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天津日報

昨天是一個和中國足球職業聯賽2021賽季相關的敏感日子,因爲昨天17:00前,從中超往下細數的各級職業俱樂部,需要按要求向中國足協提交工資、獎金確認表,否則將不能完成新賽季註冊工作。雖然中國足協在昨天晚些時候並沒有對外發布"到底誰沒交表"的準確信息,但是,中超、中甲、中乙全部俱樂部,及中冠前四名俱樂部中,包括天津津門虎俱樂部在內,一些俱樂部完成這項"規定動作"到底有多艱難,實際上外界已經有所瞭解。也許,這件事中國足協審時度勢,會以一定方式進行適當的協調變通,但是舉步維艱的俱樂部越來越多,對比中國足協說過不止一次的"各級聯賽擴軍"理想,會令人感覺,自從1994年推動職業化改革以來,已經走到第28個年頭的中國足球職業聯賽,變成了一個"怪異的存在",圍繞着它,一小部分人在一廂情願,一大部分人在一籌莫展。

投資職業足球,錢就不是錢了?

山東淄博是世界公認的古代足球發祥地,"蹴鞠"帶給淄博驕傲,單憑想象,就感覺有光芒穿越歷史而來。上賽季,淄博蹴鞠隊升入中甲,曾被認爲"再好不過",終於讓當代中國足球在這項運動"夢開始的地方"有了新的意義,而淄博蹴鞠俱樂部也喊出了"打造百年俱樂部"的口號。然而,話音還沒落地,他們現在卻面臨着"假如沒有重大轉機,就要做解散打算"的風險,其中沒有多複雜的原因,就是缺錢。

誠然,中國足協爲了限制畸形投資,保證聯賽安全運轉,已經給俱樂部明確了"投資帽",比如中超俱樂部單賽季投資上限爲6億元人民幣,中甲俱樂部單賽季投資上限爲2億元人民幣,可這個投入水準,相當於是在看到"金元足球"十年,越來越多俱樂部要被拖垮的危險後,一個亡羊補牢式的"急剎車",換句話說,哪怕沒有這些強制要求,相當比例的俱樂部賽季投資預算,也根本達不到這一數字,在俱樂部自身造血機能不能形成良性循環的前提下,投資人曾經的萬丈豪情被粉碎了,他們投資操作的實際可能性被碾壓了,這就是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的現狀。

假如對中國足球職業俱樂部投入狀況作簡單的回顧,恐怕很多人會感覺觸目驚心。1994年是"甲A元年",當時的12家頂級聯賽俱樂部,平均年投入不到1000萬元人民幣。隨後的"甲A十年",儘管整體投入水準不斷被抬高,但是也基本維持在年投入3000萬元人民幣能"活命"、投入5000萬元人民幣算過得很"壕"的狀態。而那個階段,職業足球很火爆,曝光率很高,球隊的冠名、胸前廣告等"不愁賣",俱樂部靠這些經營收入,已經能夠衝抵半數投入,基本可以不太喫力地正常運轉。

職業聯賽在2004年進入"中超時代"後,由一些財力雄厚的俱樂部"攀比"外教、外援開始,年投入的"高點"逐漸突破了億元關口並且節節攀升,2011年恒大升入中超,俱樂部年投入近7億元人民幣,徹底拉開了"金元足球"的序幕,隨後很快形成了一個比拼投入的俱樂部小羣體,最"瘋狂"的2015年到2018年那幾年,有俱樂部曾單個賽季投入了近30億元人民幣,而那個階段,突破5000萬歐元轉會費的外援、突破1億元人民幣轉會費的內援比比皆是。同樣是那個階段,球迷們的內心也是糾結的,一邊爲能在家門口看到國際大牌球星而興奮,一邊感嘆中國足球這樣下去,既擠壓了國內球員的發展空間,又必然走向投資崩盤的末路。

可能會有人把職業聯賽當下的窘境"怪罪"到去年突如其來的疫情頭上,但是多一份冷靜和客觀就會知道,當方方面面都覺得"投資職業足球俱樂部,錢就不是錢了"的時候,職業聯賽這件事,基本也就"不是個事兒"了。

千差有路,怎樣才能活下去?

有人曾經爲廣州恒大俱樂部簡單算過一筆賬,截至2020賽季,他們的"中超十年",總投入超過了150億元人民幣,而另一個普遍的認知是,疫情之前的2018、2019賽季,要想比較穩定地在中超立足,俱樂部的年投入,幾乎不能低於8億元人民幣,所謂"大道無門,千差有路",在赤裸裸的投資比拼面前,也赤裸裸地敗下陣來。可與之相對應的卻是,2018賽季進行中,包括廣州恒大俱樂部在內的中超12傢俱樂部投資人,聯合署名了一份《關於加快成立中超職業足球聯盟的建議》的文件,希望中國足協和中超公司徹底退出聯賽管理、職業聯賽徹底市場化。可以說,這些俱樂部一邊搞着"花錢競賽",一邊也在謀求改變。

這份文件的核心願景有三點:第一是中國足協一直在中超公司佔有36%的股份,擁有話事權,這樣不合理,中超聯盟成立,中國足協不再佔有聯盟的股份;第二是努力讓中超聯盟賺錢,比如計劃2022年實現100億元人民幣的收入,2024年收入增加到150億元人民幣,用收入"反哺"俱樂部,優化聯賽生存環境;第三是"節流",逐步讓投資趨於理性,降低教練、球員工資在俱樂部投入中的佔比。必須承認,理想很豐滿,只不過這個理想,目前還只能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而且很多規劃,通過目前中國足協的操作就能看出,會在現實中遇到很大的問題。

甲A時代曾經有一個球員的糗事流傳甚廣,說的是他從一傢俱樂部轉會到另一傢俱樂部,拿到了一筆30萬元人民幣的簽字費,裝在一個大揹包裏坐飛機揹回家,心驚肉跳怕有不測,候機的時候聯繫了機場方面尋求特別關照,在飛機上也緊張到一路抱着包不撒手,總而言之,一副"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錢"的模樣。二十多年後的今天,當一傢俱樂部不再有當初爲了立足而砸重金"搶人"的需要,卻依然要爲旗下所謂的國內頂級球員,想方設法把稅後收入累加到2000萬元人民幣的時候,是否投資人的內心也會滿滿的負能量,感覺這樣下去不行?

不光是感覺不行,實際也不行。目前的中超俱樂部運行,內外援的轉會費和球員、教練的薪酬是絕對的"大頭兒",普遍超過總投入的70%,而在職業聯賽體系成熟的歐洲,有一個共識是,假如一傢俱樂部薪酬支出佔到總支出的60%,那基本就等於這傢俱樂部要瀕臨破產了。2018年,國內曾有一家財力雄厚的著名企業動心投資足球俱樂部,結果被他們的項目分析團隊在董事會上強行叫停,理由是體育產業有巨大的發展前景,但足球產業環境不理想,投資和回報嚴重不成正比。

怎樣才能使足球環境理想起來?或者說怎樣才能逐漸修復中國足球積累的千瘡百孔?中國足協所說的"壯士斷腕",理論上沒有問題,但是,從中性名到投入的"四大帽"規定,時機、火候是否成熟有待商榷,換句話說,既然是市場行爲,也許交給市場痛到極致去自發改變、主動改變,才更理性和合理。

本報記者 顧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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