給馬全節捎信,要想得到朝廷的厚賞,必須先讓自己高興。馬全節的家財都散給了金州將士,此時正是一窮二白等米下鍋的拮据時刻,哪裏有錢厚賂劉大樞密。即便有錢,馬全節也不想白白送給貪心不已的劉延朗。他做人是有原則的。

又過了幾日,還不見馬全節大禮包的劉延朗徹底惱了,就給李從珂建議:"絳州缺人,不如就讓馬全節去那裏主政吧!"馬全節拼着性命打了個大勝仗,到頭來未得到升賞不說,還要去一個飽受戰火蹂躪的小州搞建設,這不是埋汰功臣嗎?

馬全節雖然從小讓母親教誨得非常懂事,但這次也是很失望,很無奈,就將自己的苦處告訴了幾個好友。這些人迅速在朋友圈裏轉發,一下子滿京城都傳開了,原來朝廷就是這樣樹典型的,皇帝李從珂是不是又喝高了,怎麼啥都聽劉延朗的,誰不知那貨是屬貔貅的,仗着是皇帝的從龍舊臣,貪得無厭,多少錢也喫不夠啊!

聽到消息的皇子、雍王李重美坐不住了。他可比當了皇帝忘了本的老爹清醒多了,立即上奏父皇,爲馬全節說話。李從珂的嫡長子死於內訌,所以他對這個有膽有識的兒子頗爲看重。聽到兒子爲馬全節抱不平,李從珂猛地清醒過來,下旨再將召見馬全節。

看着眼前這個四十出頭的漢子,李從珂彷彿又看到了自己當年的風采,就親切地對他說:"聽說滄州缺帥,朕想請卿前往制置!"皇帝都這樣說了,馬全節還能怎樣,當即謝恩。第二天,朝廷下旨,馬全節出任橫海軍節度留後。顯然,李從珂此時還很照顧劉延朗的面子,不過,留後與節度使之間的那點小貓膩對於魏博老軍人來說,就是一層隨時可以捅破的窗戶紙。馬全節心裏明白皇帝的意思,自然不會讓皇帝難堪,於是高高興興地去滄州上任了。

金州之戰,雖然殲敵不多,但卻讓馬全節從此聲名鵲起,以一個有擔當、有勇氣、有能力的藩帥形象,走向了亂世爭鋒的歷史前臺。

平叛滅虜建奇功

公元936年,石敬瑭在契丹小爸爸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之後,他消滅了自己的老對手李從珂,然後大封文武。那個當年對他很尊重的馬全節立刻轉正爲橫海軍節度使。公元940年,石敬瑭受不了貪暴不法的安州(今湖北安陸)節度使李金全,任命聽話的馬全節率軍南下接掌安州帥印。

李金全索性降了南唐,南唐派出大將李承裕率兵接應李金全。李承裕爲南唐屯田多年,許是過不慣苦日子,進入安州後,立刻放搶,將李金全橫徵暴斂的家業搶了個底掉,逼得這個昔日驕橫不已的傢伙只能孤身前往南京稱臣。早知如此,又何必那麼作呢?李金全是罪有應得,安州百姓慘遭池魚之禍,就太冤了。

馬全節是個眼裏有百姓的節帥,他命令將士們與李承裕戰於安州城南。那些搶得盆滿鉢滿的唐軍,哪有心思與來勢洶洶的晉軍惡戰。結果一戰就被斬首3000級,還有1000多人當了俘虜。李承裕棄城逃跑,馬全節的副帥安審暉率軍追至雲夢,再次擊敗唐軍,生擒李承裕及其手下2000餘人。

馬全節下令將這些俘虜,當着安州百姓的面一口氣斬殺了1500多人,以平民憤。然後下令將其他的俘虜連同李承裕一起打包送到京城請功。

哪知道,李承裕偏偏做出一副有恃無恐的嘴臉對馬全節說:"老子搶掠安州是有罪,可是老子作惡所搶的東西現在都成了你的戰利品,這些東西在哪兒呢,怎麼不見你械送京城?你如果敢把老子送到京城請罪,老子見了你家皇帝,一定和他控訴此事!"李承裕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馬全節。老馬的軍隊又不是後世的人民軍隊,可不講"一切繳獲要歸公",就是老馬想這麼做,手下的那羣丘八也不會同意。如果讓李承裕這貨到時候當着皇帝的面說出自己在安州的大豐收來,皇帝勢必過問,到時候自己拿什麼交差?於是,馬全節也不和李承裕那貨廢話,乾脆一刀結果了事。

石敬瑭聽說了李承裕的死訊,只是置之不問,反正此事沒有原告,大家都是過來人,全懂的!不過,他還是在以戰功爲馬全節加授檢校太尉的同時,將其改任治潞州(今山西上黨)的昭義軍節度、澤潞遼沁等州觀察處置等使。

一年後的公元941年,馬全節再次移鎮邢州。這一年,成德軍節度使安重榮因不滿石敬瑭的臣服契丹政策,據鎮州(今河北正定)發動叛亂。馬全節受命加入了石敬瑭好妹夫杜重威的平叛大軍,擔任行營副招討兼排陣使,也就是二把手。

安重榮雖然站在大義的制高點上,但是這哥兒們的打仗手藝與平叛軍中的高人們相比,還是差了不少。當雙方主力會戰於宗城(今河北威縣)之際,安重榮的部將臨陣倒戈,結果安重榮最終戰敗,雖然之後老安仍打得可歌可泣,最終還是兵敗被殺。

之後,馬全節自然是一番加官晉爵,同時,也不斷移鎮他地。直到兩年後的公元943年,他的老母仙逝,他才卸去戎裝,回家丁憂,爲老母守孝。可惜,那年代國事繁亂,像馬全節這樣的方面大員根本沒時間好好盡孝。不久,他又被起復了。

重出江湖後的老馬,主要任務就是響應晉出帝石重貴的號召,與想從爹皇帝晉級爺皇帝的契丹一較短長。一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石重貴不想繼續給契丹人當孫子了,需要各位將軍出力殺賊。

老實說,石重貴的勇氣可嘉,不過他的十萬橫磨大劍真的沒有,晉遼之爭始終打得非常艱苦。畢竟中原內鬥太久,血放得太多,元氣大傷,而且小皇帝氣多謀少,與老奸巨猾的耶律德光不在一個層面上,要想擺脫中原噩夢實在不容易。

作爲一個苦戰經年的職業軍人,老馬心中的血還未冷,對搶東西沒夠的契丹人同樣看不順眼,既然皇帝讓打,那就和契丹鳥賊拼了。書上說"自出帝與契丹交惡,全節未嘗不在兵間",足以說明老馬對於打契丹是不甘人後的。

公元944年,老馬擔任北面行營都虞侯。當時,契丹前鋒繞過晉軍主力,直趨澶州(今河南濮陽)、魏州之間。這次契丹強寇直接搶到老馬老家了,老馬能不急眼嗎?爲了家鄉父老的安全,正處於契丹大軍背後的老馬自然不會手軟。他的部隊與契丹軍遭遇於白團城(在今河北清苑境內),經過一番苦戰,晉軍不僅擊敗了當面之敵,而且還抓了700多俘虜。不久,馬全節又攜白團小勝餘威,攻克被契丹人佔據的泰州(今河北清苑),再次俘虜2000餘人,同時生擒了契丹軍的守將晉廷謙(今倒黴孩子,怎麼起這麼個名字,最終被晉廷縛住,牽着當了俘虜)。四月,在澶州境內的戚城喫了大虧的契丹軍開始分批北撤,馬全節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原則,率軍主動出擊,在定豐城一帶再次擊敗其中一路契丹軍,活捉其主將安暉。可以說,此時的馬全節火力全開,將敵後襲擾戰打得有板有眼,取得了不菲的戰績。

就在馬全節還要將捉俘虜的遊戲繼續下去的時候,打累了的晉遼之間暫時休戰,馬全節因功於當年七月轉任廣晉尹,留守鄴都。

可是,僅僅三個月之後,耶律德光就再次御駕親征了。不得不說,草原民族的療傷能力還是蠻強的,居然這麼快就滿血復活了。看來,晉出帝的橫磨劍還是不夠鋒利。

十月,馬全節再次以杜重威副手的身份戎裝出陣。這次,晉遼兩軍於白團衛村一帶展開激戰,至於交戰經過筆者不止一次提過,這裏就不細表了。只是說一下,作爲副帥的馬全節在此次殺得耶律德光騎着駱駝逃跑的大捷中與有榮焉。然而,這也是馬全節作爲一名保家衛國的老軍人的最後一戰,也是他戎馬生涯中最光榮的一戰。

第二年,也就是公元945年,馬全節再次改授治恆州(今山西大同)的順國軍節度使,可惜,還沒等到他走馬上任,就病死了,終年五十五歲。晉出帝聞訊,下旨追贈中書令。

孝母明理護桑梓

馬全節的一生與五代亂世不可分割,作爲以鬧事出名的魏博軍鎮的一員,他的骨子裏本就遺傳着不安於世的基因,然而,終其一生,他都是一位識大體、護民生的好官,能夠平安度過不算太長卻又充滿榮光的歲月,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官場上,都表現突出,這應該歸功於他的幾大優點:

第一是事母至孝。老馬父親死得早,從小由母親王氏辛苦帶大,所以他畢業事母至孝,雖然當上了方鎮大員,但是隻要不出徵,他都會溫凊面告(定省溫凊,漢語成語,拼音是dìng xǐng wēn jìng,意思是形容子女非常孝順。出自《禮記·曲禮上》,小編也是百度一下查到的,分享給跟小編一樣沒見過這個詞的朋友),早晚向母親問安,照顧母親起居始終畢恭畢敬。母親去世,老馬傷心不已,立即辭官丁憂,完全是那個年代的孝子風範。王氏在亂世中帶着孩子長大,經歷過魏博的多次變亂,不會不和兒子擺事實講道理,讓兒子做個明明白白的能人,這些來自平生最爲依賴與信任的母親的樸素立身之道,必然對老馬的健康成長產生過積極影響。這也就是孔門弟子有若所強調的"其爲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

第二是從諫如流。作爲節帥,都會有自己的幕府參謀幫助出謀劃策。老馬同樣有自己的幕府,他自己文化水平一般,卻非常尊重幕府中的文化人,平時自己搞不明白的政略,都會拿來與幕客們謀議,聽幕客們剖析利害,對於他們提出的合理化建議,老馬總是樂於採納。老馬的集思廣益,使他在政事處理和作戰方略上一直鮮有敗事。

第三是愛護桑梓。馬全節雖然來自惹事上癮的魏博,但他對自己的故鄉始終鄉愁滿滿,總是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造福鄉梓。當老馬留守鄴都期間,曾回到元城老家(元城與大名是一城而二邑,今已合而爲一)探親。如果是其他貴官,一般會選擇衣錦還鄉,前呼後擁的好不捧場。可是,老馬卻不忍驚擾家鄉父老,只是穿了一件白長衫就親自去拜會縣令沈遘,並在大堂上當場拜謁縣令,嚇得沈大縣令趕忙起身避讓,不敢當禮。馬全節卻朗聲道:"元城是我的父母之鄉,沈縣令是父母官,我自當向你致敬,千萬莫要推辭!"說完,他又囑咐沈遘要爲官一任,造福一方,這讓全縣乃至全州士民都很感動,也覺得倍有面子。

第四是爲民請命。馬全節生當亂世,很多事會身不由己,但只要在能力範圍之內,他總會爲百姓爭取一些福利的。如他鎮守定州時,杜重威正鎮守恆州。杜重威軍中缺糧,就上奏朝廷允許他在境內加大徵糧力度。看着恆州軍徵糧收穫滿滿,定州軍中也有人主張向恆州學習,甚至還有人跑到馬全節面前讓他向老上司看齊。對此,馬全節堅決反對:"恆州、定州一帶是邊州,常遭契丹侵擾,大家過得不富裕,現在又遇上蝗旱災害,老百姓根本喫不上飯,我們再強徵糧秣,不是把他們往絕路上逼嗎?我身兼廉察重任,既然不能造福百姓,又如何忍心給他們再增加負擔呢?"一席話說得獻策的人啞口無言,定州百姓聞之無不感動。

亂世身危,命如草芥。馬全節在五代亂世中多少算個人物,可惜在歷史長河中卻寂寂無名,不得不說歷史有時真的很健忘。但是,馬全節能夠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爲百姓謀點兒福利,留點兒念想,總好過那些嗜殺成癖的瘋子吧。即便有傳說馬全節之死是因爲誤信人言,錯殺歌妓所致,但歌妓進入老馬夢中並沒有像冤魂索命那樣恐怖,而是款款而言:"我已得請,邀公俱行!"仿若情人相約。此後馬全節還一五一十地將此事告知家人,數日後才溘然長逝,亦足見其爲人之坦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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