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網·閃電新聞12月1日訊 與許多需要在電話另一端接聽熱線的工作人員一樣,徐麗芳不願意更多地回憶這份工作的點點滴滴。2007年,學習醫學檢驗專業的徐麗芳從部隊轉業,在承擔疾控中心快檢工作的同時,徐麗芳需要接聽來自全國各地的諮詢熱線。

徐麗芳所在的濟南市疾控中心“小阮熱線”是國內最早以個人姓氏命名的熱線,在21世紀初,互聯網還沒有如今發達的年份,“小阮熱線”成爲許多發生高危性行爲的人的求助“稻草”。據不完全統計,“小阮熱線”自2004年開通至今,已經接聽了8.5萬人次的電話,這意味着,即便在人們獲取艾滋病信息的渠道十分多元的今天,徐麗芳和她的同事們仍需要每年接聽3000多通求助熱線,而在這些熱線背後,徐麗芳窺見的是這個世界被隱藏的“灰色”。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能開黃色笑話 就是脫敏了

“是網友,還是普通朋友?”“有沒有安全措施?”

很少有求助者會主動描述自己的具體行爲。他們明確地知道自己要諮詢的問題,但對於行爲對象、行爲方式,更多的人要在徐麗芳提問之後才能和盤托出。而徐麗芳和她的同事們恰恰需要這些細節,來判斷求助者是否需要進行檢測。

要提出這些具體的問題,剛剛從事這項工作的徐麗芳也會有些“不好意思”,科室的前輩在新人入行前要對他們進行脫敏訓練,將已婚與未婚的新人區分開分別講解,脫敏訓練的目的是讓新人們“臉皮厚一些。”能夠開黃色笑話,也是脫敏的表現之一。

13年的從業經歷裏,徐麗芳印象裏很少有人在事前進行諮詢,絕大多數的求助者都是在發生高危性行爲之後選擇求助。2017年開始,隨着社會對於艾滋病及阻斷藥知識的普及,諮詢的熱線中詢問阻斷藥的人越來越多,徐麗芳會推薦他們到定點醫院繼續諮詢。

但也有一部分人,是由於“恐艾”的情緒,不斷撥打諮詢熱線。在無處安放的“恐艾”情緒面前,徐麗芳扮演的角色不僅僅是一名艾滋病諮詢員。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無處安放的“恐艾”

一位60多歲的阿姨讓徐麗芳印象深刻。原本在家帶孫子的阿姨在朋友那裏聽到了一些艾滋病的知識,並不全面的知識儲備讓這位求助者產生了極強的“恐艾”情緒。

孫子在廣場上玩碰到了欄杆,要打電話諮詢;孫子玩玩具的時候手蹭破了皮,要打電話諮詢;在公交車上碰到了像血的東西,也要打電話諮詢。這位求助者的諮詢電話打了整整一年,2019年年底,求助者因爲腿傷住院,看起來不太乾淨的住院環境加劇了她的恐慌,有時甚至一天打來兩三通諮詢電話。“姑娘等我出院以後我去看看你,我給你打這麼多這麼長時間電話的,還沒見過你面。”徐麗芳哭笑不得的同時,只能安慰她,“我說我這給你解決問題,你也當陪我聊天了,我說我心情也很好。”

徐麗芳漸漸發現,這份工作需要的不只是對艾滋病知識的瞭解,還需要心理學等方面的知識。爲了更好地工作,徐麗芳報了心理諮詢培訓班,還試圖考過心理諮詢師證。

熱線背後支離破碎的婚姻

醫學檢驗專業出身的徐麗芳在從事艾滋病諮詢工作之前,有10餘年的從軍生涯。在部隊醫院的實驗室裏,徐麗芳每天要做的是與檢驗樣本打交道,她的生活也因此而十分單純。諮詢熱線裏的故事,將徐麗芳對世界的認識打碎、重組。

我們問徐麗芳,在13年地從業生涯中,印象最深的案例有哪些。徐麗芳想起的,大多與“恐艾”背後的婚姻故事有關。

故事的開始,是一個常見的劇本,因爲與妻子兩地分居,李明(化名)婚內出軌,但當兩個人決定結束異地之後,李明突然擔心起了自己是否有感染艾滋病的危險。除了電話諮詢,李明還來到疾控中心現場諮詢。按照目前實行的檢測方法,以發生高危性行爲的日期爲起點,兩週後即可進行檢測,以12周後的結果爲準。李明三個月後的檢測結果爲陰性,原本可以排除感染的風險。但在一年之後,李明最後一次來到疾控中心諮詢時,徐麗芳得知了李明依舊離婚的消息。

原因大抵是李明帶着自己有可能感染艾滋病的擔心,害怕因此讓妻子感染,不願意與妻子同房,時間久了引起了懷疑,重壓之下李明和盤托出,最終走向了離婚的結局。在李明與“恐艾症”長達一年的交道里,每次來疾控中心諮詢、檢測,他都會向徐麗芳傾訴夫妻關係的點滴。

李明不是第一個因爲“恐艾”走向離婚的求助者。劉平(化名)老家在東北,與妻子一起生活在廣東,彼時,他們有一個一歲多的孩子。故事的中段不盡相同,妻子出差,劉平與旁人發生了兩三次性行爲。劉平撥通“小阮熱線”諮詢是否可以異地進行檢測,但HIV病毒檢測必須在所在地進行。劉平高危性行爲兩個月後的檢測結果呈陰性,但他依舊做了半年的檢測。陰性的檢測結果沒有打消劉平的疑慮,與李明一樣,因爲擔心傳染給妻子不與妻子同房,劉平也走上了坦白、離婚的結局。

記者問徐麗芳,類似的事情聽多了會不會對自己產生影響。她告訴我,有那麼兩三個月的時間,她審視自己的婚姻也一絲彆扭,“不過,可能也是那會兒正好是七年之癢。”從業的13年裏,徐麗芳見過檢測陰性激動下跪的,見過因爲不能異地治療怒而砸掉疾控中心展牌的,她說,沒有做這項工作之前,她覺得世界是美好、陽光的,但走過了13年,雖然聽到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徐麗芳選擇收拾心情,“我要是失去信心了,失去希望了,你後面就沒法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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