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荒謬的邏輯,都是各有各的荒謬,但要論荒謬到刷新三觀的,還得說歷史上的這幾條“神奇邏輯”,內容或大或小,但都值得我們在哭笑不得之後,反反覆覆回味。

一、光時亨:諸葛兄弟,分仕三國;伍員父子,亦事兩朝。我已受恩大順,汝等可改姓走肖。仍當力詩書,以無負南朝科第也。

說起以“荒謬”著稱的邏輯,1840年以前的歷史上很值得一說的,當屬明末“清流”光時亨的這句“名言”。

明末的出名畫風,就是“爛官”太多。以至於明末崇禎帝上吊時還哀嘆“諸臣誤我”。但哪怕崇禎帝嚥氣前,此時的明朝給事中光時亨,依然還是崇禎帝心中難得“靠譜”的文官。

風雨飄搖的明末政壇上,光時亨的官運,可以說“躥”得相當快:崇禎七年的時候,還只是個小知縣,沒多久就提拔進京,成了官小權力大的刑科給事中。之所以升得快,就因一獨特氣質:一身正氣。

光時亨的“正氣”,向來是走哪感染一羣人。此人平日一派正義面目,詩文也寫得好,特別是慷慨報國的主題,經常一揮筆就感染一羣人。外加他還敢罵,特別是抱緊了崇禎寵臣魏藻德的大腿後,那更是火力全開。只要魏藻德瞅誰不順眼,他立刻就正義凜然的跳出來,別管對方幹活多認真,他“火眼金睛”總能找出毛病,找着後就是一堆窮追猛打。沒幾年就打出了名頭,成了崇禎帝十分認可的“忠直之臣”。

光時亨這麼“打”了幾年,名氣越刷越高,大明王朝每況愈下的國運,也到了個十字路口上:1644年,李自成的大順農民軍迫近北京,眼看北京城保不住,大明朝該向何處去?南京六部衙門倒是現成的,漕運此時也通暢,天津還有數千精兵,只要崇禎下個決心,抬個腳就能搬家遷都,大明朝再不濟,好賴也能偏安幾年。可京城的高官卻不幹,一遷都豈不是自己根兒沒了?魏藻德就是其中之一,眼看崇禎即將下決心,他又跳出來了。

然後,就是魏藻德“正氣大爆發”的時刻,不停慷慨陳詞,把反對“遷都”的正義理由擺了一堆,“忠君報國死社稷”的大道理一堆堆朝崇禎帝“砸”,把遷都上升到“不忠不孝”的高度上,還真把崇禎帝給砸感動了:不走了,朕哪裏也不走了,就留在北京城,咱們君臣一道共存亡。然後,就是李自成破城的夜晚,悲慼戚的崇禎帝帶着“諸臣誤我”的憤懣,在煤山的歪脖子樹上了此一生,算是兌現了“君王死社稷”的承諾。

可“教育”完崇禎的光時亨呢?接下來的一幕,纔是煌煌史冊裏非常生動的一課:李自成攻城時,滿嘴忠君報國的他,還嚷嚷不能死的像個普通士兵一樣,要在李自成面前展示氣節。等李自成破了城,他撒腿就投了李自成,一番逢迎拍馬後,又接着在“大順朝”做起了給事中。如此沒骨氣,這叫家裏人臉往哪擱。人家光時亨卻心安理得呢,還特意在給老家兒子的書信裏拋出這神邏輯:“諸葛兄弟,分仕三國;伍員父子,亦事兩朝。我已受恩大順,汝等可改姓走肖。仍當力詩書,以無負南朝科第也。

崇禎不遷都,就是不忠不孝,你這邊賣身投靠,倒成了效仿諸葛亮伍子胥等先賢?這一番神邏輯,其荒謬之處,確確實實折射出了明末多少“精英”的嘴臉,按現在的說法,就是“雙標黨”。

當然,光時亨“神邏輯”了沒幾天,大順政權就垮了臺,“高官夢”破滅的光時亨,慌慌張跑回了南明,被南明政權以“力阻南遷,致先帝身殞社稷;而身先從”的罪名送上刑場,結束了這荒唐一生。這前因後果,也值得給後人提醒:信了這類“雙標式”神邏輯,那真是被忽悠死了都不自知。

二、馬老爺:我們做官人有七個字祕訣。哪七個字呢?叫做一緊、二慢、三罷休。

比起歷史上真實人物的“神邏輯”,一個寫在晚清小說裏看似虛構的“邏輯”,卻同樣有歷史意義:清末小說家李伯元《官場現形記》第四十回裏,馬老爺向瞿耐庵傳授“做官法門”時的“金句”——“我們做官人有七個字祕訣。哪七個字呢?叫做一緊、二慢、三罷休。

這七個字就能當官?聽馬老爺解釋,什麼叫“一緊”?就是遇到事情,要擺出認真處置的架勢來,清朝人的話叫“老虎勢”,你看上去認真了,那就“叫人有怕”。然後是“二慢”,就是“認真”的架勢擺足,事情你得緩着辦,拖得當事人忐忑不安,當然就花錢來打點。至於“三罷休”嘛,就是別管老百姓怎麼罵娘,你就裝聽不見,收夠了錢就照規矩辦,這就是“三罷休”,說白了,就是先再糊弄,就爲撈錢。

裝逼

如此“神論”,別看是小說虛構,現實基礎卻極深:這就是清末最後幾年,大清各級官員的真實寫照。所以忠義,所謂清廉爲民,對於清末的官員們來說,早已縹緲如浮雲。《官場現形記》裏馬老爺的“金句”,恰是對大清“官老爺”們的生動總結。

而以實際表現說,大清的“官老爺”們,那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撈錢”的成功更是十分驕人:以清末御史胡家玉的盤點,江西地區的知縣們,每年僅僅從“土地稅”“實物稅”這兩樣稅收裏,就可以颳走一萬八千兩白銀,是晚清知縣“年薪”的近十倍。《清俾類鈔》記載,浙江山陰縣人蔣淵如帶着五個朋友“湊錢捐知縣”,買到後五人密切配合,一年竟撈了二十萬兩白銀,雖然最後狼狽罷官,可銀子賺到手了。

作爲“親民官”的知縣們,經過這“七字祕訣”,都活活變成了吸血蛀蟲。

知縣們如此,高官們何嘗不是如此?慈禧的“實在親戚”協辦大學士桂良,去永定河視察一趟工程,收錢就收的盆滿鉢滿。他的親孫子麟趾,只不過跟在桂良屁股後面湊個熱鬧,一趟就收了三萬兩白銀的賄賂。治河如此,採購自然也如此,官員李鳳苞出國採購軍火,三百萬的採購款,他“一緊二慢三罷休”,前後就侵吞了六十多萬兩白銀。甲午戰爭戰場上,前方被人暴揍,後方物資輸送,卻還要給經辦官員“糧臺報銷費八萬兩”好處。這時候還在敲金分肥,難怪會被揍得慘。

於是,到了辛亥革命爆發時,京城裏那些“親貴中之富有者”,第一反應不是爲國平亂,而是慌忙把自家“撈來”的錢財存入租界內外國銀行,好些人還因爲不懂手續,被外國銀行裏的中國買辦們黑喫黑,活活騙走了家財。在晚清生活多年的英國記者莫理循,還給清末高官們算了筆賬:清朝幾個高官的非法所得,竟“足以代替外國貸款”——他們少貪點,大清朝也許就不用背這麼多債了。

以這“神邏輯”說,這大清哪裏是被革命黨打死的,又哪裏是被袁世凱忽悠死的,分明自己“貪”死的。

三、張學良:但我下令,絕對不許反抗,任你搗蛋,老子就是不反抗,你再搗蛋、找藉口,老子就是不讓你有藉口,當時都是這樣的思路。

說過了明末晚清,就再說說民國史上,那一場痛徹心扉的國恥:1931年918事變。那個槍炮呼嘯的夜晚,一萬多關東軍就敢悍然發起攻擊,數十萬東北軍卻在“不抵抗”命令下束手束腳,幾乎是被日本人拿着刺刀趕出東北。甚至有的東北軍被下令“不許開槍,躺在牀上挺着死”。然後就一動不動被日寇活活挑死在牀上。可憐富饒的東北大地,就此陷入了日軍鐵蹄下,三千萬東三省同胞更從此經歷了十四年黑暗的歲月。

而親自下達不抵抗命令的“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副司令”“少帥”張學良,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幾十年後,年邁的張學良面對學者唐德剛,也道出了他那一刻的考慮,一是“那個不抵抗的命令是我(張學良)下的”,那爲什麼要下這個命令呢?老年張學良振振有詞,拋出了這段看上去難以理解的神論:“但我下令,絕對不許反抗,任你搗蛋,老子就是不反抗,你再搗蛋、找藉口,老子就是不讓你有藉口,當時都是這樣的思路。

在張學良看來,日本不懷好意,不是一天兩天,但一旦開戰,後果會不堪設想。那怎麼能消除日本人的侵略野心,那咱們就不抵抗嘛!而且當時地球上不還有“國際聯盟”嘛,我們就算喫點虧受點罪,還有“國際聯盟”能主持公道呢,就如張學良的另一句原話:“我也判斷,這樣幹(918事變)對你日本也不利啊,你要這樣做法,你在世界上怎麼交代?”

可以說,對世界不切實際的幻想,對日本侵略者的幻想,造就了那時張學良荒唐邏輯下,一貫的不抵抗思路,終於讓東三省國土,翻開了二十世紀苦難的一頁。

但即使到晚年,對這個錯,張學良依然堅持認爲,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錯,因爲“我們歷史上都是採用這個辦法啊!”確實,雖然張學良澄清說,“不抵抗命令”是他下的,可作爲當時“國民政府”掌舵人的蔣介石,又何嘗不是這個邏輯?918事變之前,1928年濟南慘案時,面對日軍的刺刀,蔣介石及其麾下的“精英”“名將”們,除了壯烈殉國的蔡公時等少數英雄外,都是“不抵抗依舊”,幹看着日軍屠戮濟南同胞。在“不抵抗”這個荒唐邏輯上,他與張學良,真算是“哥倆”。

災難深重的中國,面對日本咄咄逼人的侵略刺刀,也就這樣被“不抵抗”的荒唐政策拖累,付出了太多太多不該有的犧牲。張學良的老部下,打響抗日第一槍的王鐵漢,在抗戰勝利後依然流淚追問:“正是這一放棄,日本人進了中國,十四年間殺了我們那麼多同胞!慘不慘?”

這一句話,足以把那些“絕對不許反抗”的論調,打臉啪啪。

時光荏苒,當年的血火歲月已是過去。但是張學良的“神邏輯”,依然值得後人自省:無論當年還是今天,世界沒變,依然是那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只是中國不再是當年那個不抵抗的中國。面對尊嚴,面對國家利益,那類“不抵抗可以換和平”的論調,無論哪個時代,都是對國家民族的犯罪。

參考資料:《明史》、《甲申傳信錄》、馬平安《晚清非典型政治研究》、李文珊《晚清官吏腐敗問題研究》、唐德剛,王書君《張學良世紀傳奇》、曹汝霖《一生之回憶》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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