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何偉文:美元匯率下行對人民幣意味着什麼 來源:環球網

受美國疫情暴發後財政赤字猛增和美聯儲無限量放水影響,去年4月以來美元對主要貨幣匯率持續下跌。從2020年4月1日到2021年1月22日,中國外匯市場美元兌人民幣中間價從7.07跌至6.46,跌幅8.7%。美聯儲公佈的美元兌主要貨幣廣義實際匯率指數,從2020年4月的113.4246跌至12月的103.9972,跌幅8.3%。摩根士丹利前首席經濟學家羅奇去年10月曾警告,美元匯率離崩跌不遠,2021年可能比2020年3月時的高峯下跌35%。拜登政府候任財長耶倫1月19日在參院聽證會上則表示,不會以壓低本幣匯率來獲取相對優勢。這又被市場解讀爲強勢美元政策迴歸。

美元的下跌和中國經濟的出色表現,引起國際上看好人民幣的預期。去年10月,世界最大對沖基金橋水基金創辦人達利歐預測人民幣將更快成爲世界儲備貨幣,人民幣國際化將改寫美元秩序。印度政府前首席經濟顧問蘇布拉·馬尼安則新近提出,2021年會否成爲人民幣年。因此問題是:第一,美元會否繼續直線下跌?第二,美元疲弱是否意味着美元霸權的結束,或走向結束?第三,人民幣能否迅速成爲世界主要儲備貨幣?

關於第一個問題。1971年8月15日與黃金脫鉤以來,美元一直處於強弱交替態勢。直至上世紀90年代,強勢美元或弱勢美元大致是10年爲一個週期。2008-2009年金融危機改變了這一走勢,但也呈現不定期輪迴態勢。美元兌主要貨幣廣義實際匯率指數2006年1月爲100.0,到2008年4月跌至86.8518。全球金融危機後美元避險功能增強,2009年3月美元這一指數回到101.5492,大致回到2006年1月原點。歷時3年零兩個月;隨後在美聯儲量化寬鬆政策影響下再次走弱,2011年7月跌至83.9181低點;隨後回升,並在美聯儲2013年7月宣佈結束量寬後加速。2015年6月回到99.6676,基本又回到原點。這次週期歷時六年零三個月。接着美元繼續走強,到2016年1月達到107.6199,隨後回落,2018年1月跌回到100.8332,又回到原點。歷時兩年零七個月。2018年起,由於美國經濟相對強於歐日,美元匯率再次走強,並於2020年4月達到前述高點,然後再次走弱。

因此,美元匯率走勢需要在更長區間判斷,當前的走弱是週期性,還是不可逆性,尚不能過早斷言。應當看到,造成本輪美元走弱的基本因素比以往更強,特別是美國國債在特朗普任期四年內增加7萬億美元以上,2020財年預算赤字達到相當於GDP15%左右嚴重超標後,2021年隨着拜登政府1.9萬億美元救助計劃(如果國會批准)的實施,還會大幅攀升。美聯儲別無選擇,只能繼續放水再放水。去年12月19日美聯儲例會決定,零利率至少維持到2023年,且保持每月購買國債800億美元,機構債400億美元的水平。因此,2021年美元總體繼續走弱將是大概率前景。

關於第二個問題。美元霸權與美元強弱固然不無關係,但不取決於後者。這裏又分兩個層次。第一是金融層次。美元與黃金脫鉤以來近50年的歷史表明,無論強勢還是弱勢時期,美元作爲世界主要儲備貨幣和支付手段的地位都非常牢固。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佈,2020年三季度美元在世界官方外匯儲備中的比重爲60.46%,與疫情前2019年四季度的60.8%幾乎相同;比2015年二季度的63.7%降低3.24個百分點。即平均每年只降低0.6個百分點左右。一個基本問題是歐元尚無法取代美元。2020年三季度歐元佔世界儲備貨幣比重只有20.53%,比2007年三季度即金融危機前的26.4%還要低。2020年三季度日元、英鎊和人民幣的這一比重分別是5.92%、4.50%和2.13%,相差很遠。

第二是政治層次。美元霸權固然體現在世界貨幣功能的主導地位,但更多體現在政治霸權上,即美國利用美元的主導地位對他國實行強制性脅迫、制裁或阻斷。例如利用在全球SWIFT金融支付系統中的優勢,強行制裁與伊朗貿易的第三國公司,強行制裁參與“北溪-2”工程建設的歐洲公司,乃至對其他國家政府官員實施制裁。由於美國的制裁,香港特首林鄭月娥無法通過銀行系統獲取工資,也不能進行支付,只能用現金。因此,美元金融霸權的政治化是對世界的極大危害。世界各國需要高度防範和有效應對的,主要不是美元在世界支付手段和儲備貨幣上的巨大優勢,而是美元政治霸權。1月19日,歐盟委員會通過加強歐元的戰略文件,主要背景正是防範和抵禦美國利用美元地位進行的打壓和制裁。

關於第三個問題,人民幣走向世界主要儲備貨幣的道路將是漫長的。在中國經濟基本面強勁的支撐下,隨着人民幣國際化的不斷推進,人民幣作爲國際儲備貨幣的地位將不斷提高,並將最終成爲世界主要儲備貨幣,與美元、歐元三足鼎立。正如馬尼安所說,歷史不站在美元一邊,但這將是比較長的過程。我們應當從兩方面積極努力。第一,加快人民幣成爲世界主要儲備貨幣的進程。這需要不斷深化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市場化改革,不斷擴大人民幣國際化的範圍和規模,包括與更多國家實現本幣互換,更多商品和服務國際貿易實現人民幣支付或結算,更多大宗商品交易以人民幣計價等等。第二,積極與世界大多數國家一道,堅決抵制美元政治霸權,共同建設更多的非美元結算安排,維護中國和其他國家的合法權益。這兩方面都既是長期的,也是迫切的。2021年,我們應當邁開更大步伐。(作者是人大重陽高級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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