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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派財經(ID:paicj314)

文/王得政  編/派公子

“姐姐,玩遊戲嗎?”、“小可愛,在嗎?”……

剛剛註冊陪玩平臺的劉丹(化名),第一次登錄賬號就收到一大堆熱情洋溢的私信。

好聽的聲音,帥氣的外表,熱情且溫柔的語氣,給即將30歲的劉丹彷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在這個世界裏,提供陪玩服務的人暱稱爲“陪陪”,付費的用戶被稱爲“老闆”。

然而,劉丹不知道的是,很多陪陪所說的、展示的內容,都是精心設計過的運營策略。

“我們接到過很多30歲‘老阿姨’的訂單。”多位陪陪告訴派財經,他們自己大都在20歲左右,從事陪玩是爲了賺錢。

陪玩行業資深從業者羅文(化名)告訴派財經,情感陪伴只是陪玩的一個方向,陪玩服務涉及很多方向。譬如,遊戲上分、情感諮詢、虛擬戀人以及線下一日情侶等。

去年疫情暴發,刺激了陪玩行業的發展,大量“淘金者”湧入陪玩行業。

但是,制約陪玩行業發展的瓶頸也很明顯:涉黃業務、詐騙等問題很難完全杜絕。在外界看來,陪玩行業仍貼着“不正經”的標籤。

多位從業者告訴派財經,這是對陪玩行業誤解。陪陪真實地滿足了一部分年輕人的情感、社交需要。

實際情況如何?

01 陪玩那些事兒

“早呀,新的一天元氣滿滿。”7月7日早上6:20,張浩煒(化名)起牀後,給女老闆發去叫醒微信。

“最近,選擇陪玩的女性用戶越來越多了。”多位男陪陪告訴派財經。張浩煒作爲一名男陪陪,他接過很多女老闆的訂單,陪這些女老闆打遊戲、講故事、哄睡、虛擬戀人,他都輕車熟路。但他沒想到的是,幾天前他遇到了一名點“虛擬戀人”的男生。

“那是一天半夜,我接到一單‘虛擬戀人’。頭像是個男生,我當時還以爲只是頭像是男生,背後是女孩,沒想到語音接通後發現,對方居然真是個男生。”張浩煒回憶當時的情況說,自己非常意外。

所謂“虛擬戀人”,是指陪陪模擬老闆戀人提供服務的陪玩業務。“基本是老闆讓幹嘛就幹嘛。”張浩煒告訴派財經,譬如,講故事、哄睡、唱歌以及售後。

當發現對方是男生後,張浩煒的內心是抗拒的,他表示,“不僅因爲我是異性戀,而且這位老闆不讓我叫他‘兄弟’,必須叫‘哥哥’,他還會叫我‘寶’。”

另一位男陪陪李巖(化名)剛開始做陪陪時,業績慘淡。“以前,我是一個純陪玩技術咖,日常動態就是曬遊戲截圖,結果一單都沒接到。”直到後來,他開始在陪玩平臺上曬秀肌肉照片,訂單立刻就多了起來。

“每天除了睡覺的時間,我都在接單,多的時候也有十幾單。”李巖說,這麼算下來,一天的收入在200元左右,最高能達到400元以上,“足夠日常開銷了。”

不過,多位陪陪告訴派財經,他們的頭像和日常動態都非本人照片,而是網圖。李巖說:“我的頭像圖是我進工會(工作室)時,在工會羣裏選出來的。”

派財經發現,在淘寶網站上,有大量關於“比心、小鹿陪玩,女生、男生陪玩套圖頭像”的商品,商品價格在20元-60元不等。一位淘寶店主向派財經介紹,這些圖片主要用在陪玩平臺的接單,20元可以買到100張精美照片加視頻,“全部來自同一個人”。

儘管圖片是假的,但很多陪陪仍努力維持着人設。7月7日,一位21歲的男陪陪在比心陪玩APP上寫道“不想努力了,有富婆嗎?”在這條日常狀態下,他還配上了一張男孩站在海邊半身近照,“當然不是本人,我在網上找的圖片。”這位陪陪告訴派財經,他本人跟照片感覺一樣,也是陽光大男孩。

營造人設背後,是陪陪們想得到一批高黏性的用戶。“這批用戶貢獻了陪陪的大部分收入。”羅文表示,所以很多陪陪會想盡辦法把用戶拉到微信裏,一方面是爲了增加用戶黏性,另一方面也是爲了繞開陪玩平臺,一般陪玩平臺都會收取20%的分傭。

02 陪玩的“宗門”

需要注意的是,陪玩平臺的模式不是簡單的C2C。在陪陪與老闆之間,除了陪玩平臺,還有一個類似“宗門”的角色——陪玩工作室。

李巖說,在小鹿陪玩上,他們稱之爲工會,比如Deer、Dea等。“工會招募陪陪後,經過培訓上崗,主要採用分傭的模式。”李巖介紹,他們工會的分傭是6%。這意味着,10元的訂單,工會分0.6元。

派財經通過QQ聊天,進入了一個名爲“時代”的陪玩工會,該羣成員接近2000人。羣公告一欄顯示,工會成員要統一把陪玩平臺的名字,改成“時代-xx”。例如,張三就改成“時代-張三”。

與單打獨鬥的陪陪比起來,工會內的陪陪接單有更復雜的流程。“工會每天會在線上開設10人公開房間,工會成員會不時進入暖坑。”李巖介紹,“暖坑”是行話,也就是進入房間閒聊,當有老闆進入時,房間內的工會成員會依次語音說一句話,由老闆自行選擇。

陪玩工作室還有一種明碼標價的師徒模式。百媚笙科技創始人李寶告訴派財經,師徒模式收費標準不統一。“行業大神帶徒弟,分傭最高可達到50%,也有一次性收費的師徒模式,收費高一點,在幾千元到幾萬元之間,甚至高達10萬元。”

“我算是入行比較早的。”2018年年底,李寶就開始涉足陪玩領域。目前,他開了4家直營工作室、70人的團隊以及幾十家分營工作室。

在羅文看來,現在陪玩行業正在進入風口期。“過去,我們基本是不挑單,什麼樣的老闆都接待。”羅文說,現在他們也開始篩選訂單。“今年來每天都能接到數百單,甚至上千單,有些價格低的訂單,我們就直接不接了。”

同時,陪玩每小時的價格也大幅上漲。“以前,陪玩一局遊戲基本都是收費5元以下,現在的一局價格至少翻了2倍以上。”李寶表示,在這樣背景下,他們工作室的整體收入翻了三、四倍。“目前,我這邊每年的整體收入百萬級別,非常可觀。”

利益推動下,陪玩工作室和陪玩從業者也開始迅速增長。

李寶表示,“目前行業大概有2萬多家陪玩工作室,從2020年8月開始至今,至少增加了1萬家。”他還告訴派財經,他現在已經開始孵化小的陪玩工作室,“向我諮詢如何做陪玩工作室的電話超級多,有時候一天能接到10個諮詢電話。”

陪玩領域也得到了資本的青睞。公開資料顯示,2018年,比心、撈月狗等陪玩平臺都拿下了上億元融資。與此同時,直播巨頭也開始直接進場,譬如,小鹿陪玩App就是虎牙直播旗下陪玩佈局。

在羅文看來,陪玩行業正在進入野蠻生長期。

03 Z世代的需求

陪玩是很多人在疫情防控期間排解寂寞的宣泄口。皮皮陪玩業務負責人孫小龍表示:“那個時候,我們整體線上業務都有明顯增長。”

“即使現在疫情逐漸緩解,但業務量並沒有下降。”多位陪玩從業者表示,陪玩行業自身隱藏很大潛力,疫情只是加速行業發展。總得來說,陪玩行業有三個競爭優勢。

第一,背靠電競藍海。

電競產業鏈非常長,遊戲、直播、賽事都是電競行業的分支。而陪玩儼然已成爲電競產業內第四賽道。“因此,陪玩行業的市場規模,他們現在都是從電競市場與用戶規模推斷。”李寶表示。

《2021中國垂類電競 KOL發展洞察行業報告》預測 ,2022年中國電競整體用戶規模將超過5.25億,市場規模將超過2100億元。在李寶看來,這5.25億用戶當中,很多玩家有付費意願,他們都可能是陪玩領域的潛在客戶,而這裏還包括一些在直播短視頻上打賞消費的用戶羣體。孫小龍表示,從2021年年初的市場數據來看,目前行業規模存在極大發展潛力。

第二,聚焦Z世代。

商業佈局層面,比心、皮皮陪玩等很多陪玩平臺將目光鎖定在“Z世代”。而這裏的“Z世代”主要指95後人羣。

爲什麼會聚焦“Z世代”?主要源於兩方面:一是,年輕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二是這代年輕人超強的購買力。實際上,從消費行爲上觀察會發現,Z世代用戶有注重體驗消費、爲顏值消費、爲偶像消費等特點。

“從近年來爆火的盲盒經濟就可以看出,這一羣體更加願意爲消費中可體驗樂趣買單,陪玩剛好切中這點。”孫小龍認爲,Z世代對於新事物的接收能力更強。而他們調研還發現,現在的年輕人非常願意去爲興趣付費。“很多端遊和手遊年輕用戶在購買皮膚、遊戲裝備上毫不吝嗇。”

一位陪陪向派財經透露,他大部分的老闆年齡不大,其中有一位老主顧正在讀高中。

皮皮陪玩數據顯示,他們的用戶有接近90%的比例,來自18-35歲人羣。Z世代的消費偏好,都可以在陪玩領域中得到滿足,孫小龍認爲:“陪玩業務既滿足用戶在遊戲層面上分的需求,又涵蓋了體驗樂趣。”

第三,滿足當下情感與社交需求。

不難發現,行業之所以逐漸崛起,是因爲陪玩服務在遊戲上分的需求中,疊加了情感需求、社交需求等。多位陪陪告訴派財經,他們過去接過的單中,除了遊戲陪玩,傾訴也佔有很大的比例,“有些老闆會跟我吐槽工作、朋友,甚至家庭。”

孫小龍認爲,現在年輕人每天都要面對很多壓力,他們有傾訴需求。而與之對應的是,巨大的城市與繁忙的其他人。“在這樣的背景下,人們想找個人傾訴,不僅要花很高的交通成本,也要評估對方情緒,付出相應的溝通成本,在一二線城市這樣的氛圍更明顯。”在實際的用戶洞察看來,選擇線上社交,用戶所要付出的溝通成本性價比高。

從隱私角度來看,比起與熟人交流,很多人更願意向陌生人傾訴。孫小龍稱:“我們一直認爲,現代年輕人很孤單。所以,陪玩也是爲了滿足人們的情感與社交需要。”比如心理諮詢、失戀陪伴,甚至還有抑鬱板塊等等。

當然,陪玩行業也存在諸多痛點。在這個行業中,魚龍混雜、涉黃業務等問題仍然存在。

04  風控命門

“儘管很多用戶找陪玩目的傾訴或社交,但其實仍是泛泛之交。”前述的男陪陪張浩煒坦言,陪玩行業有很多灰色地帶。

比如,一些女陪陪是男生假冒。今年6月,一位用戶在公開平臺上投訴,比心陪玩監管不到位,自己在陪玩平臺下單受騙。根據他描述,陪他玩遊戲的女陪陪其實是個男生。

從技術操作來說,男生假裝成女生接單很簡單,只需要一個專業變聲器(也稱爲聲卡),價格在幾百至幾千元之間。“別說變成女聲,蘿莉音、御姐音、低音炮都可以。”而且,這種男扮女陪玩很難被發現,“除非變聲器故障或者男陪陪玩遊戲激動喊破音,纔會被老闆發現。”羅文認爲,之所以會有男生假扮女生接單,是由於陪玩行業女陪陪太少了,尤其是電腦端遊戲的女性從業者。

此前,央視曾揭露過一起網遊陪玩騙局。一些詐騙團伙利用網圖、變聲器,在社交軟件上冒充女性,以“你對我是不是真心,你連陪我玩遊戲充值都不肯”等理由,誘騙受害人不斷充值,最後將其拉黑。

不過,這並不是唯一讓陪玩行業詬病的灰色地帶。“陪玩行業最大的問題是涉黃,很多陪陪遊走在黃色業務邊緣。”

李巖告訴派財經,在陪玩行業,提供涉黃服務有專門的詞語,他們稱爲“虛擬技術”“KPP”等。“這種服務價格比較高,10分鐘就100元。”

派財經發現,在百度貼吧可以搜索到很多關於疑似這種業務陪玩貼吧。比如“比心陪練吧”“陪練精選”等。這些貼吧中,有大量陪陪發佈女生性感、可愛照片接單。其中,一個帖子直接表示“接全能”,並在下面附上了性感暴露的照片。另外,一位陪玩從業者向派財經提供的陪玩祕籍文檔中,也包含着一些涉黃話術的文字、語音教學。

孫小龍告訴派財經,從平臺角度來說,他們也高度重視平臺的內容安全問題,“我們平臺從高層到執行都嚴厲杜絕一切不法行爲。”

此前,比心App曾多次因爲灰色業務牽連。2015年,蘋果的App Store就以“違規有償服務”將魚泡泡(比心陪玩前身)強制下架。而2020年,人民網又曝光比心陪練平臺“深夜服務”嚴重涉黃。

爲此,很多陪玩平臺都有一套完整的風控體系。陪陪告訴派財經,他們平時與老闆溝通很謹慎,陪玩平臺對於這種違規打擊很嚴格。

“一些敏感詞語被後臺識別出來,賬號就可能直接被封了。”張浩煒表示。2020年8月20日,比心平臺就發佈公告稱,平臺已採取賬號凍結、列入黑名單風控系統等措施防止違規業務。

不過,從理論上來說,陪玩領域的涉黃業務很難完全被禁止,“很多陪陪會通過微信、QQ等平臺,將想要服務的陪玩用戶導出來。這就離開陪玩平臺,陪玩平臺也沒辦法。”羅文表示。

孫小龍認爲,規避涉黃業務的根方法是提高陪陪素質。“我們有專門風控團隊,團隊配比大概佔公司總人數的30%。”除了機器審覈,皮皮陪玩會對入駐的陪陪進行嚴格的人工審覈。平臺表示,“如果後續發現有陪陪涉及敏感業務,不但會立即封號嚴重者還會報警。”

不管是從行業持續發展,還是防範涉黃等風險,提高從業者門檻成爲各方的共識。

中國通信工業協會電子競技分會在2020年9月頒佈了《遊戲陪玩師》團體標準公告。這份公告明確規定了遊戲陪玩師職業準則。這意味着,陪陪通過職業認定考覈後,可取得“遊戲陪玩師職業證書”。

不過,李寶說,“陪玩平臺沒有硬性規定陪陪必須考證,加上有一些兼職陪陪,所以現在考證的陪陪並不多,不過對於有證的陪陪平臺會有流量傾斜。”李寶相信未來陪玩行業持證上崗必然是方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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