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機關“秉公辦事”,沒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深入瞭解陽菜和弟弟的經歷及現狀,打算將這對相依爲命的姐弟強行分離。

工作單位“秉公辦事”,因爲年齡原因,直接辭退。促使陽菜斷了生活來源,不得不去當陪酒女孩,以保障家庭開銷。

我們首先是個人,然後纔是社會人。當“秉公辦事”不再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它和多數人的暴政又有什麼區別呢?

《天氣之子》一開始,就定好了基調,“是帆高(男主)讓陽菜(女主)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羣衆對我無恩,卻想讓我獻身,說我不顧千千萬萬百姓,可我生命的節點,又有誰站出來爲我發聲?

這不是小布爾喬亞的矯揉造作,這是人性本身的樸素探尋。

這也不是戰爭年代的家國天下,它是和平年代社會機械化後,工具人們多數人的暴政。

於我而言,新海誠在《天氣之子》中所探討遠比之前的作品要深。他以純粹的男女之愛爲引子,道出了廣義上“愛”背後的最爲質樸的力量:

它是美妙的、質樸的、不可思議的。正是因爲這些特質的存在,纔有這世間萬物的“花開千丈”。

如果說《言葉之庭》是斜風細雨裏的靜謐,那麼《天氣之子》就是漫長梅雨季的哀躁。

新海誠在《天氣之子》中更進一步表達了他對藝術的追求。綿延的雨聲,讓噪點填滿了影院的每一個角落。

銀屏上的陰霾和這不絕的雨聲交相輝映,稍不留神,觀衆便會被甩出電影的情緒之中。

可若是全神貫注,則又陷入了新海誠的圈套,在壓抑中不得釋放,在漂泊裏難以安身。

《天氣之子》不斷通過其他主次要角色,來表達對雨天的“煩悶”和“厭惡”,讓觀衆在雨的噪聲中產生共鳴。

新海誠對這一段的操作,有着強烈的“惡趣味”。

他讓陽菜帶給人晴的希望,讓觀衆爲其的善行而叫好。又將陽菜抽出對立起來,成爲觀衆“意識”上的敵人。

這種刻意營造的幸福對立,製造了影片最大的矛盾。

觀衆的角度不同,決定了對影片觀後的情緒不同。

即使我們知道這雨,對男女主來講是必須“永恆”的事物。但我們也未必願意理解並支持他們的行爲。

直到新海誠拋出另一種角度,將原先的對立極致化,《天氣之子》也就給了我們另一種答題思路。

雨未必不好,晴未必就是好。

帆高第一次因陽菜的能力看見太陽,手掌通透,遮着白日光。這一刻的光,是溫潤且深情的。

但是當陽菜獻身後,帆高從酒店押出。同樣用手遮光的鏡頭,此時光卻成了刺眼的,薄涼的。

新海誠對此處的小細節刻畫是雙關的,即表達出了角色情緒的變化,也暗示了人物命運變化。

這種理想中的“光”,是真人電影所無法表達的。只有在動畫電影中,這微弱的色差變化,纔會顯得別具意義。

晴天的意像在《天氣之子》中是複雜的,它對於常人來說是撥雲見日的幸福,但是對於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卻是現實難言之痛。

新海誠用雨天和晴天兩組意向,割裂了男主主角和社會大衆。在動畫後半段的雪戲中,將他們徹底塑造爲社會的邊緣人。

這是一個非常大膽且創新的舉措。

至此,我們再也不能用現代社會的集體法則去思考這個故事。觀衆的情緒和那女主的情緒被對立開來,我們無權要求,也無權評判這兩個邊緣人的抉擇和所帶了的是與非。

因爲我們一開始,就放棄了對他們生而爲人的尊重。

所以,影片末尾由老奶奶講述東京灣200年前也是一片窪地,便是對該問題的樸素迴歸。

世界是瘋狂的,可脫離了這瘋狂,我們就淪爲了邊緣人。

《天氣之子》中“手槍”和“手銬”這兩個道具的巧妙運用,昇華了整部電影的核心價值。

我們回顧《天氣之子》中的四幕槍戲,會發現它構成了男主成長的關鍵弧光,也是男主對女主感情的具現化體現。

第一次主角撿槍,是迷失東京的彷徨。

第二次主角開槍,是無奈之下的反抗。

第三次主角丟槍,是放棄物質上的防備,擁抱靈魂的抉擇。

第四次主角開槍,是不再猶豫的堅定。

四段槍戲,起承轉合,在新海誠的安排下,構成了男主的人物弧光。

緊接着,手銬的出現,將《天氣之子》徹底昇華。

警官的手銬象徵着世俗的枷鎖,男主第四次開槍後的不再猶豫,象徵着和機械化的社會抗爭到底的決心。

它是掙脫世俗束縛的象徵,也是打破偏見枷鎖的決絕。

它向世界宣告着,在純粹的愛情面前,不分青紅皁白的束縛是無力的,是軟弱的,是不值一提的。

新海誠至此,讓童話和世俗完全決裂。

是青春。

是無需緣由的血脈躁動,是不被理解的向前奔騰,是不斷的奔跑、流淚、再奔跑、再流淚。

誰的青春不迷茫,可正因爲迷茫,我們纔會不顧世俗的向前亂撞。

正因爲迷茫,我們纔不會瞻前顧後,顧此而失彼。

這是一種勇氣,一種決絕,一種邊緣人的吶喊,一種反抗機械化世俗的鬥爭。

你我生而爲人,不是爲了機械化的規則而活,而是爲熾熱感情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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