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美國紐交所“朝令夕改” 三大運營商美股摘牌決定兩度反轉

本報記者 譚倫 北京報道

在新年伊始，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以下簡稱“紐交所”）宣佈對三家中國通信運營商執行退市程序後，事件出現了戲劇性的兩度反轉。

2021年1月7日，紐交所在官網公佈最新消息表示，將繼續推動中國移動（NYSE：CHL）、中國聯通（NYSE：CHU）、中國電信（NYSE：CHA）三家中國運營商的摘牌決定，以遵守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的一項行政命令，該命令試圖禁止美國企業和個人投資所謂的“有軍方背景的中國公司”。在公告中，紐交所表示，扭轉此前決定是因爲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發佈了最新的指引，三家中國公司的美國存託憑證（ADR）將在1月11日下午4時停止交易。

《中國經營報》記者注意到，在北京時間2021年1月1日，紐交所曾宣佈將把三大運營商的ADR從紐交所摘牌，而後在2021年1月5日又稱在與有關監管機構進一步協商後，將不再推進與中國電信、中國移動和中國聯通（香港）有關的摘牌事宜，三家公司的相關股票仍將繼續在紐交所上市交易。

紐交所反覆無常的原因來自於美國政府的施壓。據彭博社1月6日報道，在紐交所宣佈撤銷摘牌決定後，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致電紐交所總裁批評了這一做法，隨後，紐交所正在重新考慮恢復其對中國公司的摘牌計劃。

在摘牌決定作出後，記者第一時間聯繫了三大運營商有關人士，但三家公司均表示除官方公告外不便再就事件作出其他回應。1月7日晚，中國移動就事件發出最新公告稱，公司自1997年10月上市以來，一直嚴格遵守上市地的法律法規、市場規則及監管要求，依法合規運營。本公司將繼續密切關注相關事項的進展，並考慮不同方案和尋求專業意見，以保護本公司及股東的合法權益。

鑑於事態已經多次反轉，事件是否仍存新的變數尚不得而知。但一位曾負責運營商海外業務的人士向記者透露，目前涉事三大運營商在海外業務的經營一切正常，並未受到太大影響。中國移動方面也表示，未來將根據香港聯合交易所有限公司證券上市規則及適用法律按需要適時另行公告。

摘牌衝擊有限

雖然三大運營商的最終命運依然未卜，但對於資本市場而言，預估“摘牌”將帶來的最壞影響仍屬必要。

據記者瞭解，中國移動、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在美股進行交易的形式是美國存託憑證（ADR），具體而言，是三大運營商將一部分股票存於香港，然後由美國的銀行發行對應的有價證券，作爲持有外國公司股票的憑證。這一方式經常被不在美國註冊的外國企業所採用，以便於其在美國股票和債券市場合法地流通交易。

公開資料顯示，截至2020年末，中國移動以ADR形式持有的普通股佔公司已發行股本約2%，中國聯通已發行ADR所代表普通股股數佔公司已發行普通股股份總數約1%，中國電信已發行ADR所代表的H股股數佔公司已發行股份總數約0.57%。

在2021年1月3日的新聞發佈會上，中國證監會新聞發言人直言表示，三大運營商的ADR（美國存託憑證）總體規模不大，合計市值不到200億元人民幣，在三家公司總股本中的佔比最大隻佔2.2%。其中中國電信約只有8億元人民幣，中國聯通約有12億元人民幣。

因此，中信證券也在事件發生後的研報中指出，三大運營商美股ADR佔總股本份額較小，且三家公司現金流強勁、賬上現金充足，上市後並無在美國融資記錄，對運營商基本面幾無影響。“流動性不足，交易量很小，融資功能缺失，即便摘牌，對公司發展和市場運行的直接影響也相當有限。”上述證監會發言人表示。

另一方面，對於美國投資者來說，其損失同樣可控甚至可以忽略。“ADR退市只意味着不能繼續在美國股市交易，但股權還是屬於持股人的。一旦退市，擁有相應ADR的美國投資人仍可在美國的金融機構用場外交易的方式換回港股普通股，因此，對於美國投資者來說，ADR退市帶來的損失非常有限。”一位證券分析師告訴記者。

而在1月4日發佈的公告中，三家運營商也都明確表態，會爲投資者提供將ADR轉換爲普通股的渠道。上述分析師認爲，持有三家ADR退市的很多股民未來或會“轉戰”香港市場，這一點也能從1月4日三家在港股尾盤收紅的結果上得到印證。

據路透社去年12月報道，隨着被美股強制退市的風險加劇，全球基金經理正在減持在美國上市中資企業的股份，轉而投資這些公司在港股的股票。同時，也有阿里巴巴、京東、網易、百勝中國和新東方等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選擇在香港進行二次上市。

在業內看來，如果未來真的摘牌退市，對三大運營商造成衝擊最大可能的也就只剩股價。而記者注意到，目前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最新的市淨率分別爲0.73、0.39、0.43，遠低於全球運營商2.68倍PB的平均水平。因此，也有業內人士認爲，如果沒有美股拖累，三大運營商股價表現可能會更好。

“事實上，這種ADR本就是雞肋。”獨立TMT分析師付亮表示，20年前，全球證券市場並不發達，三大電信運營商在香港上市後，又通過ADR方式，支持全球股民在更開放、影響力更大、交易規模更大的紐交所交易，使全球股民可通過紐交所購買到三大電信運營商的股份，這是當時特殊的歷史時期決定的。

而到目前，這一方式對三大電信運營商的資本支持已經微乎其微。付亮認爲，ADR模式既沒融到什麼錢，在運營商全部股份中的份額也非常低。既然起不到融資效果，那對運營商的資本運作作用並不大。

打壓中國企業的延續

就在紐交所宣佈摘牌的同時，記者注意到，全球主要股指提供商MSCI公司、標普道瓊斯指數公司、富時羅素公司和納斯達克公司都先後把各種中國企業從各自的指數中剔除出去。

而這些機構給出的理由皆與紐交所相同，即執行美國總統特朗普2020年12月發出的一項行政令，要求禁止所有美國人和美國機構投資有軍方背景的中國企業。據悉，五角大樓於去年制定了一份包括上述企業的實體清單，而目前已經有35家中國公司被列入這一清單中，其中便包括中海油（NYSE：CEO）和中國最大的芯片製造商中芯國際（00981.HK，688981.SH）。

而作爲中國通信業的代表企業，三大運營巨頭也被收入進這份名單中。在外界看來，這些指控也被廣泛認爲是美國官方打壓中國企業的藉口。“不管是之前在牌照問題上的刁難還是最近針對中概股的《外國公司問責法》，三大運營商都一直被美國以各種理由進行打壓。”一位運營商人士告訴記者。

去年12月2日，美國衆議院全票通過了《外國公司問責法案》，依據該法案要求，外國發行人連續三年不能滿足美國公衆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對會計師事務所檢查要求的，將不得在美國任何交易所上市。

雖然該法案目標對象爲所有外企，但有數據顯示，在目前美國監管部門未能有效獲取審計文件的上市公司中，中國公司佔比超九成。這也意味着，若中國企業不願接受該法案審查，將面臨退出美國交易市場的風險。

標普全球市場智庫（S&P Global Market Intelligence）數據顯示，目前有超過250家總部位於中國的公司在美國交易所上市，其中便包括市值超6000億美元的阿里巴巴（NYSE：BABA），以及此次捲入摘牌事件的三大電信運營商。

而在2020年12月10日，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FCC）又公佈了對於中國電信與設備商巨頭華爲的最新舉措。該機構宣佈，已開始撤銷中國電信在美國市場進行業務運營的授權，同時也再次駁回了華爲的複審請求，理由仍是此前的“國家安全威脅”。

而在半年前，美國參議院還發布了一份調查報告稱，美國政府近20年來一直未能對中國電信（美洲）公司、中國聯通（美洲）公司和ComNet（美國）公司三家中國國有控股企業進行足夠監管，並敦促FCC吊銷這三家中國電信運營商的運營牌照。這也是繼2020年4月美國司法部建議FCC撤銷和終止中國電信在美國的運營牌照後，三家在美的中國通信運營商業務再次面臨被關停風險。

從牌照風波到如今的摘牌鬧劇，一年多來針對中國三大運營商的“動作”頻頻，也讓其背後的用意顯露無疑。

對此，2021年1月2日，商務部就摘牌事件進行正面回應稱：“美國濫用國家安全、動用國家力量打壓中國企業的做法不符合市場規則，違背市場邏輯，不僅損害中國企業的合法權益，也損害了包括美國在內的各國投資者的利益，將嚴重削弱各方對美國資本市場的信心。中方反對這一做法，將採取必要措施，堅決維護中國企業合法權益。”

隨後，中國證監會在1月3日也就事件作出回應稱，三家中國公司發行美國存託憑證（ADR）並在紐交所上市已經接近或超過20年，一直遵守美國證券市場規則和監管要求，受到全球投資者的普遍認可。紐交所直接公告啓動對三家公司的摘牌程序，是由美方出於政治目的實施行政命令而引發的，完全無視相關公司實際情況和全球投資者的合法權益，嚴重破壞了正常的市場規則和秩序。

退出美股或成利好

即便在美國市場遭遇了種種不順，但對於正在積極佈局5G與加速業務轉型的三大運營商而言，2021年的股價市值仍處於看漲預期。

國泰君安研報指出，運營商正處在從流量經營到數字化生態的第二次轉型的關鍵窗口期。“中短期來看，自2019年下半年各項政策引導以來，運營商競爭環境出現反轉性改善，更長遠來看，預計到2021年國內5G用戶滲透率也將達到20%，有望到新業態爆發點。”報告預估道。

最新統計數據顯示，受益於5G建設紅利，三大運營商2020年共建5G基站超過58萬座，目前已累計建成71.8萬座5G基站。在最近召開的2021年全國工業和信息化工作會議上，三大運營商透露，2021年我國將新建5G基站60萬個以上，比去年的建設數量更多。

同時，三大運營商也在日前相繼舉行了2021年工作會議。記者獲悉，中國移動強調2021年將繼續打造品質一流新型基礎設施，中國電信則將聚焦雲改數轉戰略，穩步推進5G網絡建設，努力打造差異化雲網能力，而中國聯通則將堅持深化混改。

業內人士認爲，隨着商用步伐加快，5G建站成本有望進一步降低，三大運營商也將進入5G投資收穫期，其業內估值將回升。“下一步，隨着混合所有制改革推進，三大電信運營商的資本運作會更多，不僅包括運營資產上市，還包括業務公司上市或引入外部資本，也包括運營商對外投資。資本將成爲支持三大運營商轉型的最積極因素。”付亮表示。

而美股對三大運營商的驅離，反倒有望刺激三大運營商股價估值的提升。據記者瞭解，由於此前在美股市淨率過低，三大運營商的市值預估受到了過多非市場因素的抑制。中信證券便直接表示，當前，三大運營商的ADR容易受到美國沽空者的影響。美國政府對華政策的變更，也極易通過影響ADR影響公司股價。

相關數據顯示，在去年特朗普政府發佈對三大運營商的禁令以來，中國移動、中國電信、中國聯通股價已分別出現18%、25%和20%的下滑，當前PE分別爲7.163、7.124、9.532，已顯著低於歷史估值中樞。

“倘若三大運營商正式退出美國股票市場，其港股與A股受外資影響的效果將減弱，公司的估值或有望加速回升。此外，在美國的ADR受美國政府的監管，每年披露信息的相關費用有望在退市後得到節省。”報告指出。

而在預估三大運營商的2021年前景上，目前5G的前景已有多家機構給出了積極預期。招商證券指出，隨着2021年5G普及率提高，移動ARPU將得到進一步拉昇，同時競爭和降費壓力放緩，價格環境改善，2021年電信行業將獲得重估。財信證券則認爲，2021年後隨着更多用戶向5G遷移，同時B端去管道化嘗試穩步推進，三大運營商相關業務保持高增長有望帶來價值重估。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