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家傅聰感染新冠去世#

當地時間12月28日,據奧地利音樂頻道消息,鋼琴家傅聰因感染新冠病毒於當日在英國逝世,享年86歲。

傅聰1934年3月10日生於上海,父親是著名翻譯家傅雷、母親是朱梅馥,一部《傅雷家書》影響中國幾代人。傅聰的妻子卓一龍也是知名鋼琴家,兩人有一個兒子。

有“鋼琴詩人”美譽的傅聰,曾被已故德國大文豪赫爾曼·赫茲稱爲“肖邦作品的真正詮釋者”,令人唏噓的是:傅聰與肖邦同樣,離開故土多年,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沒有來得及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對熱愛古典音樂或者熟讀《傅雷家書》的國人來說,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

就在兩天前,傅聰的學生、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教授孔嘉寧發文透露,傅聰與妻子卓一龍都感染了新冠肺炎:“傅先生已經住院兩週,希望他能挺過來。”

剛剛聽說老人家的情況不算危殆,還沒上呼吸機,就傳來他去世的噩耗,令人錯愕唏噓。

李雲迪在29日凌晨3時許,發文哀悼傅聰。

“剛收到友人的短信,得知前輩傅聰大師離開了我們,一時難以置信。緩過片刻後,我安慰自己,也以此安慰樂迷們:我始終相信古典音樂是永恆的,它流傳了近千年,因爲有一代代的音樂家們,才得以令它延續。現在我們有更好的保留聲音的器皿,我相信它會更堅定地延續下去,直到它真正永恆。而那些離開了我們的大師們,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寶貴的聲音,成爲了永恆的一部分。我們也會追隨先人的腳步,成爲永恆的一部分。願那永恆的美樂在天堂永遠陪伴着您,永不寂寞!R.I.P”

說起肖邦,在中國一定離不開兩位鋼琴家——傅聰和李雲迪。

傅聰,是我國首位在該賽事中取得成績的鋼琴家,1955年曾在第五屆國際肖邦鋼琴大賽第三名和波蘭舞曲《瑪祖卡》的最佳演奏獎;

PS:就是李雲迪追思傅聰時發的這張照片。

李雲迪,則是首位在肖邦國際鋼琴大賽中獲得金獎的中國人,兩代肖賽獲獎者,一種傳承。

上圖:傅聰在肖賽獲獎。

郎朗也在獲知消息後,立即發文表達哀思:“傅聰大師,我十分敬重的偉大的藝術家,願天堂沒有病痛。”

賴聲川導演發文追憶傅聰,提及傅聰曾自稱爲“古典樂的守門人”。

“他覺得他像一個守門人,看守着這些古典經典的正確彈法。過去大師的作品,我們確實可以用任何方式來詮釋,但有沒有正解?傅聰認爲有,他就守着這些先行者的祕密。懷念獨一無二的傅聰先生!紀念他的方式,就多聽他的唱片吧!在他的音樂中有太多的祕密,以及時代的痕跡。”

《人民日報》等媒體也報道了傅聰不幸去世的消息。

衆所周知,“浪漫主義鋼琴詩人”是肖邦的別稱,而肖邦之後百多年、傅聰是第二個被稱爲“鋼琴詩人”的音樂家。

同樣去國懷鄉、同樣飽受愛情之苦、同樣純淨而火熱的靈魂。

傅聰跟肖邦的淵源,早在《傅雷家書》中便有記載。

“我覺得,肖邦呢,就好像是我的命運,我的天生的氣質,就好像肖邦就是我。我彈他的音樂,我就覺得好像我自己很自然地在說我自己的話。”

在《傅雷家書》中,傅聰在寫給父親的信中,如是說。

上圖:傅聰和父親傅雷

但肖邦流亡半生,終其一生都無法再踏上祖國波蘭的土地,只能靠着音樂表現民族的靈魂與思鄉的感情……箇中的滋味,傅聰是離開中國之後,才體會到的。

傅聰8歲半開始學習鋼琴,9歲師從意大利鋼琴家梅百器。爲了培養傅聰,傅家的長輩可謂傾注全部的心血。

朱梅馥把嫁妝賣掉,爲傅聰添購了一部鋼琴,傅雷則親自以工整的字跡爲傅聰抄譜,甚至爲了讓兒子專心學琴,傅雷不再讓傅聰到小學唸書,親自以自己的教學方法來培育傅聰。

上圖:傅聰和父母在一起

傅雷曾經很驕傲的在家書中寫着:“你從小到現在的家庭背景,不但在中國獨一無二,便是在世界上也很少很少。哪個人教育一個年輕的藝術學生,除了藝術以外,再加上這麼多的道德呢?我完全信任你,我多少年來播的種子,必有一日在你的身上開花結果——我指的是一個德藝俱備,人格卓越的藝術家!”

上圖:傅聰練琴、父親傾聽

1954年,時年20歲的傅聰前往波蘭留學,1955年便在肖賽獲獎,書寫了中國人在肖賽獲獎的紀錄。

他在留學期間與父母的聯繫,幾乎全靠信件往來,《傅雷家書》正源於此。

1958年,傅雷被劃爲右派,得知消息之後的傅聰在1959年從波蘭出走倫敦,在彼時的中國引發軒然大波。

雖然傅聰出走的舉動,避開了父子互相鬥爭揭發的場面,卻也害苦了留在中國的父母和弟弟傅敏。

上圖:1959年,傅聰在倫敦,注視着寫有自己名字的演出海報。

1966年9月3日,傅雷與妻子朱梅馥上吊自殺。

在北京的弟弟傅敏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後,又面臨更嚴重的批鬥。

上圖:兒時傅聰與母親和弟弟傅敏
上圖:人到中年的傅聰與傅敏

父母自殺後兩個月,傅聰才從法國的朋友那裏得知這個消息。但他已經無法回國了。

1979年,傅雷被昭雪平反,傅聰才終於再度踏上中國的土地,參加父母的追悼會。

後來,傅聰回憶起這段經歷滿心愧疚:“我出走的時候,心情很複雜,因爲那時候國內沒有藝術,而我離開藝術就沒法活下來!”

上圖:兄弟倆在父母的追悼會上

他曾接受《時代週刊》訪問時說:“肖邦的作品就像我自己一樣。波蘭文中有一個字zal,意思是鄉愁、追悔、心碎與盼望。而這是我離開祖國以來,體驗最多的事。”

種種複雜情感,化成音符,流淌在傅聰的演奏裏。

從那時起,傅聰幾乎每年都回國,不論演奏還是大師班講學,即便受嚴重的腱鞘炎所困擾,他也從未有一天停止練琴。

除了對國家的思念,肖邦的一生受盡了情字的折磨,而傅聰多舛的愛情歷程似乎爲他帶來詮釋肖邦作品的另一種靈感。

傅聰少年時期曾經有一段初戀,對象是青梅竹馬的女孩,但是前往波蘭學琴後,兩人被迫離別。

住在倫敦期間,傅聰認識了小提琴家曼紐因的女兒彌拉,兩人在1960年底結婚,並且在岳父的幫助下,迅速在歐美樂壇竄起。

婚後,傅聰與彌拉育有一子“凌宵”,但是兩人在結婚九年後,因爲經常性的爭吵而分手。

上圖:傅聰與第一任妻子彌拉

1973年,傅聰與南韓駐摩洛哥大使的女兒玄禧晶結婚,但是,“我們結婚三個月就無法共同生活。”

後來,傅聰結識了在香港長大的鋼琴家卓一龍,兩人在70年代中期結婚,婚後生了一個男孩名爲“凌雲”。

卓一龍是廈門鼓浪嶼人,6歲去香港求學,並在香港考入英國皇家音樂學院,後留校任教,現爲鋼琴系教授,是海外華人進入英國最高音樂學府擔任教授第一人。婚後兩人琴瑟相和、攜手四十餘年。

上圖:傅聰與卓一龍。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傅聰早年在父親的教育下,熟讀中國傳統典籍,尤其偏愛李後主李煜的詩詞,更是通過演奏肖邦,找到了自己與肖邦、李煜之間的共鳴。

“肖邦的靈魂非常熱情而且有深沉的哀痛,但是沒有一點感傷或是無病呻吟的味道”,傅聰指端的肖邦,同樣明淨無瑕,華美又細膩,柔和且富有詩意。

也正因靈魂上的共鳴、經歷上的肖似,傅聰演奏的肖邦,技巧上也許算不得十分完美、但是流淌其中的感情,卻令聽衆無法不爲之動容。

歐洲樂評人曾以《鋼琴詩人》爲題,如此評論:“在傅聰的思想與實踐中間,有一股靈感,達到了純粹的詩的境界。他在琴上表達的詩意,不就是中國古詩的特殊面目之一嗎?他鏤刻細節的手腕,不是使我們想起中國畫冊上的畫嗎?”

儘管早在60年代就被西方稱爲“中國最偉大的鋼琴家”,但傅聰從來對外界的言論並不在意。

他曾說:“百年以後,人家怎麼說我,反正我也管不了,一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說法,身後名利的事情,無所謂。”

傅聰的兩個兒子都沒有子承父業,大兒子做金融,二兒子研究哲學。

曾有人問傅聰,您下輩子還想當音樂家嗎?

他說:“我不希望有下輩子。”

其實,傅聰的成就不限於演奏肖邦,從巴洛克時期的斯卡拉蒂,到古典時期的莫扎特,再到浪漫派的舒伯特、印象派的德彪西,都在他擅演的範疇。

“我是音樂的奴隸,我希望給人們帶來的不只是肖邦這一個瑰寶,我還想做得更多。”

跟隨傅聰多年的助理說,他不講究喫、也不講究穿,只有一件事最在意:練琴。

每天長達六七個小時練琴,練到開心時,像個孩子一樣。

只有在音樂面前,傅聰纔始終保留了一顆“赤子之心”。

他曾說:“完美是不存在的。音樂不能被固定,完美其實就是在往死亡的路上了,每一次彈奏,你都必須把靈魂、把全部生命投入進去。音樂和生命一樣,生命無所謂完美不完美,只要你快樂,爛草棚裏也能開出鮮花。”

對於父親傅雷給他的那句教誨:“做人,才做藝術家,才做音樂家,才做鋼琴家”,傅聰自認無愧:“我一輩子都沒有違背這個原則,可是,如果自稱是一個藝術家或鋼琴家,我覺得是誇誇其談,自己還沒有資格這樣說。”

百年身後事,自任人評說。

傅聰的一生,是與非、情與愛、傷與痛,都在他的音樂裏了。

今日主筆:某小刀。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本文圖片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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