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是士族臣子們的天下,晉元帝司馬睿被王敦逼得白衣而降僅僅只是開始,司馬懿玩弄權術奪國,他或許想不到自己的子孫,最後會被人當作玩具一般操縱。在衆多的弄權之臣裏,桓溫是其中最顯眼的一個。

桓溫少年成名,才氣過人。對內他征討過叛亂,誅除庾氏等,對外他平定蜀地,安定東晉後方,先後發動過三次北伐,希望能夠恢復中原。可是功勳哪裏是那麼好建立的呢,桓溫的北伐,多以失敗告終。後來他雖再有戰功,卻終不敵枋頭之敗的恥辱。

桓溫不能自己以功奪朝,但想立威權也不是沒有辦法。在郗超的建議下,桓溫決定效仿霍光伊尹。

太和六年十一月,桓溫帶兵入朝,“請”禇太后下懿旨廢除司馬奕。司馬奕在位期間並無過錯,但桓溫想了個別出心裁的名頭,那就是司馬奕因爲不舉不能生育,他後宮所出的三個兒子全都是他寵臣與後宮美人所生下來的孽種。這種事在那個時代怎麼證明呢?沒法證明,於是,司馬奕成了晉廢帝,他還得承認自己頭上硬戴上的綠帽子。太后也沒辦法,只能順着桓溫的“請求”,下詔廢司馬奕爲東海王。

隨即,桓溫親自率領百官,到會稽王邸,迎接司馬昱入朝,並擁立他爲皇帝,即晉簡文帝。

簡文帝在位期間,桓溫手裏有兵,依然極有權勢,司馬昱見着或不見着他都戰戰兢兢,汗不敢出。只是桓溫再怎麼想掌握朝政,司馬昱再怎麼擔心被廢,司馬昱的皇帝還是做到了死,這是爲什麼呢?

是桓溫改了心性沒有掌權了嗎?不是的。桓溫一直到死,都沒有放下對權力的渴望。這種事,歷史上多了去了,他手握幾萬重兵,又老想着北伐,哪怕他真沒自己想當皇帝的心,別人也不會放心。

是司馬昱能力太強了嗎?也不是。

司馬衷見天下災荒,會問爲何不食肉糜,司馬昱也是個不識稻子的主,只不過他不識稻子,會說“哪裏有依靠它的末梢活命,而不識其根本的呢!”

當然了,士大夫們五穀不分也很正常,畢竟種田不是他強項。

只是,司馬昱的理政能力真的很一般。他作爲會稽王輔政期間,桓溫的勢力就已經相當大了,司馬昱採取的是制衡之術,他起用的是誰呢?是殷浩。殷浩本人名聲很大,此前曾隱居十年不曾出仕。司馬昱爲了抗衡大司馬桓溫,請他出山。殷浩其實就是一書生,清談天下無敵,打仗根本沒有任何謀略,永和五年,後趙諸子爭奪皇位,關中大亂,殷浩於永和八年率兵北伐,這本是個大好的機會,稍能籌謀的將領,都可以利用這一機會,收復洛陽。可惜的是,殷浩完全不行,被人一用計,就完蛋了。打了幾年,損兵折將,晉軍大敗。

殷浩此舉不但損失國力,更是失去了大好的機會。桓溫此前北伐,朝中種種阻礙,這次大好機會就這麼被殷浩給浪費了,桓溫大怒,要求司馬昱重懲。後殷浩被廢爲庶人。

壓制權臣,用制衡之術是沒錯的,但用什麼人,怎麼用就見本事了。司馬昱用殷浩等書生,本就不當,還用殷浩去征戰,更是錯上加錯。

中原重地強敵,攻之極難,東晉偏安,出兵不容易,說得嚴重點,每一次北伐都可能是傾家蕩產,如此用人,足見司馬昱識人之力不夠。

司馬昱政治遠見也很一般。

當年,庾家勢大的時候,何充提議桓溫上位壓制,劉惔反對,他提議司馬昱坐鎮荊州,佔下地利之便,也能對桓溫的不臣之心有個壓制。可司馬昱不答應,劉惔提議自己去鎮守長江上游,司馬昱也不許。最後桓溫出任安西將軍,出鎮荊州,掌控東晉半壁江山,終成尾大不掉之勢。

司馬昱的皇帝當得很卑微。有一次,火星出現在太微星旁,司馬昱很害怕,問郗超自己的皇位是不是不保,得到郗超肯定答覆後,他才放了心。郗超只是個小小郎官,只因爲是桓溫身邊的紅人,身爲皇帝,卻只能問計於他,這個也當得太悲傷了一點。

事實上,司馬昱的擔心是有,桓溫卻並沒有真的拿他開刀。甚至當桓溫想殺司馬晞,司馬昱不同意時,桓溫也沒有再進一步,只是請求廢他們爲庶人。

司馬昱每一天都在恐懼中度過,而桓溫卻始終沒有廢除他,爲什麼呢?

因爲司馬昱名聲很大,名士之風超乎常人。

司馬昱很小的時候,就有許多人想推他上位,如果不是王導的堅持,司馬昱就是東晉第二任皇帝了。司馬昱在朝臣中,是有很多擁護者的。這也是爲什麼成帝康帝穆帝哀帝廢帝時代,他能一有必要就輔政的原因。

司馬昱未當皇帝以前,是天下有名的大清談家,大名士,他府邸中,常高朋滿座,清談甚歡,他的家是頂級名流聚會之所。司馬昱曾說過許多非常有意義的話,比如“會心處不必在遠”等等,非常有人格魅力。

作爲名士,司馬昱是很合格的,司馬晞、桓溫和他,曾同處一車,桓溫故意讓車馬受驚,司馬晞嚇得毫無形象,而司馬昱安然端坐,沒有絲毫慌亂。

晉廢帝時代,每次早朝時,羣臣都覺得整個殿閣黯然無光,而司馬昱一來,朝堂就如朝霞升起一般,光亮每一處。

司馬昱不是太陽,也不是蠟燭,當然不可能真的照亮殿堂,那就是一種感覺,是一種魅力。是名士之風,而這,或許正是桓溫不敢逼他殺人,不敢廢除他的原因,畢竟,桓溫本人,也曾是一位可愛的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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