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婀娜搖曳的身姿風情萬種,是一個時代的經典;她一顰一笑的面容動人心絃,引得多少男人爲她折腰;她登峯造極的演技無可挑剔,烙印在大上海的記憶裏。阮玲玉,這個被稱爲“民國四大美女之一”的女人,風情萬種,與世無爭,卻也難免“自古紅顏多薄命”的悲慘輪迴。她是中國電影史上的傳奇,卻無福消受這至高的榮譽,25歲服藥自殺,從此剎那芳華盡。

(《阮玲玉-情觴無際》 朱基力)

淒涼家境,孤女寡母

1910年,阮玲玉出生在上海一個生活艱難的工人家庭,父母爲她取名鳳根,希望她能堅強茁壯的成長。阮玲玉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還有一個長姐,但這個姐姐自幼體弱多病,在阮玲玉出生不久後便夭折了。阮氏夫妻更加看重這個僅有的獨女,將她當做掌上明珠。阮玲玉一家人雖然過得悽苦,但家人和睦,父母對她疼愛有加。由於父親的工廠老闆大發善心,離工廠遠的工人可以搬到近一點的住宅區,阮玲玉一家終於離開那個破舊不堪的房子,艱難的生活有所好轉。但好景不長,老闆又要把住宅區改造成高爾夫球場,強令工人們全部遷出。一家人又回到了破舊的老房子。

生活再次陷入了困境,阮玲玉的父親早出晚歸,辛苦的工作換來的只是微薄的工資。屋漏偏逢連夜雨,阮玲玉的父親工作的工廠裏通風條件差、濃烈的氣味嗆人,久之便患上了嚴重的肺病。患病的父親需要休養,家裏失去了經濟來源,沒錢醫治導致病情越發嚴重。在阮玲玉六歲那年,他的慈父,一生中對她最溫柔、最體貼的男人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父親的離世使得母女兩人無依無靠,爲了維持生計,母親只好帶着年幼的阮玲玉去張家大院裏打工。阮玲玉見着讀書的女子甚是羨慕,便央求母親讓她去上學。可母親深知以自己的經濟能力是萬不能承受高額學費的,心裏覺得對不起女兒。幸好當時的僱主張老闆是上海崇德女校的校董,阮玲玉的母親苦苦哀求,張老闆終於同意讓她半費就讀。讀書後的母女兩人生活更加貧苦,深知母親不易的阮玲玉一放學便趕緊回家幫母親幹活,等到主子們都睡了,她還要一個人偷偷學習到深夜。

爲愛輟學,被愛所傷

母親所在打工的張家大院是個大家庭,張老爺有四個兒子,年齡最小的張達民在家深受溺愛,是個不折不扣紈絝子弟。張達民在學校混完文憑後便在家遊手好閒,大部分時間花費在喫喝玩樂的享受上。

隨着年紀的增長,自由漂亮的阮玲玉越發的可人,十幾歲的她如出水芙蓉般清秀,也正是這天生的一副好皮囊,讓她有了數不盡的愛恨情仇。

(張曼玉飾演的阮玲玉)

上了初中的阮玲玉住夜校,每次回張家大院裏都要替母親幹活,減輕母親的負擔。偶然一次機會,張達民遇見了楚楚動人的阮玲玉,以前那個瘦弱的小鳳根如今出落得如此動人。他被阮玲玉吸引住了,那種初中生超凡脫俗的氣質讓他深深着迷。

他決定追求這個女子,得知阮玲玉喜歡在崑山公園散步,便故意製造偶遇,多次在公園與她見面。懵懂無知的阮玲玉漸漸發現這個張家四少爺沒有主人架子,兩人之間總有許多聊不完的話題。情竇初開的少女哪能不懷春,阮玲玉便對張達民產生了不一般的少女情愫。殷勤的張大民多次給阮玲玉送禮物,但都被她婉言拒絕了。張達民爲了進一步接近阮玲玉,從自己的新居搬回了老宅來住,並經常向阮玲玉的母親噓寒問暖,以表示自己對阮玲玉的癡心。漸漸地,16歲的阮玲玉便對這個比自己年長八歲的男人動心。

在徵得母親的同意之後,阮玲玉開始了自己的初戀。對於豆蔻年華的少女來說,這個風度翩翩的張達民就是自己的白馬王子。他溫柔體貼,絲毫沒有看不起自己的樣子,被溫柔矇蔽雙眼的阮玲玉以爲張達民就是她的一生所愛。

但是,張達民的母親就知道了兩人戀愛的事情,非常氣惱,並堅決反對他們交往。兩人此時正愛到死去活來,根本不會理會他母親說的話。張家母親便把一肚子氣全都發泄在了阮玲玉母親的身上,將她趕出了張家。

此時的張達明爲了迎娶阮玲玉,便要求先和阮玲玉同居,將生米煮成熟飯後再勸說父母讓他兩個結婚。阮玲玉被張達民的一片癡心所感動,而且他不在乎自己低賤的出身,便同意了張達民要求同居的想法。那一年阮玲玉纔讀初二,爲了能和張達民在一起,她選擇了輟學,兩人開始了同居生活。

起初,張達民仍然保持着戀愛時的紳士風度,既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 。 阮玲玉喜歡音樂,張達民便請來外籍老師教她,併爲她租來鋼琴。張達民喜歡帶着阮玲玉去舞廳跳舞,天生有着藝術天賦的阮玲玉學的極快,兩人的生活看起來恩愛又甜蜜。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張達民骨子裏就是一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弟子,又怎能輕易地因爲阮玲玉的出現而改變呢?雖然同居之初兩人有過比較甜蜜的日子,但不久張達民本性開始暴露,厭煩了同居的生活。而此時,他的父母也因爲不同意這樁婚事開始限制他的花銷,加上還要奉養阮玲玉的母親,兩個人的生活開始變得拮据。張達民沉迷賭博,沒錢便朝阮玲玉要。原本甜美的愛情,漸漸開始變了模樣。阮玲玉知道,如果張達民一直沉迷賭博,那麼兩個人很快就會坐喫山空。她開始走出家庭,在社會上尋找適合自己的職業。偶然一次機會,在張達民大哥張慧的介紹下,她進入一家老牌的電影公司試戲。極具藝術天賦的阮玲玉很快通過試戲,在《掛名夫妻》這部默片中擔任女主角。

在出演《掛名夫妻》的時候,阮玲玉想到自己與張達民的關係也是如此,雖然同居有了夫妻之實,但是仍然沒有結婚,兩人才是真的“掛名夫妻”。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戲裏戲外的人生竟然形成了這樣的巧合,或許是真的感同身受,阮玲玉將這部戲出演的十分成功。這個時候的張達民對阮玲玉失去了興趣,很少來她住的地方看她,以前的甜言蜜語早已不復存在。

天真的阮玲玉以爲,如果自己和張達民結婚的話,這種情況將會有所好轉,他也會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但是每次她向張達民提及結婚的事情,張達民總是敷衍了事,從來不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不久,張達民的父親突發疾病而亡。但是,按照張家的規矩,結婚的子女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遺產,沒有結婚的子女只能得到一半的遺產。張達民此時沉迷賭場,又沒有經濟來源,所以急於得到遺產。無奈之下,他只能向母親坦白與阮玲玉同居的事實,並再次提出和阮玲玉結婚的要求。母親聽後勃然大怒,不僅不肯承認阮玲玉的身份,而且還要將阮玲玉現在所住的房子收回。張達民怎能善罷甘休,思忖良久,他決定演一場鬧劇逼迫母親同意,讓阮玲玉和他在父親的靈堂上結婚。

阮玲堅決不同意這樣做,她不願意在結婚這樣隆重的事情上變得如此卑微低賤。但是張達民苦苦相勸,讓她不要在乎一時的面子,如果結婚成功了,就以拿到十多萬的家產,那麼兩個人的生活會寬鬆許多。阮玲玉的母親過夠了苦日子,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順利嫁到張家,過上優越的生活,便也勸女兒同意張達民的想法。在兩人的勸說下,阮玲玉最終決定與張達民在父親的靈堂上結婚。

1927年3月,張達民和阮玲玉當着張家所有的親友面,在張家老爺的靈堂前結了婚。這樣悲涼的婚禮一直讓阮玲玉耿耿於懷,結婚這件讓所有女人都期待和嚮往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竟然是這樣的荒唐。她結婚到底是爲了什麼?是爲了愛情,還是爲了十幾萬的家產?她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些煩心事,認爲兩個人結婚了就會過上像以前一樣幸福快樂的生活。天真的她還是沒有看透這個男人的本質,得到遺產的張達民繼續沉迷於賭場,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漸漸地,阮玲玉不再對張達民抱有希望,她知道自己苦心經營的這段愛情要走到盡頭了。

聲名鵲起,再遇愛情

命運並沒有將這個可憐的女子一棒打死,在她愛情陷入低谷時,上天在事業上給了她更多機會。在處女作《掛名夫妻》得到一致好評後,阮玲玉又接連出演了《故都春夢》、《野草閒花》《劫後孤鴻》等多部電影。這個美麗又婀娜的女子在熒幕上大放光彩,瞬時間名聲大噪、起紅極一時。無論是從小家碧玉的小女生還是到風情萬種的姨太太,她高超的演技將每個角色的神情和動作發揮到淋漓盡致。後來她參演的《神女》更是她表演生涯中的巔峯之作,她在該片中的表演歷久彌新,至今仍有極高的影視鑑賞價值。當時她被評價爲“中國電影默片時代的驕傲”,與當時的“電影皇后”胡蝶齊名。隨着阮玲玉事業的不斷好轉,而張達民越來越墮落,將得到的遺產悉數揮霍盡,沒錢了便來勒索阮玉玲。?

(電影阮玲玉劇照)

1932年,上海發生震驚中外的“一·二八”事變,一時間戰火四起,阮玲玉帶着母親和丈夫從上海逃往香港避難。在這裏她結識了電影投資商富商唐季珊,唐季珊通過茶葉生意富起來之後,便像今天的許多富商一樣開始混跡影視圈。不過,唐季珊只是爲了結交漂亮的女明星,以達到自己獵豔的目的。見到阮玲玉後,唐季珊對她展開了瘋狂的追求,他身上有着完全不同於張達民的成熟穩重,這深深的吸引着阮玲玉。阮玲玉深知自己與張達民的愛情已經走到了盡頭,唐季珊的溫柔體貼她再次不能自拔。很快,阮玲玉與張達民結束分居的生活,與唐季珊回到上海。唐季珊在上海斥資爲她買了一棟三層的小洋樓,兩人在裏面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

唐季珊接近阮玲玉本來就是爲滿足自己的獵奇心理,得到了便不再珍惜。隨着時間的推移,阮玲玉漸漸感覺到唐季珊對自己熱情減退,不像以前那樣對自己體貼入微,還經常大發雷霆,對阮玲玉又打又罵。由於阮玲玉經常拍戲回家很晚,唐季珊便會一氣之下將她關在外面一整夜。

一紙訴狀,流言四起

張達民多次以同居的事情要挾阮玲玉,向她進行勒索,引來唐季珊的一頓冷嘲熱諷,阮玲玉下定決心不再接濟張達民。喪心病狂的張達民以刑事罪起訴阮玲玉,爲的就是用個人隱私來要挾她,再讓阮玲玉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 當時阮玲玉是大名鼎鼎的明星,這樣的訴訟無疑是給各類小報記者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花邊新聞。第二天,報紙上全都是關於阮玲玉與張達民和唐季珊之間的親密關係,她的私生活完全被曝光。更有人添油加醋,將新聞報道標上“私生活混亂”、“通姦”等惡毒的字眼。瞬時間阮玲玉的事情被鬧得滿城風雨,寫她的文章遍佈各大報紙。更雪上加霜的是,阮玲玉又發現唐季珊和歌舞明星梁賽珍同居,這讓她對張達民和唐季珊徹底失望。

再次被情所傷的阮玲玉把心思放在了拍戲上,當她拍攝《新女性》的時候,導演蔡楚生走進了她的生活。被兩個男人無情傷過的阮玲玉打開心扉,將自己的不幸與悲哀都訴說給蔡楚生,兩人之間的情愫暗暗增長。阮玲玉以爲自己會再次遇到愛情,當她向蔡楚生表達出愛意的時候,蔡楚生坦言自己家裏早已有妻室,是不可能和阮玲玉在一起的。

這樣的消息無疑又是暴擊,一直在感情路上尋尋覓覓的阮玲玉之至此徹底陷入絕望,這三個男人給她的傷害是痛徹心扉的,她再也不敢相信別人。

人言可畏,香魂散盡

戲子多秋,阮玲玉的新劇《新女性》由於揭露黑暗的社會現實而被攻擊,小報記者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主演阮玲玉,他們大肆描寫關於阮玲玉的桃色新聞以達到報復劇組的目的。滿城的流言蜚語像一根根毒針紮在阮玲玉的身上,但她卻無力辯解。一介弱女子又怎能忍受所有人對她名譽的侮辱和指點,她無能爲力,只好選擇以死亡結束這一切。?

1935年3月8日凌晨兩點,阮玲玉從宴會離開到家裏。唐季珊對她的晚歸甚是不滿,身心俱疲的她無力與唐季珊糾纏,唐季珊大發雷霆動手打了阮玲玉。阮玲玉默默承受着,回到房間裏寫下了兩封遺書。接着讓母親爲她煮了一碗八寶粥,將30片安眠藥摻在甜甜的粥裏喝下。

當唐季珊發覺阮玲玉服毒之後,並沒有及時將她送到醫院醫治。如果將阮玲玉送到離自己最近且設備最完善的廣仁醫院,那麼自己的名譽就會不保,所以他將阮玲玉送到了離家最遠的福民醫院。但在路上耽擱四個多小時,最終阮玲玉中毒而亡。阮玲玉只留下了兩封遺書,一封是給張達民,一封是給唐季珊,在信中她平靜的訴說着張達民對自己無情的勒索以及唐季珊對自己的家暴。

這樣一個妙齡女子竟被流言活活殺死,這三個男人都曾看她苦陷深潭但都沒有救她一把。這是她最美的年華,是她事業最成功的年華,但也是她備受欺辱的年華。她走了,只給世界留下兩封“人言可畏”的遺書。

她離世的第二天,上海各大小報都在最醒目的位置刊登這條爆炸性的新聞。一個禮拜後,30萬民衆自發湧向殯儀館及墓地,憑弔隊伍長達十幾公里,場面空前壯觀。美國《紐約時報》爲此刊發了頭版頭條的消息,稱其爲“近代國際上最大的葬禮”。

結語

被譽爲“國四大美女之一”的阮玲玉在25歲服毒自殺, 她的死亡來自於內心的絕望和外界的壓力。對於玩弄過的她的男人來說,阮玲玉只不過是富人的玩物。對於阮玲玉來說,死亡不是痛苦,而是最大的解脫。

生如夏花之絢麗,死如秋葉之靜美,阮玲玉的名字,已經成爲中國電影史上的傳奇。她這短短的一生,有着數不盡的愛與憂愁。她承受了太多的無情拋棄和玩弄,最終她不想在忍耐了。流言是一杯鴆酒,她絕望的飲下去,肝腸寸斷,化作一縷煙花,淒涼的綻放在最美的夜空中。

參見:

《阮玲玉傳:你是無聲的離歌》

《一個真實的阮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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